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亦说得慢吞吞，底气不太足，虽然只言片语组成的句子都是他脑海里曾经出现的想法，可一起堆着说出来的时候，好像总是词不达意。
　　一直没有再听见闻扬回应，栾亦的心也渐渐有些没着落。
　　他抬头看向闻扬。
　　闻扬背对着路灯，树影间的光落在他脸上形成明暗的斑驳，亮处的眼眸里，闻扬的情绪显然不高。
　　他精准概括了栾亦的意思：“你觉得我一直在捉弄你，所以你现在在建议我选其他嘉宾是吗？”
　　栾亦不是这个意思，可他一时失语，闻扬已经说出了下一句，“所以你一点都不介意。”


第24章 贴贴贴
　　“我， ”栾亦想说他介意，可是心里又有一步退缩，他要以什么立场说介意？
　　喜欢闻扬的立场吗？这太早了，也不是很准确。
　　有些情绪在好感的大锅里沸腾， 是否在沸腾的间隙里有满溢到喜欢的那边去？
　　栾亦不惮于争取， 但此刻自己对自己的意愿有点糊里糊涂。
　　道路尽头的拐角位置忽然照来一束灯光， 将路灯映得昏暗， 使原本两人所处的明亮地忽然暗了下去。
　　栾亦往后退了一步， 退到和闻扬齐平的安全位置，两人一齐抬眸看向灯光的来源处。
　　是一辆跑车的前车灯。
　　车在驶到拐弯处的时候慢慢减速，直至在他们两人面前完全停下，完全打断了栾亦和闻扬的交流。
　　驾驶座的车窗被摇了下来， 蒋之睿的脸遥遥出现在镜头下， 叫摄像大哥激动地往前跑来。
　　蒋之睿的目光从栾亦看向闻扬，后又落回栾亦， 将栾亦因还没完全从前面的懊丧的情绪中抽离而略垮下的脸色看在眼中， 然后开口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散步， 然后聊天。”栾亦回答。
　　蒋之睿听完他的抢答，似乎没完全信，又看了看闻扬。
　　“聊完了？”
　　栾亦不确定地看向闻扬。
　　闻扬见他犹豫，因此淡淡道：“已经聊完了。”
　　摄像大哥三两步到了他们近前，自己气喘吁吁，摄像机却还举得稳稳当当。
　　蒋之睿瞥了眼摄像镜头，败兴地将车窗又摇了上去， 停稳的车轮再次往前滚动， 须臾便只剩下个车屁股给后面的镜头。
　　栾亦收回落在蒋之睿车上的视线， 方察觉到闻扬已经迈开步子踏上归途。再想到刚才闻扬那句凉飕飕的， “已经聊完了”的话，他应该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栾亦他的确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去解释自己的想法，毕竟他自己都没完全准确搞清楚。
　　栾亦不知道之前闻扬有没有生气，但是现在闻扬无疑生气了。
　　我说的那些话好像很糟糕。他只是想要排除任何外部动因影响，纯粹从相互的感受本身出发。
　　栾亦抱着枕头在房间里盯着天花板出神，难得有了真实的烦恼，而后将脑袋埋进被子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栾亦醒来揉了揉眼，发现已经九点钟。
　　嘉宾群里一个小时之前有过一阵起床后的闲聊，栾亦在里面翻了翻，没有看见闻扬的消息。而退出群聊两人的私聊界面也还停留在昨天闻扬的那句“好啊。”
　　昨天睡前的愁绪又涌回栾亦的脑海。
　　他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瞪着镜子里的人。
　　“所以你在建议我选其他嘉宾？”
　　闻扬的声音在栾亦的耳边不断回旋，形成了一种具象的担忧。
　　咸鱼总是会下意识先逃避自己的情绪，以至于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做了蠢事。
　　栾亦好像很大方地让闻扬选择其他嘉宾，实际上只是为了逃避自己心中起波澜的情绪。
　　现在栾亦只思考一个问题，万一闻扬真的听话选了其他嘉宾怎么办？
　　他们在上恋综，两人之间还没有任何的约定，似乎连默契也暂时缺乏。在这种前提下，闻扬可能因为昨天的事而讨厌他，那么会选其他嘉宾似乎更顺理成章了。
　　这种隐忧成了这一整天栾亦心情的主线。
　　及至他走出房间，又在露台看见闻扬与蒋之睿处于同一空间时，这种隐忧又有了另外一个不容忽视的参与对象。
　　阳光下，闻扬和蒋之睿的脸都美好得像是在发光，而栾亦站在楼梯拐角恰好只露出一个脑袋，越发觉得自己像是阴暗角落里冒出的咸鱼小蘑菇，实实在在见不得光。
　　哇呜，咸鱼爆哭。
　　闻扬和蒋之睿听见楼梯上的声音，差不多同时转头看来，栾亦的目光与他们两个产生交错，他挤出弱弱的一句：“早上好。”
　　再看台阶最后一步与二楼平面相连的部分，此刻已经化成熔浆烈焰，倘若咸鱼涉足就会被烤干。
　　“早上好。”闻扬平淡地回应了一句，继续操作手中的平板，好像和平常没有很大的不同，又好像冷淡了一点。
　　而蒋之睿浅浅对栾亦点头作为打招呼的回应。
　　露台上安安静静，自己走过去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我去小孟那里看看。”
　　栾亦握住楼梯扶手的指尖不自觉用力抓紧了一些，脚步往后退，退了两步等脑袋彻底离开露台的可视范围，他才转头咚咚咚跑回楼下。
　　不过回到楼下楼梯口以后，栾亦又忍不住回望那条长长的台阶，脑袋里想象在他离开以后楼上可能发生的事。
　　闻扬和蒋之睿畅快笑谈。
　　闻扬和蒋之睿互看对眼。
　　闻扬和蒋之睿原地结婚。
　　婚礼进行曲立刻配合地响起，乱七八糟！栾亦自己忍不住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怪念头赶出去，但脚步蠢蠢欲动想要回去再看看。
　　此时在餐厅的孟秋言看见栾亦，招呼他过去：“栾亦，你过来。”
　　栾亦脑袋里的奇思怪想暂时刹了个车，他走向餐厅：“怎么了？”
　　孟秋言手上戴着一只烤箱用的厚手套，正背过身去拉烤箱的门，本来就有一股黄油香气弥漫在餐厅中，随着他将烤箱打开的动作而更加飘香满厅。
　　孟秋言从里面端出一盘刚考好的曲奇：“你要尝尝吗？”
　　栾亦看着他把饼干取出来放到盘子里，等着温度散去些再下口，样子比平常蔫头耷脑些。
　　孟秋言见他这样问：“怎么了啊？”
　　栾亦摇摇头，吭哧咬了口饼干。
　　孟秋言转而说：“那你能帮我端几块过去给他们吃吗？”他道，“屈延波他们在泳池那边。”
　　“好的啊。”栾亦答应下来。
　　孟秋言拿了个更小一点的装点心的盘子，简单装了几块进去，分作两碟递给栾亦。
　　栾亦站在楼梯口犹豫了一下，想到刚才的事，脚步还是先迈向了游泳池。
　　云驰坐在沙滩椅上，屈延波则如一尾鱼似的推开水波。
　　迟行一盘腿坐在阴凉处，身上披了一条浴巾，不知刷到什么，招呼栾亦过去帮他一起挑挑看。
　　“这个金色的好看还是白色的？”
　　栾亦和他一样盘腿坐下，歪头一看，原来是个某品牌的吹风机。
　　“我觉得白色的更有质感。”栾亦说。
　　两人边聊天边分食了那盘饼干，等栾亦低头发现时手里已经空了，负罪感油然而生，但这也好，反正他现在也不太想把饼干送到露台。
　　暂时假装忘记算了。
　　他坐在泳池边，看迟行一，看云驰，看屈延波，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们的关系已然算是朋友，并且栾亦也知道他们都是很不错的人。
　　可是不管是蒋之睿还是其他嘉宾中的任何一个，假设闻扬真的选择和他们约会，栾亦都不会开心。
　　露台上，从栾亦第一次上楼后，闻扬手里的平板就没有再翻过页。须臾耳边传来楼下迟行一和栾亦说话的声音，更是让闻扬分神，闻扬的目光从蒋之睿的身侧掠过，随即也站起身来。
　　“我下去了。”闻扬客气地告知。
　　蒋之睿原本背对着闻扬在看楼下，闻言头也没回，含糊地嗯了一声，好像也不知出神去了哪里。
　　实际上他和闻扬在露台上独处时除了开头打过招呼，随后压根没有说上两句话。一切互动都只是在为了镜头服务。
　　栾亦从泳池边回来以后将餐盘放到厨房水槽里，顺手洗了，手机又响几下，他掏出来看见陈芳芳发来的消息，询问他有没有和蒋之睿见到面。
　　栾亦坐在餐桌前，指尖在手机页面上戳戳戳。陈芳芳问了他就如实回答。
　　相较于面对栾亦的时候，陈芳芳提起蒋之睿的口吻慎重许多。栾亦猜测陈芳芳之所以问到自己这里，大概率是蒋之睿没有回复。
　　他们公司捧着蒋之睿这尊大佛，不说蒋之睿现在能给公司带来的收益，单单看在他哥的面子上也不能轻慢他。
　　既然是陈芳芳主动说到蒋之睿，栾亦也顺理成章抒发了自己的好奇心，“姐，他怎么忽然空降来了啊？”
　　栾亦自己观察下来，蒋之睿也不像是对这档恋综有很大热情的样子，更像是游戏里无聊又不得不走的副本任务。
　　陈芳芳却显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给栾亦太明晰的答案，只是说：“这是公司权衡下的结果，你不用管，反正你之前怎么样后面还怎么样就行。”
　　虽然陈芳芳说这是公司的决定，但栾亦知道蒋之睿在他们公司的话语权大多了。不过陈芳芳既然这么说，也就是影响不到他的意思，栾亦也就没有再往下问。
　　聊完这一茬，孟秋言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从房里出来，四下看看只见栾亦在餐厅，于是问他：“你下午要不要和我去买菜？”
　　“买菜？”栾亦将身体朝向孟秋言。
　　平常如果是晚上一顿饭，一般是不会正式去买菜的，嘉宾们三三两两自己解决得多。孟秋言一旦说要买菜，那就是大家要坐在一起正式吃饭了。
　　孟秋言走过来找出自己的杯子，边倒水边解释：“昨天比较匆忙，人也不齐，今天晚上一起再正式吃顿晚餐，算是欢迎新嘉宾加入。”
　　这多半是节目组授意，为了拍摄素材的效果，大概可以算作剧本的流程，不过实施起来更自然一点。
　　栾亦想到自己吃了一肚子饼干，感觉在别墅里呆着也没事可做，还不如出去转一转便也点头同意道：“好，我和你一起去。”
　　下午栾亦便跟着孟秋言进市区的大商超进行了一番采购。
　　栾亦和孟秋言从停车场进入商场，又坐电扶梯再上一层，电扶梯行进到一半，上一层某手机品牌的巨幅广告画映入眼帘。广告上的人正是蒋之睿，蒋之睿的脸完全经受住了放大后的审视，只不过满脸写着“我知道我很帅”的神色，颇受黑粉诟病。
　　栾亦与孟秋言一同看过去，连跟拍的摄像大哥也将镜头往那个方向扫了扫。
　　孟秋言在旁玩笑道：“原来广告竟然可以放得这么大。”
　　栾亦点点头认同道：“是好大。”仰头都要看不到边了。
　　“你们之前好像有合作过，你和蒋老师还是一个公司的，之前是不是就熟啊？”孟秋言问。
　　“嗯，认识，但工作上没有什么交流的。”栾亦坦诚道，话不必说太多，毕竟镜头还对着他们。
　　栾亦知道任何涉及争议性人物的话题都最好点到即止，尽可能减少八爪怪恶剪的空间。
　　一番采购，两人回到别墅里头。
　　栾亦和孟秋言一起将手中的食材放到料理台上，迟行一过来帮忙，边拆边说：“我还以为你们去哪里了，原来是去买东西了，怎么不带上我！”
　　“反正也没有多少东西，我们两个去就差不多了，”孟秋言说，“我想着早买早回，准备时间也充分一点。”
　　栾亦自从进屋以后就开始不由自主看屋里的角角落落，等迟行一过来以后终于忍不住问他：“其他人呢？”
　　“应该在露台或者泳池边吧，可能也有在房间里的。”迟行一随口道，他掏出手机，“差不多也该叫他们下来了，大家一起准备，不能叫小孟太累。”
　　他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不多时楼梯上就传来响动。
　　云驰和屈延波前后脚下来，须臾冉孟洋也从房间里出来，不过这都不是栾亦真的在意的人。
　　栾亦慢吞吞洗菜，直到闻扬下楼。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有个交错，栾亦收回目光，心头一跳，手上一个不小心把一根菜叶子给掐断了。
　　众人再帮忙也大多只能到洗菜这一步，等真的要动手了还是孟秋言自己。不过让大家挺意外的是冉孟洋，他看上去可一点不像是会自己做饭的人，然而他竟然主动开口说自己可以负责做几道菜。
　　“我之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练的，那时候每个周末就给自己好好做一顿。”冉孟洋手里利落地颠着锅，蔬菜在锅内翻炒均匀，发出滋滋热响，看着非常像那么回事。
　　栾亦在旁边见了不免发出菜鸡夸赞：“好厉害，我好像和锅有仇，唯一会做的蛋炒饭还经常炒出奇怪的味道。”
　　栾亦说到蛋炒饭，又看向闻扬，闻扬站在咖啡机旁煮咖啡，安安静静的并没有揭栾亦厨艺的短。
　　孟秋言拌好一盘凉菜，随手递给栾亦：“可以上桌了。”
　　栾亦哦了一声，端着凉菜放到桌上。
　　两个大厨速度果然快很多，晚上不到六点钟菜已经都做好了。众人围绕餐桌坐好，在落座时原来的嘉宾基本都坐在以前习惯的位置上，而蒋之睿和冉孟洋两人则分别选了座位。
　　栾亦的座位一边是空着的，这次蒋之睿坐了过来，栾亦被夹在了闻扬和蒋之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