“除了这个。”路桥低低地说,好像苏釉不说出句让他满意的来,他就绝不会放开捏着他下巴的手一般。
“我其实只是有点担心哥哥会不会更喜欢如意姐姐。”苏釉说出来的话含含糊糊,像是对路桥很不信任,可路桥却莫名地笑了起来。
“我只喜欢你。”他说,忍不住再次低下头去,温柔地亲吻苏釉的额头。
让苏釉觉得,路桥好像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自己。
路桥确实很喜欢很喜欢苏釉。
喜欢到他今天一整天都在想苏釉,想着他早晨从餐桌上离开时那个略显落寞的背影。
以至于在机场接崔如意的时候都心不在焉。
从机场往外走的时候,因为发现被人偷拍,他甚至临时取消了原先定好的餐厅,只和崔如意吃了一顿简餐。
就是为了可以及时赶过来接苏釉放学,担心他看到两人的照片。
用餐的时候,两人谈了些公事。
主要还是崔如意明天到路达和路潍州谈判的一些细节问题。
事实上,对路达注资的并不是崔家,而是路桥的尚科。
路桥选择这个节骨点上把路潍州逼入绝境,最终目的也在于此。
只是为了降低路潍州以及路达股东的戒备之心,这件事由崔家出面最为合适罢了。
“对了,”谈完公事,路桥用餐巾拭了拭自己的唇角,随后眼睛里漾起一缕笑意来,“我和苏釉在一起了。”
“真的?”崔如意又惊又喜,“行啊你,这才几天。”
“我们的关系,”路桥沉思片刻,“我想在保留沈涟漪病情的基础上向他解释一下,你这边有什么意见吗?”
“你决定就行,”崔如意看着路桥,微微笑了一下,“我现在完全相信你。”
“如果需要我帮忙,”她说,“不要跟我客气。”
“幼幼。”车子停在了路宅大门外的拐角处,路灯照进来,温柔地勾勒着路桥的侧脸。
他轻轻捏了捏苏釉的手心,然后再次重复道:“我只喜欢你一个,没有别人。”
苏釉看着他,一动都不敢动。
“我和如意不可能在一起,但暂时也不可能解绑,”路桥的目光深沉,看着苏釉再次说了那个时间,“大概需要两年的时间。”
“在这两年里,或许会有一些关于我和如意的不实传闻,”他抿了抿唇,觉得心里有针扎一样的疼痛,但还是语气平稳地把话说了出来,“如果有的话,你能够选择站在我这边相信我吗?”
苏釉看着他,忽然很想问为什么。
路桥抬手轻轻地碰了碰他乌黑柔软的发,片刻后他说:“具体原因我不能说,因为关系到崔如意那边的问题……”
路桥说这话的时候,想到了桑晴。
想到了泄露桑晴病情的医生,也想到了洛颀和路潍州如何利用桑晴的病情刺激她,一步步将她逼到了绝路。
他的喉结滚了滚,轻声问:“可以吗?”
苏釉微微仰着脸看他,有很短暂的时间里,他的眸中现出些迷惘的神色,嘴唇轻轻开合了下。
但很快,他重重点了点头。
“嗯。”他说,“我当然相信哥哥。”
路桥觉得自己的要求其实很无耻。
但他想要的东西太多,想要好好护住苏釉,想要为母亲讨回公道,还想要拿回商泰,让恶人可以恶有恶报……
他看着苏釉清澈的眼睛,唇角因为隐忍而抿得极紧,忍不住狠狠将他往怀里抱。
苏釉没说话,安静地在他怀里呆了好一会儿,呼吸轻轻地拂过路桥的颈窝。
“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坐直身体,“那我先下车,如果连着两天一起回来的话,被人看到会起疑的。”
他将自己的羽绒服穿上,拎起书包跳下车去,弯进了大门。
路桥看着那道背影,眼眶隐隐起了涩意。
没有人比他更想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个漂亮干净的男孩子,独属于他。
可他却只能偷偷与他牵手,让他陪自己一同去熬未来的两年。
这也是他之前为什么一直拒绝苏釉的原因,他想把路铺好,他想给他坦途。
他闭了闭眼,压下涩意后偏头往外看,看到法桐树上尚存的几片零星枯叶在寒风中摇曳。
两年,其实很快就能过去吧?
只要这次能够顺利拿到路潍州的股份,或许后年,苏釉大二上学期开学的时候,一切就都妥当了吧?
路桥看着前面的路想。
这条路苏釉是走熟了的。
平时坐公交,他也是会从公交车站走回来。
可是今天,他却觉得这条路格外安静,也格外冷。
“你应该知道,他说的两年是假的吧?”风声中,周茉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那幅画,也一样不要太当真。”
路桥问他能不能相信他的时候,他的大脑其实是一片空白的。
但他知道,他只能说一个答案。
他默默地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身后车灯忽然亮了起来,将他脚下的路照亮。
那车灯缓缓地缀在他身后,像是特意为他照路而来,又像是一双殷殷的,深沉又隐忍的眼睛在默默看着他……
直到他进入了主宅的大门。
苏釉在门后顿了片刻,忍不住偏头往外看,看到路桥高大的身影正弯腰下车。
虽然明知道没有意义,可他心底的天平却依然在左右摇摆。
信任路桥吗?他忍不住想。
随即他笑着摇了摇头,抬脚上楼。
第38章 马上
除了一个被锁住的抽屉外, 苏釉的东西大都已经被搬到了三楼他原来的房间里。
房间里开了半扇窗,冷风将洁白的窗纱吹起,书桌被收拾的干净整洁, 床上是天蓝色的成套床品……
好像他从未搬出去过一般。
苏釉先将书包丢在书桌上,随后拉开拉链, 从夹层中将那幅画和那张黑色的卡片一起取了出来。
他对着那幅画先拍了张照片, 随后将卡片放在上面,将两样东西一起折叠成一个板板正正的长方形,放进了自己手机壳的背面。
做完这一切, 他终于觉得一颗心安定了下来,便下楼去取自己锁在一楼的东西。
门刚拉开,苏釉就看到了路桥的身影。
他似乎在楼下停留了一会儿,现在刚刚上来, 脚步踏在楼梯上, 目光却凝在了苏釉的房门上。
见门打开,他像是有些意外,随即便冲着苏釉笑了起来。
路桥的笑容很内敛, 是浅浅的微笑,可眼睛里的温度却很灼人。
“怎么出来了?”他问, 走到近前来低头看苏釉, 忍不住抬手碰了碰他柔软的头发。
“我下楼取点东西。”苏釉说,想要往前走, 却又顿住了脚步。
他看着路桥, 做贼一般很小声地问, “哥, 今晚还要一起睡吗?”
路桥的唇角抿了抿, 眸色转深, 可笑容却变得更加明亮。
“嗯。”他应,“你先睡,我可能要多忙一会儿。”
苏釉笑了起来。
他转身准备下楼,可才走出一步,就被路桥握着手腕重新拉了回来。
“三楼是我们两个人的地方,”他唇角勾着一点笑,“以后不用这么小声和我说话,倒好像我们在偷情一样。”
“可不就是偷情吗?”
苏釉偏偏很小声地说话。
这次他凑到了路桥耳畔,温热的呼吸轻轻扫过他的耳垂,笑着问:“偷偷谈感情不就是偷情吗?”
路桥侧眸看他,喉结不自觉上下滑动了一下。
苏釉看着他笑了起来,趁他不备挣脱了他的手掌,噔噔噔地下楼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路桥有些无奈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随后他垂眸笑了一下,低低地骂道:“小崽子。”
一楼客房的门虚掩着,苏釉推门进去,将那道被锁住的抽屉拧开。
抽屉里其实没什么别的东西,只有那份他已经背熟了的调查资料。
只是现在,这份资料已经用不到了。
苏釉坐在书桌前,一点点将它们撕得粉碎,随后丢进了垃圾桶里。
回到卧室后,苏釉飞快地刷了几套题,将周末荒淫无度时占用的时间补上来,才准备去洗澡。
他刚找好睡衣,就收到了吕少言的信息。
“我靠!”吕少言说,“今晚我在咖啡屋遇到了何显,之后就和他们一起喝东西,一起离开,结果你猜怎么着?”
“有话就说!”苏釉回了条信息,就将手机扔到床头进了浴室。
等他出来时,吕少言已经发了很长的一串信息。
“我们出来后本打算去旁边新开的爆肚店加个宵夜,好巧不巧,偏偏遇到了临校的几个混混,你知道吗?”吕少言说,“结果不知道何显和对方用目光交流了些什么信息,大家一言不发就打了起来。”
吕少言发了一张自己的照片过来,两个眼睛跟乌鸡一样黑。
“我完全是被无辜波及的啊,”他哀嚎,“我他妈还没来得及撇清关系,就已经被打了一顿。”
苏釉:……
“何显呢?”他问,“没为你报仇。”
“屁咧!”吕少言说,“对方八个人,何显这边就算加上我也才四个人,二比一,你以为都像你吗?”
“那只能等有机会给你报仇了。”苏釉说,“先睡了。”
“对了,”吕少言又说,“旧街那边确定要拆迁了,听我妈说这两天就要出拆迁公告了,算起来,高考左右就能收到拆迁款了。”
苏釉看着这条信息,忍不住在心里算了算时间。
“后面估计要办一些乱七八糟的手续,”吕少言继续说,“到时候你得亲自过来。”
“知道了。”苏釉说。
拆迁对苏釉来说是件好事,时间也卡得刚好,有了这笔钱,他将来也能过得更轻松些。
不过,旧街那块的拆迁款也高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这些年,龙城的经济重心持续北移,旧街已经许多年都没有变化了。
无论是经济,还是精神面貌,都像是被定格在了许多年前。
小时候,他经常挨打。
以至于苏怀民留下的那套房子里,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有他被他掐着脖子打过的痕迹。
但那时候,他并没有什么反抗意识。
因为他就苏怀民一个亲人,他就是他的天,而且,从他记事起,好像一直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这给了幼小的他一个错觉,以为生活本就该是这副样子。
可是后来他却慢慢发现,即便旧街的家长打骂孩子的现象十分普遍,可也并不是每个家庭都一样。
再后来,他慢慢知道,旧街之外,大部分孩子其实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旧街就像一个泥潭,一辈一辈地传下来,透不进一丝一毫的新鲜空气与阳光来。
现在终于可以拆了……
苏釉已经很久没想过以前的事情,可一旦想起来,就有些停不下来。
他在过去那些并不愉快的回忆里,慢慢有了睡意。
——
床尾的插盘上亮着兔子灯,为房间里笼上了一层微光,路桥轻手轻脚地推开了苏釉的房门。
苏釉蜷缩着身体睡着了,薄被和那次一样,盖住了他大半张脸,只两丛睫毛架子被沿上。
他睡得像是不太安稳,眉心蹙着,露在被子外面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路桥弯下腰去,小心翼翼地为他将薄被拉开一点,露出他被掩住的口鼻。
可下一刻,他就愣住了。
苏釉在哭。
也不能说是哭,不像普通人哭泣时表情那么悲伤,也没有发出声音,可是泪水却流了满脸,打湿了枕头。
路桥捏着被角的手顿住了。
他从没见过有人这样哭。
以前辛免总是爱哭,但每次都是声情并茂,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他的伤心和难过,然后就会有人过去安慰他,或者有人将他抱进怀里。
可苏釉却是相反的,那表情像是很平静,又像是有些麻木,只眉心蹙得极紧。
像是隐忍惯了,恨不得躲进黑暗中悄悄一个人流泪,不被任何人发现自己也会哭一样。
那或者根本不是哭,因为他已经睡着了,虽然睡得并不踏实。
被子在路桥手中滑动了下,吸饱了泪水的地方尚且带着眼泪的温度,将他的指尖染湿。
他像被烫到了,又像被刺伤了,呼吸屏了片刻,直到胸腔发痛时才如梦初醒般弯下腰去,轻轻将苏釉抱进了怀里。
“幼幼!”路桥叫苏釉的名字,声音不算大,像是怕会吓到他。
可苏釉还是立刻醒了,他猛地张开眼睛,那双眼睛和路桥任何时候看到的都不一样。
凶狠,愤恨,甚至带着咬牙切齿的残暴意味……
路桥怔了一下,立刻将他抱紧了,他亲吻他眼角的泪水,安抚地轻拍他的后背。
“是我,”他说,“幼幼,是我。”
苏釉急促地呼吸,身体紧绷,视线透过泪水定在他脸上。
似乎终于看清了他是谁,他整个人终于缓缓放松了下来。
“哥。”他有些不太确定地叫他,嗓音哑得厉害。
“嗯。”路桥抬手为他擦泪,“你刚才做噩梦了。”
“好像是。”苏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坐直了身体,眼睛里现出些迷惘来,“好像是做了一个噩梦,但是一醒就记不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