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门把刚刚转动，顾溪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就这样出去了？”
　　梁颂时浑身一僵。
　　未来的很多天，梁颂时睡觉前都忍不住偷偷怀念那个潮湿的卫生间发生的事。直到他的生日要到了，十八岁的生日。
　　梁颂时开始期待顾溪会送给他什么，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篮球？运动手表？耳机？他晚上临睡前的消遣就是把这些东西统统想一遍，然后因为不确定，脑子里充满了期待。
　　三月十四号，是周六。
　　时钟的时针已经走到了九这个位置，顾溪望着坐在自己身旁认真写卷子的少年，问：“你今晚不回去了？”
　　梁颂时停下笔，看着顾溪道：“顾溪，明天是我生日。”
　　顾溪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叮嘱他给他父母说一声，梁颂时表示他早上离开家的时候就说了今晚上要在同学家过夜。
　　昨天只是对自己说要白天一起写作业的顾溪：“……”罢了，他明天是寿星，还因为他晚上要和家里的长辈一起庆祝十八岁生日，所以是中午请他们一起吃饭庆生。
　　住就住呗！
　　两个人又专心致志地写了半个小时的卷子，顾溪起身活动了下胳膊，接着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深蓝色的睡衣递给梁颂时，“你先去洗澡吧。”
　　梁颂时看着衣服问：“你穿过？”
　　“没有，前些日子新买的。”
　　梁颂时忽然有些遗憾。
　　顾溪家里有一间客房，但是他没提让梁颂时睡客房的话，梁颂时又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提。顾溪的床有一米八，躺下两个男生，倒也不算拥挤。
　　虽然大半年没和梁颂时同床共枕了，但上辈子一起睡过好几年，顾溪没有不适应的情绪。有不适应的情绪的是梁颂时，他想到了他能留宿顾溪家，但他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而且……梁颂时偏过头，望着隔着半米距离的顾溪。
　　蓝色的窗帘不曾全都拉满，有皎洁的月光从窗户透进来，落在顾溪的脸上。
　　梁颂时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但是十分钟后，他颓然地睁开了眼睛，有些后悔今晚上的决定了。
　　耳畔是顾溪淡淡的呼吸声，鼻间是熟悉的清淡柑橘香，明明是安静的氛围，可是他却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一团火在猛烈的燃烧，烧到他全身都要沸腾起来了！
　　梁颂时往床沿挪了下，同时，也把被子从自己身上掀开了一角，他呼出一口气，但就在这时，睡在他右侧的少年忽地动了。
　　梁颂时感觉到顾溪的手臂搭上了他胸口，与此同时，他脑袋似乎埋在了他肩膀上，还轻轻地蹭了蹭。
　　“……”
　　草！
　　梁颂时如果刚刚是有些后悔，现在就是彻底后悔了，他今晚要怎么睡觉？？梁颂时喉结上下滚动着，他低头，眸光落在顾溪柔软的睫毛上，紧闭的眼睛上，想要轻轻把顾溪推开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抬起头望着天花板，过了十几秒，又偷偷地落在顾溪的脸上。
　　梁颂时觉得自己一晚上都会失眠了，不过十八岁的少年睡意充沛，盯着顾溪看了三四个小时后，睡意还是悄然来临，但因为身体燥热，加上学校里锻炼出的生物钟，窗外还没日光升起，梁颂时就睁开了眼睛。
　　刚睁开眼睛，梁颂时就对上一双浅棕色的眸子，梁颂时愣了下。
　　顾溪刚刚醒来，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你可以松开我吗？”
　　梁颂时闻言一怔，紧接着他才反应过来他的腿和胳膊放在什么地方，靠，他记得他睡觉前是很正经的平躺姿势，相反顾溪的手搭在他的肚子上，脑袋埋在自己的肩膀上。但是现在，他双手搂着顾溪的腰，双腿还夹着顾溪的腿，几乎是把顾溪整个人桎梏在他怀里的。
　　“抱歉。”梁颂时道，说完，他就想松开顾溪。
　　只是手一松开，下半身刚动，梁颂时就僵住了。
　　“嗯？”顾溪脸色倒很平静。
　　梁颂时曲着腰和顾溪拉开距离，甚至因为他靠着床沿，半边身体落在了床外，他深吸了几口气，可是那玩意儿依旧直挺挺的立着，而且哪怕光线昏暗，他也能感受到顾溪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梁颂时坐起来，“我……去趟卫生间。”
　　“去卫生间干嘛？”顾溪笑了一下道，“你过来。”
　　梁颂时浑身一颤。
　　大半个小时后，梁颂时从被子里钻出来，屋子里充满了粘腻湿腥的气味，他赤着脚从站在地板上，推开窗户，窗外微寒的乘风洒进来，梁颂时浑浑噩噩的脑子终于有了几分清醒，他咽了咽口水，回过头，就见顾溪坐在昏暗的晨光里，低着头，拿着湿纸巾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草！
　　想到过去大半个小时里发生的一切，梁颂时又有大脑失控的感觉。
　　顾溪抬起眼。
　　“我，我，我去洗洗脸。”梁颂时觉得自己实在不能继续在这间屋子里待下去了。
　　洗手间的水放到最大，三月中旬的水流还是带着凉意，他使劲地往自己脸上冲了半天，甚至又洗了一个冷水澡，那有些失控的意志才渐渐回到脑子里，也才敢回房去面对顾溪。
　　不过打开房间进去，梁颂时先注意到的是放在床上的蓝色盒子，盒子大概他手臂那么长，三十厘米高，上面拴着蝴蝶结和一个小爱心。
　　他看向顾溪。
　　顾溪笑了笑：“生日快乐，给你的生日礼物，你打开看看吧。”
　　梁颂时听罢，原地站了站，才走向顾溪身旁，又看了顾溪几眼后，解开丝带，打开盒子。
　　盒子里放了好几样东西，有一束十一朵玫瑰做成的干花，永不枯萎，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款式老旧的蓝骑士八音盒，一张银行卡，一本法学书。
　　除了玫瑰花在梁颂时无数的猜测之中闪过，其他的生日礼物梁颂时统统都没有想到过，他震惊地望着顾溪。
　　“八音盒是我爸爸给我亲手做的，也是我最重要的一件东西。”顾溪道。
　　这个梁颂时是知道的，自从交往后，他来顾溪家的时间不少，虽然绝大多数时间两个人都在刻苦学习，但是总有休息的时候。梁颂时恨不得连顾溪三岁时尿了几次床都知道，自然知道这个被顾溪郑重地放在衣柜抽屉里的八音盒是顾溪很重视的东西。
　　“银行卡是我这些年攒的钱，虽然没有你卡里的多，但这是我的所有，至于法学书是因为我以后要学法，未来的大半辈子都要和法为伴，所以放了一本进去。”
　　顾溪笑了笑，浅棕色的眸子倒影出梁颂时的脸，“梁颂时，送这些东西是为了告诉你……”顾溪顿了顿，然后盯着梁颂时，一字一词地道，“我拥有的一切，我能给你的一切，我也都愿意给你。”


第57章
　　梁颂时十八岁生日的时候, 收到了很多礼物，他父亲甚至还送了集团的股份给他，意味着他以后就是不工作每年都能拿到上千万的分红, 更别说那些房产金银古董了。
　　不过梁颂时最喜欢礼物, 依旧是顾溪的那个蓝色盒子。
　　甚至在收到顾溪的礼物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现在死了都值得了。
　　呸呸呸, 他当然不能死，他还没和顾溪谈够恋爱呢。
　　虽然随着成绩变好，懂的基础知识越来越多, 梁颂时也没那么抗拒学习了, 但是他本身就是不喜欢学习写卷子的人，偶尔心里也会厌烦, 偷偷摸个小鱼。但是靠着顾溪的礼物, 直到五月底，他都没有摸过一次鱼，每天脑子里都只有两个字，学习。
　　甚至七班在梁颂时林星燃头悬梁锥刺股的刺激下, 本来就很勤奋的七班同学更加勤奋了，毕竟谁不知道, 梁颂时家里是有矿的, 有矿的二代都这么拼命, 他们能不努力吗？
　　在这样的学习氛围下, 四月和五月的月考七班都是整个年级理科班平均分最高的。
　　而随着五月的月考结束，还有不到十天, 就是高考了。
　　南都的五月, 天气带着淡淡的燥意, 窗外的开始没日没夜的鸣叫。
　　午后浅金色的光从半开的玻璃窗洒进房间, 落在坐在书桌前少年的肩头。
　　顾溪写完一张物理卷子，侧眸，就见坐在自己身边的梁颂时蹙着眉，笔尖停留在草稿本上，十来分钟过去，一个字都没写。
　　顾溪叫了他一声。
　　梁颂时这才回过神，他低头算了两道数学题，然后，他的动作又停住了，魂不守舍的。
　　顾溪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回来，见梁颂时心不在焉的样子，顾溪拉开椅子在他旁边坐在，道：“梁颂时，你这两天有心事？”
　　其实梁颂时不是今天才心神恍惚的，前天就有这个预兆了，只是今天特别明显罢了。
　　“我……”梁颂时目光落在顾溪脸上，过了几秒钟后，他目光从顾溪身上挪开，“没有。”
　　顾溪不相信地嗯了一声，继续盯着他。
　　梁颂时被顾溪直勾勾地盯了十来秒，他深吸口气道：“顾溪，我，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
　　梁颂时攥紧了拳头，声音有些小：“要是我高考……考砸了怎么办？”
　　这九个多月里，梁颂时埋头学习，一心只觉得多学就会有更高的分数，他上次月考考的不错，六百一，是他有史以来最高的分数。但是月考过了两天的三模，他只有五百七十分。要知道三模的难度和月考相差无几，去年的一本线是五百四，他三模的分数只能说是勉勉强强过了一本线！
　　所以，哪怕努力学习了，结果也可能不尽入人意。
　　“你不是说模考数学的时候肚子疼吗？”
　　“可是万一我高考也拉肚子，或者填错了答题卡，或者就是运气不好，出的题都是我不会的，或者……”
　　“考砸了你要和我分手吗？”顾溪打断了梁颂时的话。
　　梁颂时声音猛地拔高了：“你想什么，当然不会！”和顾溪分手，他想的美！他死都不可能和顾溪分手的。
　　顾溪的情绪很稳定，他疑惑地看了梁颂时一眼，“所以那有什么可怕的，考砸了要么选一个次一点的学校，或者复读呗。”
　　“那，那我要是没能和你在一个城市读大学呢？”
　　“那就异地恋，放假了我去看你，或者你来看我，四年也不算很长。”
　　顾溪说完，梁颂时漆黑的眸子一直凝着顾溪，好久都没有挪开半厘。终于，他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冷峻的五官彻底被融化，他伸手捏了捏顾溪的脸颊，“言言，你这样一说，我一点都不紧张了。”
　　顾溪盯着他，见梁颂时有得寸进尺的趋势，顾溪把梁颂时的手掰开，低头继续写卷子，写了两行字之后，顾溪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而梁颂时这时候正激动，他有点写不下去卷子，他戳了戳顾溪的胳膊，“还有九天就高考了，你真的一点都不紧张吗？”就连稳若磐石的奕哥都有些紧张呢，当然，奕哥的紧张大多数是为了林星燃。
　　听到梁颂时这样问，顾溪一边写题一边回道：“其实也紧张过。”
　　梁颂时顿时来了兴致，“嗯？”
　　顾溪抿了抿唇道：“就如你说的，万一考试出现了什么意外，没能去我想去的学校。”
　　梁颂时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正色道：“顾溪，我有点生气。”
　　顾溪：“嗯？”
　　梁颂时语气不满：“我的忐忑都是因为不能和你在一起，你会失望，但你的忐忑，是上不了你想去的学校。”
　　顾溪闻言，笑了一声说：“那是因为我知道不管如何，我们都会在一起。”
　　梁颂时：“……”
　　再一次，他的心被顾溪击中了。
　　今年南都的六月七八号的天气很好，前两天下过雨，空气里带着凉意，不冷不热。
　　顾溪虽然上辈子参加过一次高考，但高考题目忘的所剩无几，而且从有些事的细节来看，并不是一成不改的，这次考试的高考题目，未必和上辈子一样。所以顾溪从来没有试图回忆起上辈子这年的高考题目，而是努力提升自己，提升梁颂时，林星燃江奕邱黎他们。
　　而结果果然如顾溪所料，这辈子的题目和上辈子不一样，因为上辈子语文作文有些刁钻，语文前面的题目他都忘记了，但作文题目他是记得的，现在的这段作文材料，和上辈子的作文材料明显是不一样的。
　　作文材料不同，而根据自己的看法，自拟题目，自选方向，写出来的作文自然是截然不同的。
　　顾溪低下头，认真答题。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而高考之后，就是班级聚餐，因为第二天都要考英语口试，聚餐时间是九号下午，地点在学校附近一家口碑很好的火锅店里。
　　聚餐地点时间和上辈子一样，顾溪上辈子来参加过班级聚餐，但是一整晚都心不在焉，毕竟秦锋给他下泻药，导致他第一门语文很糟糕，他是九号中午考完英语口试和秦家人摊牌的，但是他妈妈也没那么支持他报警。
　　所以他来了班级聚餐，但就是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和邱黎说了几句话，就起身离开了。
　　因此，今天的毕业宴对顾溪来说，也能算是第一次参加。
　　毕业宴的气氛很好，哪怕同学们之间有些小摩擦，但是一想到未来天各一方，忽然间就觉得从前的小事不需要计较了，班级上甚至还有告白的男生女生，有现场就成对的，有喝醉了抱着室友嚎啕大哭的男生，当然，更多的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十八岁少年少女们。
　　就连一向正经严肃的美宋看着闹腾起来的同学们，也没像从前一样板着脸教训她们，她一晚上脸上都带着笑，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快四年，这是顾溪第一次看到美宋笑的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