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尘烟和许晗都是Y站押宝的人，今天来了，说明Y站会确保他们走到揭晓阶段。
　　原本Y站押了三个选手，那位当时似乎也录制了签约仪式，但既然今天没在，明照大概也能猜到，那位已经被放弃了。
　　而成片里，肯定也没有放签约仪式的画面。
　　贺尘烟困得东倒西歪，脸色有些不悦，看见明照，他忍不住发牢骚：“可算来了，等你一个小时了。”
　　许晗的目光在贺尘烟和明照身上打转，随即对明照一笑：“也不累，正好还能跟各位老师交流下拍摄要求，我以前没拍过还担心拖后腿呢。”
　　贺尘烟猛地扭头，扫了许晗一眼。
　　许晗却已经拿着广告拍摄脚本直奔明照了。
　　许晗：“哥你看看。”
　　他亲切地贴着明照，半点没搭理贺尘烟。
　　崔婷揉了揉眉心：“没什么时间了，快点拍吧，早点拍完早点收工。”
　　本来以崔婷的地位，是不会来蹲棚的，但这毕竟是和明照的第一次合作，她想表达点诚意，如果不出意外，将来还会有更深的合作。
　　明照立刻换了衣服，拍摄前他灌了一瓶咖啡，强行把自己的热情调动起来。
　　三人配合，明照站在正中央，是唯一有单人台词的。
　　崔婷皱着眉头看了几遍，最终选择了她最满意的一版。
　　拍摄一结束，所有人都像顷刻间卸了力，打起了哈欠。
　　贺尘烟目光呆滞地点了根烟，也不管棚里有多少人，自顾自找个小角落吸了起来。
　　再不抽点，他估计下一秒就能昏死过去。
　　连续高强度工作十个小时，是人都顶不住，有经验的业内看了眼贺尘烟，也不忍苛责，就随他去了。
　　可拍摄棚也不是铁板一块，黄牛早就渗入各个地方，棚里乱哄哄的人群中，就有被黄牛带进来的粉丝。
　　带来的粉丝正巧是许晗的粉，看见贺尘烟吸烟，她偷偷用手机拍了张照片，脸和发亮的烟头拍的都很清楚。
　　没人注意摆弄手机的临时工，崔婷也累的不行，但还是走上前去拍了拍明照的肩膀：“有经验就是不一样，利索。”
　　明照已经困的无法思考了，努力撑着笑：“谢谢姐。”
　　崔婷：“客气，好好休息吧。”
　　拍摄结束，海岸线已经变成了深蓝色。
　　再过半个多小时，太阳就要出来了。
　　凌晨刚下过雨，空气中雨水混合着海水，格外潮湿，被风一吹，就黏糊糊地沾在身上。
　　明照戴好口罩和帽子，走在回宿舍的小道上，被风吹的清醒了几分。
　　他知道，这是咖啡在发挥作用，亦或是熬夜熬的狠了，身体的回光返照。
　　于是他停下脚步，问身边的工作人员：“CM集团的谢总已经休息了吗？他有说具体什么时间拍摄吗？”
　　工作人员：“我问下贵宾休息室那边的同事。”
　　很快，那边回话——
　　“雨停了，谢总赶海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明照裹紧衣服：“我去看看。”
　　工作人员下意识拦他：“三千多观众都还没下岛，你还是别乱走了。”
　　明照紧了紧口罩：“不是对阵阶段已经过了吗，现在也没那么严格了吧。”
　　工作人员还是犹豫：“那你小心点，早点回来，现在天还黑，海边应该大多是岛民，天亮就不一定了。”
　　明照：“行，谢谢。”
　　涠灵岛面积不算小，但离录制基地最近又适合赶海的地方，只有小桥坡一处。
　　平常都是民宿老板带着游客来玩，抓到的海鲜会当天处理吃掉。
　　基地管的不严时，选手们也会来逛逛，留守在岛上的居民大多年纪大了，对明星没有丝毫兴趣。
　　明照沿着小路，顶着湿气，一路走到海边。
　　借着天际隐约的浓蓝，能依稀看清礁石滩上的人影。
　　幸好凌晨三四点还在下雨，岛民觉得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潮水也不会很快退，所以大多数人都没来。
　　只有零星几个身影，散布在礁石附近，其中站的笔直完全懒得劳作的，就是谢沂。
　　明照走过去，将手搭在谢沂肩膀上：“大晚上，你怎么不睡？”
　　谢沂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来，抬起一根手指，撩起明照的帽子。
　　明照也不躲，任由他将他的帽子掀起一些，露出眼睛来。
　　暗沉的天色里，明照的瞳孔格外漆黑，滑落的几绺头发，在眼前飘浮抖动。
　　在这样蛮横的风里，谢沂还是嗅到一股化妆品的香气。
　　明照还没卸妆就来找他了。
　　谢沂：“广告拍完了？”
　　明照乖乖点头。
　　谢沂向四周看看，发现零星几个岛民还在孜孜不倦抠着礁石缝找沙虫和蚬子，没人注意这里。
　　谢沂低声问：“那怎么不回去休息？”
　　明照老实答：“喝了咖啡，强行亢奋中。”
　　这是真话，现在躺在床上，他还真不一定睡得着，虽然身体和精力都已经到达了极限。
　　谢沂轻哼一声，手指抵在明照下巴，将他的口罩扯下来大半截，露出鼻梁和嘴巴。
　　没别的，就是想看这张脸了。
　　谢沂看着他擦了口红的唇瓣，舌尖轻轻抵着齿根，压低声音，故意逗弄：“这么精神，早知道老板也狠狠剥削你了。”
　　如果是以往的明照，肯定会跟谢沂拌嘴，但今天，他实在是太疲惫了，大脑已经无法自主运转，他的任何举动，都是下意识的本能。
　　于是他抬起手，抓住谢沂的手指，握在自己软乎乎潮湿的掌心：“只是老板就好了。”
　　谢沂微微挑眉，手指却没动：“什么？”
　　明照呼吸很轻，垂着眼，周遭太暗，看不清他的眼神。
　　他又重复了一次：“只是老板就好了。”
　　谢沂心尖一跳，用指腹轻轻摩擦明照的骨节：“这么喜欢被人剥削？”
　　明照歪了歪头，眼睛抬起来，疑惑道：“你不是说娱乐圈的无良老板都会潜规则吗？”
　　谢沂静默了几秒，玩味一笑，深深看着明照：“想要被老板潜规则？”
　　他表情轻松，语气却不是玩笑，反倒有点引导和试探的意思。
　　但他也知道，明照现在精疲力竭，这时候把人架上钢丝走悬崖，是在趁人之危。
　　明照的眼皮重重垂了一下，被风一吹，一个激灵，又再次睁开。
　　“要看是谁。”
　　谢沂明知道明照已经很难条理清晰的思考了，但仍然忍不住刨根问底：“是谁就答应了？”
　　明照的眼睛又快要合上了，因为太过信赖，所以他会自动把谢沂身边划成安全区，戒备和机警都会逐渐消失，精神也会慢慢放松下来。
　　他含含糊糊的应道：“什么？”
　　他明明听见谢沂说话了，也听见谢沂说什么了。
　　他直觉这是句很关键的话，但就是怎么都反应不过来。
　　就像上学时候，有时明知道老师讲的是很重要的知识点，还是会不断磕头犯困，等清醒过来，才发现笔记本上都是鬼画符，完全看不懂。
　　他现在就是那种状态。
　　谢沂还想开口，明照就身子一软，脑袋直接重重落在他肩膀上，嘴里还喃喃重复着：“什么？”
　　一有了支撑，明照很快就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变得绵长。
　　谢沂下意识将他搂在怀里，轻轻扶着他的背。
　　明照身体很热，温度能透过外套传出来，这还是谢沂第一次抱他，他们此前没有过如此亲密的动作。
　　谢沂抚摸着他清瘦的后背，感受着他的体温和扑在自己肩头的温热呼吸。
　　他从未如此渴望占有一个人，想完全入侵他的生活，感受他的情绪。
　　他一直认为爱欲和爱情是两种矛盾的东西。
　　爱欲让人无所不用其极，但爱情让人柔软又小心翼翼。
　　他对明照，是这两种情绪的交织混合。
　　谢沂眼睑一垂，忍不住用嘴唇轻轻擦过明照冰凉的耳垂：“知道我什么心思吗，就敢跑我怀里睡觉。”


第57章
　　明照一觉醒来, 已经是正午十二点了。
　　他眯着眼睛，摸索着床边的空调遥控器，摸了一会儿, 手指停下，才猛然反应过来，他最后的意识，是去海边找谢沂。
　　他当时困得要命，却又特别相见谢沂，所以就去了。
　　他们好像聊了点深入的话题, 但具体是什么，他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明照叹息一声，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也不知道说没说不该说的话，他怕自己迷糊之际, 把性冷淡的事和只对谢沂有反应的事说出来。
　　明照掀开被子坐直身子，才发现自己不在选手宿舍, 而在贵宾休息室。
　　贵宾休息室的房间要比选手宿舍好得多，面积至少一百平，有办公桌有书房，房间里就可以泡澡洗漱，一拉开窗帘就是海景阳台。
　　据说给赞助商住的地方是岛上民宿改造的，高档的房间有限，相比这已经是最好的了。
　　他又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脸上的妆也已经卸好了。
　　不用想，肯定是谢沂帮他的。
　　行啊，居然还会卸妆, 难不成以前也喜欢过会化妆的？
　　明照开始胡思乱想，脑补谢沂在国外会对哪个人动心, 和哪个人有亲密行为，他心里就酸溜溜的难受。
　　只是意识到自己吃醋，他就觉得格外羞耻。
　　明照拍拍自己的脸。
　　行了。
　　觊觎太多，有可能真的积重难返，把谢沂当个单纯的幻想对象就好。
　　谢沂永远不会知道，他也不必为自己的暗恋付出代价。
　　不过谢沂......现在在哪儿呢？
　　明照茫然环顾四周，房间里就只有他一个人，走去卫生间洗漱，才发现镜子上贴了一张便签。
　　便签上是谢沂龙飞凤舞的字迹——
　　明少爷日理万机，昏睡不醒，只好抱来我房间，不过通知了宁衾，不用着急。
　　明照侧脸微微发热，伸手将便签扯下来，攥在掌心里，嘟囔道：“什么明少爷，烦死了。”
　　他知道谢沂是故意戏谑他，两人在外是纯粹的甲乙方关系，他睡了谢沂的房间，谢沂不好一起进来，肯定换去了没那么好的地方。
　　不过愿意把好的留给他，在外人眼里也足够暧昧了。
　　明照按了按太阳穴，轻叹一口气。
　　他也没太担心，因为谢沂一定能找到无懈可击的理由跟宁衾解释。
　　当然，宁衾信不信就是另一回事了。
　　《面具之下》最关键的阶段已经度过，节目组对他们的管制确实放松了许多。
　　这两天没有整体安排，几乎都是个人时间，但有商务的选手还是会忙碌一点，时常被工作人员叫去跟品牌方线上开会，沟通签约细则，所以回不回宿舍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意了。
　　明照冲了个澡，简单涂抹一层护肤乳，就穿衣服出了门。
　　出去一问才知道，谢沂和宁衾正在楼下咖啡厅。
　　明照下楼，远远就看到，落地玻璃窗边，谢沂和宁衾谈笑风生。
　　谢沂换了身便装，明明是很宽松的裤子，偏又显得腿又长又直，他懒散的靠在沙发上，手肘搭着扶手，手指轻轻摩擦着咖啡杯。
　　谢沂肤色很白，所以总是肆无忌惮地暴露在日光下，阳光落在他身上，将琥珀色的瞳仁照的更通明了些。
　　谢沂大概热了，一伸胳膊，将袖子拉上去半截，露出肌肉线条鲜明的小臂。
　　明照很喜欢收集谢沂的小动作，大概是小时候养成的喜欢，他觉得谢沂做的，就是好的。
　　他走近，才发现两人在谈论咖啡的品种和产地。
　　明照先是心虚地瞥了谢沂一眼，才打招呼：“谢总，宁姐。”
　　宁衾抬头打量明照，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才放下咖啡杯开口：“你可真是不懂事，在海边睡着了，还让谢总送你回房间。”
　　谢沂上上下下看着明照，睡醒的明照眼底没了青色，唇红齿白，鲜嫩可口。
　　他又望着昨天轻吻过的薄薄的耳垂，喉结一滚，轻描淡写道：“他行程紧，困也正常，正好我不太累，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明照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原来谢沂昨晚根本没休息。
　　也对，不管怎么找理由，把舒服的房间让给个选手都太夸张了，除非他自己用不到。
　　明照不想否认，自己有点心疼了。
　　好像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谢沂在照顾他。
　　真怪。
　　以前做兄弟时，他时时刻刻粘着谢沂，谢沂也不一定对他多热情，现在关系单纯了，却又好像更复杂了。
　　谢沂脸上看不出一丝倦容，但明照清楚，谢沂将近一天没休息了。
　　他想催谢沂去睡一会儿，可碍于宁衾在，他不能表露什么。
　　宁衾摇头叹气：“真羡慕你们年轻人，我就不行了，一晚上不睡一个星期才能缓回来，心脏也不舒服。”
　　谢沂勾唇，先是用眼神示意明照坐他身边的椅子，然后不疾不徐地接宁衾的话：“宁总看着也就和我一样大。”
　　宁衾眼露惊喜，掩唇而笑：“谢总比我想象的更平易近人。”
　　明照默默坐在谢沂身边的椅子上，就眼睁睁见谢沂慢条斯理地端起咖啡壶，给他倒了杯咖啡，还顺手加了四块方糖。
　　就和在家里一样。
　　可这不是家里！
　　明照有点慌，怎么都该是他给谢沂倒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