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你能带我出去吗?”
“当然可以。”
肖意安以为这是神仙, 但下一秒神仙却说:“不过带你出去需要你付出代价。”
他想也没想道:“什么代价?”
主只要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什么要求都行。
“我要你的身体。”
肖意安:“?”
要什么?身体?哪种要?
肖意安吓得抱紧了自己。
这可不太好吧?他可还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男呢, 怎么能提这种晋江都要和谐的要求呢?
他想做一下心理建设矜持一下,结果对方却不讲武德。
只听那清冷嗓音说:“我权当你默认了。”
肖意安大惊。
不是!他还没做好决定呢!
下一秒, 极致的拉扯撕裂感席遍全身, 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疼痛。他忍不住吐槽——怎么每次都是这样?就不能让他痛快点晕过去吗?
不对,为什么会想到每次?难道他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吗?
他没能得到答案, 因为他没抗住痛晕了过去, 意识也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再次醒来, 却是被一股子特别香的食物味道馋醒的。
香味似有若无,勾引得他馋虫泛滥。
像是十辈子没吃过饭一样,肖意安刷一下睁开眼睛,朝着香气来源扑去,结果却扑通一下摔进一潭深水里。
深水很平缓,微微温热的暖流洗涤全身,像是胎儿泡在羊水里一样,他一下就忘记了饥饿感,舒适的发出一声喟叹。
许是实在太过舒服,他忍不住想要伸展一下四肢。
伸了伸,毫无动静。
他茫然的想,我好想是想伸手脚来着,我的双手和双脚呢?
“!”
肖意安垂死病中惊坐起,他站起身低头看去,入目只有一个半圆弧状的物体,其余空空荡荡。
别说四肢了,他连身体都没了!
怎会如此?!
肖意安瞳孔地震,感觉人生一片暗淡。
水雾缭绕的汤池里,飘浮在水面的黑色光团在扑腾了几下以后,突然诡异的停住,然后飘起来翻了了跟头。在空中僵住了很久以后,一下子摊成一块黑饼,软软的滑进了池底。
衔雪嘴角微微抽搐,倒没想到他还能这么活泼好动。
他叹口气,踩着水面走到光团入水的方位,弯腰撸起衣袖,长臂一伸,将光团饼子捞了起来,然后晾在池壁上晾干。
饼子自己翻了个面,几乎和身体融为一体的黑豆豆眼咕噜转一圈,最后盯着衔雪漂亮清冷的脸蛋上。
“你谁?”
感觉有点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脑子里一点过去的记忆都没有,便想着眼前这人是不是认识他。
饼子膨胀成球体,咕噜噜滚到衔雪脚下,然后整体上扬四十五度角,他眨巴眼睛发出灵魂三连问:“我们以前认识吗?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为什么没有身体了?”
他明明记得自己跟眼前这人一样,都是手长腿长的物种,怎么就突然变成球了?
衔雪蹲下身再次将黑球捞起来,将其捧在掌心里,清冷的眉眼难得多了几分温柔。他语气淡淡的说:“你是肖意安,刚出生没多久的先天灵物。你的灵力太低微了,还不能修出人身来。等你以后修为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就能变成人了。”
黑球晃了晃身体,隐约觉得他说的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现在的他犹如新生的婴孩,对周遭一切事物都是懵懵懂懂的。眼前的人给他一种亲切感,他下意识认为对方不会是在骗自己。
他乖巧提问:“那我要怎么修炼啊?”
衔雪道:“多吸收日月精华就行了。”
许是呆呆萌萌的黑球过于可爱,说着话时他忍不住伸手指戳了黑球豆豆眼下方该被称为脸颊的地方。
手指穿进了黑球身体里,衔雪顿住了。
黑球似有所觉动了动身体,然后震惊得球体炸出了细细的光刺:“你手指怎么跑我身体里面了!”
衔雪淡定的收回手,“你灵力太低,还不能维持你身体实体化,偶尔变成光团也是正常,过段时间稳定了就好了。”
黑球呼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自己刚出生就又要没了呢。”
衔雪闷笑一声,起了逗弄的心思。他三分吓唬七分真挚的说:“先你这种先天灵物,对那些邪魔来说可是大补之物,外头不知道有多少魔物等着把你抓走吃了。”
黑球又炸出了光刺,贴着他的掌心瑟瑟发抖。
像是在迎合他说的话的真假,突然一声震天巨响,整个汤池水面墙壁都震动了起来,水面水花四溅,吊顶簌簌的往下掉着石灰。
衔雪神色一凛,对黑球说:“等会儿我会带你出去,你就躲在我衣袖里千万不能出来,不然被抓走了,我可不一定能救你。”
黑球忙不迭的点头晃动,然后咻一下钻进他衣袖里,摊成长条状贴着他手臂假装自己是一条没有生命的臂环。
衔雪拢紧了衣袖,不动声色的给黑球套了一个小型的隔绝阵法。他瞬移到了汤池的另一边,在重重纱幔的后面,躺着一位眉眼精致的青年。
青年禁闭双目神情安详,像是单纯睡着了一样,但肤色和嘴唇都灰白得无血色,胸膛不见起伏呼吸,可见早已没有了生命迹象。
这具尸体,正是肖意安的。
衔雪垂眸看着青年的脸,缓缓伸出手触碰,低声呢喃着:“抱歉了。”
话音落下,他的身体逐渐变透明,从碰触到尸体的手指开始一点点散成光点,然后汇聚到尸体的眉心处。
直到光点与身体完全融合,青灰的肤色逐渐红润,紧闭的双眼也轻轻颤动着。
大约过了几分钟,青年睁开了双眼,瞳孔不断收缩成一条细线,当收到极致又恢复成了原样。
青年站起身松了松骨头,低喃道:“果然不是自己的身体,可真不舒服。”
在适应了这具身体以后,衔雪就这么顶着肖意安的脸走了出去,而衣袖里被阵法隔绝了外界感知的黑球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成了别人的了。
第60章
浮离很是在意那个无涯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在衔雪走后就给哥夫打了电话。
哥夫听到无涯的名字后,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巨响,像是墙体被撞塌了的声音, 隐约还能听到他哥暴怒的吼声。
通话忙音了十来秒,在他以为信号不行挂断重打的时候,哥夫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你见过那个无涯吗?具体长什么样子?”
他语气很急促, 似乎忧心忡忡。
浮离道:“没见过, 连名字也是一位九尾猫妖前辈跟我说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又问:“他还有没有说其他什么?”
浮离隐约觉得事态可能很严重,便原原本本将衔雪说的话都复述了一遍。
“不死不灭……是他没错了。”
他听见哥夫很严肃的低语,转而又雷厉风行的命令:“你马上发个定位给我, 我这就带人过来。”
说完以后也不等他表示就挂了电话,断线前他还听到哥夫叫了自己哥哥的名字。
浮离发了定位, 发现代表哥夫位置的方向标正在极速向他这边靠近, 可想而知有多急切。
他忍不住皱眉,回头问了一旁闭目假寐的鹤步洲:“那个无涯真的那么厉害?”
鹤步洲抬了抬眼皮, 捏紧了手里的玉牌没说话。
浮离也只是随口问问, 并没指望他一个凡人能给出答案来。
哥夫是一条青龙,驮着他哥不到五分钟就破窗而入。
昂贵的防弹落地窗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 而闯入者却像是看不见一样, 踩着玻璃渣怀里还抱着一个漂亮的美人走了进来。
浮离:“……”
这出场方式还真附和他哥夫的逼王人设呢, 随时随地都可以这么装逼。
被叫逼王的青龙将怀里的媳妇放下,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卧槽, 这哪位人物这么牛逼, 这紫气和功德金光怕不是上辈子拯救了世界。”
普通人类肉眼看不见,他们这些修行的可就看得一清二楚。客厅面积不算小, 却被紫得发黑又掺着金色的光占满了空间, 几乎到了无法下脚的地步。
青龙踮了踮脚踢开脚下的碎玻璃, 啧啧两声,抬头定眼一看,自家媳妇已经姿态优雅的掠过他,径直向紫气最浓郁的来源地走去。
哎哎哎!媳妇怎么可以不等他呢?
青龙舔着脸屁颠颠跟了上去。
“哥!”
看到许久未见的亲哥,浮离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心虚得眼神四处乱瞟。
浮卿目光在他身上扫视一圈,突然沉下了脸,精致艳丽的眉眼气势恐怖得骇人。
“回头再和你算账。”
他恨铁不成钢,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浮离:“……”
他看向走来的哥夫,后者爱莫能助的耸肩。
他可不敢招惹发脾气的媳妇,怕不是想被扫地出门。
哥夫不靠谱,浮离默默往鹤步洲身旁靠,企图得到一点半点来自天道之子的庇护。
浮卿略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鹤步洲,然后微微蹙眉,神色莫名。
鹤步洲回看了他一眼,礼节性的点了点头,就当打过招呼。一旁的青龙怒目圆睁,心想这人怎么能和浮卿眉来眼去的!当他是死的吗?
他到底是敢怒不敢言,怕浮卿不高兴。
“把你知道的关于无涯的情报都说出来。”
他垮着脸,将气撒在了浮离的身上。结果浮离却除了之前说过的那些没啥价值的信息,其余一问三不知,气得他鳞片都快要炸起了。
他无语道:“所以你有什么用?”
浮离:“……”
浮离委屈,他就是一条刚刚成年法力低微还怀着孕的小鲛鲛,为什么要对他要求那么高?
浮卿再怎么生气也见不得弟弟受委屈,他瞪一眼口无遮拦的青龙,一锤定音道:“既然那位九尾猫妖前辈叫我们好好守着这处宅子,那就证明这里有无涯非常需要的东西,他必定会回来取。我们且耐心等着就是了。”
家庭地位最高的人都发话了,自然没人敢反对。而鹤步洲根本不关心,他仍在思考衔雪为什么给他一枚玉符但却什么都不说。
这玉简肯定另有深意,只是他还未发现关键罢了。
以目前的情况,他们除了等以外别无选择,而这一等就是五天。
期间国安七区除了有任务在身的回不来的,基本已经全部隐藏在肖家大宅附近待命。
经过几天的布阵,肖家已经被层层禁制和护法大阵封锁,想要强行突破进入这里,除非是一位半步仙人级别的大能。
而如今天道残缺灵气萧条,别说是半步仙人了,连曾经的那些大能都纷纷陨落的陨落,长久休眠的休眠。
当今世上,修为最高者不过合体后期。
玄龟长老活了八千多年,年纪大速度自然也慢。离得远的都最多只用了三天就赶过来了,而在总部待着的他愣是赶在阵法开启前最后一个赶过来。
这可把老玄龟累坏了,他气喘吁吁的眯着眼趴在沙发上喘气,嘴上叨叨嘘嘘的念着口渴。
“您喝。”
装着温水的玻璃杯被放到茶几面上,轻轻往他面前推,刚好停在老玄龟伸手就能勾到的位置上。
老玄龟没睁眼就闻到了一股人味,他心里疑惑怎么会有普通人在这里,手却老老实实的去接了杯子。
老玄龟一口气把水喝完,总算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他真心实意的感谢:“谢谢你啊年轻人。”
一睁眼,就被冲天的紫气金光惊得从沙发上滚了下来。
沙发下垫着厚厚的毛毯,跟着老玄龟一起摔下去的玻璃杯咕噜噜滚远。他无暇顾及,摆出了当初浮卿第一次见鹤步洲事同款意味不明的申请。
“老人家,你没事吧?”
鹤步洲伸了手去扶,老玄龟连连说没事,被扶起后都还死死的盯着他的脸。
他摸了一把自己侧脸,问:“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沾了东西?”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他发现这几日来的修道者里,无论是人修、妖修还是灵修,但凡是年岁大些的,看见他的脸时都要楞很久,在他想要出声询问时又欲言又止的走开,根本不给他问清楚的机会。
老玄龟抿紧了唇,像是在思考要不要实话实说,他看着这张几乎刻进神魂里的脸,还是没能说谎来骗人。
他叹口气道:“只是看小友长得特别像我一位已故许久的故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罢了。”
他算不上说了假话,但也没打算再往深了说。
他借着拉着他的鹤步洲的手站了起来,伸手在穿着的白马褂衣兜里掏出一块残缺的龟甲。
“这是老朽年轻时受伤脱落的龟甲,小友只是普通凡人,老朽也不知道你为何会在此处,之后必定凶险万分,这龟甲小友带在身上,可抵挡大乘期修士全力一击。”
鹤步洲垂眸撇向龟甲,深知这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他没有推拒,道过谢后将龟甲收了起来。
老玄龟很高兴,与他寒暄了几句后,便表示要去找浮卿报道。
前一秒还笑眯眯的与鹤步洲道别,但转过身后便忧心忡忡的。
鹤步洲并非毫无察觉,但他聪明的没点破。
衔雪带走肖意安闭关已经有六日,一点要出关的迹象都没有。他还是如往常一样,在午休过后又走向了地下室的门外,安安静静的把玩着玉牌坐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