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振华问:“小晏还是做芯片研发?”
晏旻点头:“是的,伯父。”
蔺振华也是从事半导体行业的,不过是做硅片制造的,也算得上是半个同行。看样子蔺征西跟他父亲聊过自己不少事。
蔺振华点点头:“那挺好,大陆这方面刚刚起步,应该有广阔的市场。”
晏旻笑着说:“是的。不过我们比美国还是要落后不少。”
蔺振华说:“中国大陆被封锁多年,这才刚开放十来年,落后是正常的。不必气馁,我相信以我们中国人的学习能力,会很快和国际接上轨的。”
晏旻听到这里,感动得简直想给他一个拥抱,理解万岁啊。
蔺征西说:“爸爸说得对。有晏旻这样优秀的人才愿意回来发展,中国发展起来是迟早的事。”
蔺中杰用拐杖在地上杵了杵,引起几人的注意:“不要说废话,你们父子早点回来建设祖国才是正事。”
他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了。
蔺振华说:“爸爸,我们会回来的,不过现在条件还不成熟。”
就在这时,有人过来敲门,一个孩子在门外叫:“太公,该吃早饭啦。”
蔺征西将门打开,门外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抱着一个四五岁的漂亮女孩。男人长相跟蔺征西有几分像,小女孩的辫子绑得有点歪,看起来怪可爱的。
小女孩伸出胳膊,甜甜地叫:“叔叔抱!”
蔺征西抱过侄女,转过身对晏旻说:“这是我大哥向东和侄女悦然。大哥,这是我好朋友晏旻。悦然,叫叔叔。”
蔺向东朝晏旻伸出手:“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晏旻跟对方握手:“你好。我也很荣幸。”
蔺向东看着晏旻笑:“小西刚到北京就跑没影了,我们还以为是去见女朋友,没想到是男性朋友。”
晏旻的脸顿时有些热。
蔺征西嚷嚷:“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男性朋友就不能见了吗?你这是性别歧视啊。”
蔺向东哈哈笑:“能见,能见。只是我们大家都好奇嘛。”
蔺悦然乌溜溜的黑眼珠盯着晏旻看,然后搂着叔叔的脖子,凑到他耳边说英语:“我要叫那个哥哥叔叔吗?他真好看。”
蔺征西忍不住笑出声,看着晏旻说:“对,你应该叫叔叔。”
孩子的眼睛最干净,最能分辨出美丑。晏旻长得干净俊秀,心思又单纯,自带一股少年感,哪怕27了,依旧像个在校的学生。
晏旻听见蔺悦然夸自己好看,也忍不住笑起来:“悦然也很漂亮。”
蔺悦然笑眯了眼,拨了拨头上的小揪揪说:“爸爸帮我绑的小辫辫。”
晏旻笑得更甚了,难怪有点歪呢。
蔺征西看着晏旻说:“走吧,我们先去吃早饭。晏旻你在北京生活时间长,帮我们推荐吧。”
晏旻还没来得及说话,蔺中杰就开口了:“小晏在北京生活的时间应该不如我长,我带你们去吃炒肝儿、喝豆汁儿。”
蔺向东说:“从小就听爷爷说北京的豆汁儿,今天一定要去尝尝。”
蔺征西跟晏旻解释:“我爷爷中学和大学都是在北京上的,他对北京很熟悉。”
晏旻压低了声音:“真要喝豆汁吗?我吃不太习惯。”他到北京后不久,慕名去喝过,也不是不能吃,毕竟他可是吃臭鳜鱼长大的,但真的没法喜欢。
蔺征西笑着说:“你吃不习惯的,那多半是味道不咋地。一会儿去了咱们点别的。”
这顿早饭自然吃得笑料百出,除了晏旻和小悦然,其他人都点了一份豆汁,但也只有老爷子一个人喝完,其他人不是一口喷,就是喝一两口就放弃了。
他们没法理解,这么难喝的豆汁儿,为什么老爷子会心心念念大半辈子,唯一能解释的,大概只有乡愁了吧。
吃完早饭,蔺征西打了出租车,陪着祖父去重游故地。
老爷子以前住过的四合院已经成了大杂院,没了从前的痕迹,不过他就读的汇文中学以及清华大学依旧生机蓬勃,让老人家热泪盈眶。
晏旻才知道,原来他们一家子都是学霸。
逛完回到饭店,蔺征西赶紧让工作人员帮忙再订一张去泰安的火车票,回应的结果是没票了。
蔺征西一听就急了,后悔没有早上回来就订票。
好不容易才见上面,晏旻还答应陪自己回老家,要是因为买不到票而去不了,他会后悔死的,所以思来想去,他决定和晏旻租车前往泰安。
晏旻得知情况,摆手:“不用租车,我买站台票上车,去车上补票就行。我有时候没买到票也是这么干的。”
蔺征西担心补票没座位,站着辛苦,坚持要租车,晏旻说:“还是别租车,路上不安全,坐火车更安全些。”
蔺家人得知晏旻要跟他们去山东玩,虽然觉得意外,但也很欢迎,他们都是很传统的中国家庭,认为晏旻独自在外过年太冷清。
当晚,他们挤上了北京去上海的列车,尽管明天就过年,今天赶着回家的人还很不少,虽不至于挤得水泄不通,但还是有很多无座票的旅客。
蔺征西本打算跟晏旻轮流着坐,但看到一对在北京看病返回家过年的父子坐在他们旁边的过道里,便将座位让给了这对父子,自己和晏旻跑到车厢连接处的门边站着。
北京到泰安总共四百多公里,这个时候火车还没提速,纵使他们坐的是快车,也才60公里的时速,所以几乎要坐一整晚。
“早知道就买两个马扎了。”晏旻笑着说。
“对啊,失策。我以为咱俩换着坐就可以了,没想到会这样。”蔺征西有些抱歉地笑。
车到廊坊的时候停靠了,停车时间仅有两分钟,晏旻见上车的人不多,便快速下车,在站台上买了两份报纸。
蔺征西在车上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上不来车。
不过晏旻还是赶上了。
蔺征西问:“你想看报纸?”
晏旻打开报纸,快速浏览了一遍,见没什么重要新闻,便将其中一份递给蔺征西,说:“给你,一会儿咱们可以用。”
过了天津站,又上来了一些人,车里越发拥挤了,不过他俩占的位置一直没开门,还算宽敞。
等车子启动之后,晏旻便将报纸铺在地上,对蔺征西说:“我们坐地上吧,不然下车腿就废了。”
蔺征西看了看周围,什么都没垫就那么席地而坐的也不少,入乡随俗,便挨着晏旻坐下了。
晏旻看着蔺征西,他的衣服一个褶子也没有,典型的精英打扮,在人群中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但他毫不嫌弃地跟着自己坐在地上,便不由得微笑了起来。
火车有节奏地“哐当”响着,车身摇摇晃晃,就像儿时住的摇篮,令人放松。
蔺征西以为自己睡不着,事实上,他很快就靠着晏旻沉沉入睡。
蔺向东看弟弟一去不返,有些不放心,借上洗手间的机会出来找了一圈,最后在门边看见了蔺征西。
他那有洁癖的弟弟与晏旻坐在地上,头碰头互相依偎着,睡得正香。
第10章 牵手
清晨五点不到,列车终于抵达泰安市。
天还没亮,他们在浓重的夜色中下了车。
下车之后,他们没有直接去蔺征西姑奶奶家,而是在条件最好的酒店开了几个房间休息,洗漱睡觉,等天亮之后再去。
临睡前,晏旻对蔺征西说:“我就不陪你们回老家了,我在酒店等你,明天咱们去爬泰山。”
虽然他们一家重逢的场面肯定很感人,但晏旻觉得自己这一个外人在场,难免有些不合时宜,还是不去添乱了。
蔺征西想了想,说:“那你在酒店休息吧,别乱跑,晚上我过来接你吃年夜饭。听说我老家就在市区,姑奶奶也住在市内。”
晏旻摆手:“不用管我,晚饭我自己会解决的。”
蔺征西认真道:“要是平时,随便吃点什么都可以,但是年夜饭绝对不能将就。今天年三十,估计也没什么饭店会开门,你总不能吃泡面过年吧。”
他把晏旻叫过来,除了想跟他多相处一些时间,再就是不想他一个人过年。
晏旻笑起来,他原来以为要在北京过年,早就计划好了买些熟食,然后在炉子上加热一下对付了事的,没想到居然会跟蔺征西来泰安过年,有点超出计划了。
“那倒时候再说吧,赶紧睡会儿,白天肯定会非常忙。”晏旻打着哈欠说。
他们两人住了个标间,九十年代初的中国整体经济水平都不高,不过泰山是天下名山,自古闻名,泰安便发展成了旅游城市,所以酒店标准倒是还不错,至少挺干净的,他们这个酒店还有独立卫浴。
早上九点不到,没等人来叫,蔺征西便醒来了。晏旻还在深睡,他轻手轻脚去洗漱。
出门前走到晏旻床边,俯身低头,就着米色窗帘里透射进来的光线,贪婪地盯着他的脸看。
晏旻睡得很香,嘴唇微微张着,仿佛邀人去亲吻。看着思念了一千多天的爱人,蔺征西的脖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钩子勾住往下拉,想要去亲那双略显干燥的浅粉色唇瓣。
最后他控制住原始的冲动,一手压在自己胸口,一手轻轻摸了摸晏旻的脸,然后跟做贼似的退后两步,逃离了房间。
他的家人都起来了,小悦然还没睡醒,趴在爸爸肩上,一家五口准备去探亲。
这次他们回来的基本是男丁,只有小悦然作为女性代表。
蔺征西的大嫂已经有七个多月的身孕,他妈留在美国照顾儿媳妇。
他妹妹蔺司南是在读医学博士,正上着学,走不开身。
蔺征西还有两个姑妈在台湾定居,这是他们第一次回大陆探亲,不清楚情况,她们就没跟着回来。
蔺征西离开之前,嘱咐酒店前台,让他们中午给晏旻送午饭过去。
酒店的房间他们都没退,毕竟回来了这么多人,姑奶奶就算再热情,家里怕是也招待不下他们,还不如就直接住酒店。
晏旻一气睡到中午,直到被敲门声惊醒,原来是酒店给他送午餐来了。
今天下车之后倒头就睡,也没想起来吃早饭,这会儿早已饥肠辘辘。
晏旻看见送来的饭菜,说:“确定是送给我的?我没订餐啊。”
服务员说:“是305房的客人蔺先生订的。”
晏旻明白过来:“哦,是我朋友订的,那谢谢了,进来吧。”他心里有些儿甜蜜,蔺征西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体贴。
起来洗漱,吃饱喝足,整个人都精神了。
晏旻决定出门逛逛,他以前多次途经泰安,都没有下过车,只能在车窗里遥望泰山,这次总算可以近距离看看了。
泰安是个依山而建的小城,到处都是旅社、饭馆以及纪念品商店,也有人大过年不回家,过来旅游的,所以晚上其实并不会没地方吃饭。
最值得看的地方,自然是泰安背靠着的泰山,站在街头向北望,便能看见泰山,离得真是不远。
晏旻控制住了自己往北去的脚步,等和蔺征西一起去吧。他逛了一下纪念品商店,给亲朋好友带点礼物。
回到酒店,晏旻见卫生间有热水,便洗了个澡,然后拿出笔记本,开始进行工作规划。
怎么注册公司、怎么租房子、购置设备、招多少人手、从什么项目入手、市场怎么打开,这一切想起来就有些头大。
晏旻从前只带过技术团队,没做过市场,虽然魂魄状态时跟在蔺征西身边看过不少,但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当老板,所以也不太上心,到时候还得自己去摸索。
要是蔺征西能回来和他一起干就好了,不过他没想好要不要邀请蔺征西回国,毕竟蔺征西有自己的职业规划,他知道自己如果主动说,蔺征西肯定会回来的。
四点多的时候,蔺征西回来了,看见晏旻正在写写画画,便笑着说:“大过年的,你也不闲着,写什么呢?”
晏旻将本子合起来,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怎么样?”
蔺征西在他身边坐下:“唉,两位老人家哭得泪眼婆娑,我们小辈心都碎了。还去给长辈们上了坟,这不,刚扫墓回来,我来接你过去吃年夜饭。”
晏旻说:“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我一个外人去了不合适。我去外面看过了,有很多地方可以吃饭的。”
蔺征西直勾勾地看着他:“你觉得我把你叫过来,会放你一个人吃年夜饭?”
晏旻笑:“可我一个外人,多不好意思啊。”
蔺征西说:“其实也没什么,我自己都不认识。不是去我姑奶奶家吃年夜饭,而是去我们本家吃饭。我爷爷还有一个族叔在,听说我爷爷回来,便召集了全族的人一起过年。别说你我,就连我爷爷,他也不认识几个人。走吧,我爷爷要是知道你一个人过年,怕是要吃不香了。”
晏旻只好跟他一起去,心想孔孟之乡一向重礼仪,他们多半是要祭祖的,自己这个外人在场难免要尴尬。
事实上还好,这年夜饭就跟农村的流水席差不多,摆了很多桌,场面热闹异常。
由于人多,蔺家祖孙又是生面孔,没几人能认识,所以没人来打听晏旻,晏旻就跟着蔺征西吃了他人生中最热闹的一顿年夜饭。
大锅炖菜虽然粗犷了点,但味道真是没得说,晏旻吃得很满足。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曾叔祖热情地挽留蔺征西一家去他家过夜,但还是被拒绝了,他们还是愿意回酒店休息,第二日再去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