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领导再次跟他确认：“你确定只是下海开公司，并不是要出国？”
　　晏旻笑着摇头：“当然不是。我如果要出国，当初就不会回来了。现在国家发展市场经济，市场广阔，大有可为，所以我也想试试，没准能够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
　　徐润良说：“你是打算停薪留职？”
　　晏旻点头：“如果可以，希望领导能够批准我停薪留职。”他知道徐润良这么问，是想为他保留职务。
　　戴家益一脸严肃：“晏旻同志，你可要考虑清楚了，你从来没有参与过经营管理，也不懂市场，只擅长做技术。开公司并不会像你想的那么容易，西华信息前期遇到的困难你也看到过。”
　　晏旻说：“我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院领导说：“你停薪留职，离开单位，以后你的职称评定，以及院士评选，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你考虑过没有？”
　　晏旻说：“我都想清楚了。”
　　几个领导没有提资金和技术支持，一来是做不到，二来在他们看来，晏旻出去创业，那就是西华信息的竞争对手，没必要自己左右互搏，所以打算让他自生自灭。
　　戴家益跟瞿延宁聊这事的时候，两人甚至还抱着看晏旻笑话的态度，看他什么时候灰头土脸回计算所。
　　因为他们都不相信晏旻一个技术人才，能把公司开成功。
　　只有徐润良有点舍不得放他离开，劝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晏旻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晏旻，没人能够让他打消念头。
　　晏旻不爱跟领导周旋，他表完态，就赶紧回去了，晚上他还要请前同事吃饭。
　　晚上，整个技术部的同事都来了，甚至包括瞿延宁笼络的那几个。
　　晏旻也不计较，还挨桌去给人敬酒。
　　他酒量其实还行，只是不爱应酬，今天他这顿散伙宴，他不愿意敷衍大家，也算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职场应酬。
　　他从前可是连所里的领导都是懒得敷衍的。
　　除了晏旻，大家情绪都很低落，他们舍不得这样的好领导离开。
　　晏旻用轻松的口吻说：“大家别这样嘛，我依然在北京，暂时还住在计算所的宿舍里，想见面还是容易的。”
　　晏旻并没有明目张胆地挖人，尽管他现在非常需要人手，这句话也算是给了大家一个暗示，有什么想法，可以去宿舍找他。


第16章 旻西
　　吃完饭后，大家都陆续起身回去，晏旻留在最后，赵建平和李庚云也都没着急走。
　　李庚云问晏旻：“晏工，你办了停薪留职，还能住在所里吗？”
　　“暂时还住在所里，不过我已经租好房子了，随时都可以搬过去。”晏旻暂时没打算从宿舍搬走，毕竟这里方便原来的同事找他。
　　“这么快！在哪儿？”李庚云赶紧问。
　　晏旻说：“柿子胡同，26号。公司也打算安置在那儿。”
　　“柿子胡同我知道，以前打那儿路过，回头我过去看看。”李庚云说。
　　沉默许久的赵建平说：“晏工，你走了，我怕应付不来。”
　　晏旻安慰他：“不用担心，你们现在的任务不繁重，就是优化一下汉卡，升升级，难度不大。”
　　赵建平苦笑一下：“我不是你，我主要是怕应付不了瞿总那些人。”
　　晏旻是瞿延宁三顾茅庐请来的，他学历高、本领大，技术部的事他说了算，瞿延宁得听他的。
　　赵建平没有留学履历，只有本科学历，就是个资深技术员，瞿延宁还真有可能不把他放在眼里。
　　一旁的李庚云也耷拉着脑袋：“我也觉得是，以前瞿总不敢对我们技术部怎么样，是因为有晏工你在帮我们挡着，以后可就不好说喽。”
　　晏旻笑着说：“要是在公司干得不开心，就来我这儿吧，反正我也缺人手。”这两人他是信得过的，所以就这么明说了。
　　赵建平摇头：“要不是我年纪大了，我也想跟着你一起下海。”
　　晏旻笑着说：“下海什么年纪都不晚，你要是想下海，随时可以来找我。”
　　李庚云说：“晏工，你现在一个人单打独斗，忙得过来吗？需要帮手吗？”
　　晏旻斜睨他：“怎么，你想来帮我？”他不认为李庚云会跳槽，毕竟他正在找出国的门路，中科院下属单位这个平台，要比他这个私企好得多。
　　李庚云连忙摆手：“不是我，是我堂弟。他高中毕业两年了，进工厂干了两个月就出来了，说是不喜欢重复机械的工作。跟朋友在外头做小生意，可是意外不断，钱没挣到，倒是赔了不少。我二叔想让我帮他找个固定的事做，收收他的心。您放心，这小子野是野了点，但本性不坏，而且很仗义，他是个北京通，要是给你打个下手，还是很趁手的。”
　　晏旻笑起来：“行啊，我正好缺人，你明天把他叫来，我面试一下，合适就用了。”
　　“好嘞！”李庚云满口答应。
　　晏旻以为他要晚上才能带人过来，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多，晏旻还没出门，李庚云就领着他堂弟李志伟来了，起得够早的。
　　小伙子是典型的北方人，高高壮壮的，眼睛不大，但是有神，见面就露出夸张的表情：“您就是老板？怎么看着比我哥还年轻！”
　　晏旻笑看着李庚云：“你这么说，你哥怕是要伤心了。”
　　李庚云笑：“我不伤心，晏工一向都看着比我们年轻。晏工，这是我堂弟李志伟，专业技能上的事他帮不上，但是跑腿什么的还是很在行的。”
　　晏旻说：“那正好，我租的房子要装修一下。你去帮我找个装修队吧。”
　　李志伟倒是直接：“可以。老板，我给你打工，您发我多少工资？”
　　晏旻说：“按照市场价给吧，试用期120元一个月，转正后180，试用一个月，如果做得好，试用期都免了。干得好，工资会逐年加的。”
　　他这些天没少做功课，了解了一下行情，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通常也就是一百来块一个月，比他预计的少，他给180元，已经不算低了，当然，私企工资本来也比国有企业要略高点。
　　李庚云拍了他弟一下：“这工资够高了，我去年毕业刚进公司的时候，一个月才100出头呢，还没你高。”
　　李志伟笑起来：“我没嫌少啊。老板，几号发工资啊？”
　　“每个月10号。”
　　“好嘞。您刚刚说要找施工队装修房子对吧，装修哪儿的房子，我先去看看成不？”李志伟说。
　　“当然可以。我领你去。”晏旻跟李庚云告别，带着李志伟到了柿子胡同。
　　来的路上，李志伟已经打听到了公司是做什么的，便说：“老板，我除了帮您跑腿，还能干点啥啊？”
　　晏旻说：“能做的事多了，后勤、采购，甚至还可以去做销售。”
　　“采购好啊，帮老板花钱。业务员也不错，我喜欢，可以出差，到处跑，有补贴，工资还高。”李志伟显然是个闲不住的主。
　　晏旻笑着说：“对。”
　　李志伟看到房子，问：“老板，您打算怎么装修这房子？”
　　晏旻说：“叫我晏工就好。也不复杂，我就想将西厢和正房这三间的墙壁刷一下，主要是重新安装一下电线线路，我要做办公室。这么一间得放十几张电脑桌吧，叫师傅来规划一下，每个位子都要走线。所以要找有专业电工的装修队，或者去供电局找人来安装，线路是大问题，必须要重视。”
　　李志伟问：“那电脑桌呢？是不是也得找人做？”
　　晏旻愣了一下，这个年头，电脑还不是主流商品，不知道家具市场有没有电脑桌卖：“回头我去家具市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桌子。”
　　李志伟说：“要是没有，不如请几个木匠师傅来打桌子吧，我舅舅是个木匠，他活儿挺好的。您只要告诉他要求，他保准儿能给您按要求做好。”
　　晏旻也不拒绝：“那敢情好。现在先去找装修队吧，要靠谱一点的，记得跟人砍砍价，我这刚开公司，开源节流，得省着点花。”
　　李志伟拍胸脯保证：“得嘞，您就擎好儿吧，保准给您办利落。”
　　晏旻见他出去了，心里也在嘀咕，这小子办事到底靠不靠谱，不过也得看看才知道，毕竟他现在是真没人可用，恨不能把自己掰成几瓣儿用。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去注册公司，现在房子租了，也有了员工，资金也是现成的，就达到了注册公司的标准。
　　关于公司的名字，晏旻想了好几个。按说他现在注册公司，起名字是非常容易的，毕竟很多好名字还没有被抢占，但是一想到如果自己抢注了那些好听又好记的名字，那么以后会不会改变那些企业的命运呢？
　　所以他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就起名叫旻西科技，在他和蔺征西名字中的各取一个字，到时候写信给蔺征西，他应该能够明白自己的暗示吧。
　　起这名字还有个好处，就是名字不会跟别人的重合，审核也简单得多。
　　果然，公司名字审核非常顺利，一下就通过了，晏旻将注册资本填报了一百万，也就是他目前所有的资金。
　　这个注册资本关系到公司的竞争力，如果想跟大企业合作，注册资本太低，不太容易取得对方信任，虽然一百万也不算多，但总归是越高越好。
　　提交完材料，工作人员说要等一个星期才能拿到营业执照。
　　办完这些，晏旻又回到柿子胡同，他留意了一下，原来胡同口那两棵落光了叶子的树是柿子树，这就是柿子胡同的由来吧。
　　老胡头在柿子树下看人下象棋，瞥见晏旻回来，说：“您可算回来了，我家院里都吵翻天喽。您赶紧去瞅瞅。”
　　晏旻大吃一惊，赶紧说：“好。”
　　他着急忙慌踩着自行车冲到院门口，发现李志伟办事倒是挺利落的，已经把人找来了，还叫人送了泥沙石灰过来，他正在跟人掰扯什么，见到晏旻，他眼睛一亮，说：“嘿，大伙儿都别急，我们财神爷来了。”
　　他走到晏旻跟前，笑嘻嘻地朝晏旻伸手：“老板，给钱。沙子一吨十块钱，水泥半吨八十，石灰一吨五十，一共一百四十块。”
　　晏旻这才想起来让李志伟办事，自己没给他钱，赶紧将车放好，从包里掏钱给他：“你给他们吧。对了，让他们都给开个□□。”
　　李志伟拿过钱，转身对送材料的老板说：“都说了肯定给钱，怎么能赖你们的。□□有吧？”
　　老板推诿：“没有□□，收据可以吗？”
　　李志伟眼睛一瞪：“你们不是说常给公家办事的吗？给公家办事的怎么可能没有□□！我这也是公家，我们公司装修，以后这些都是要报账的。不给□□哪能行！”
　　晏旻也不理会，让他去弄，自己则去看那帮装修工人，师傅们正在屋里比划丈量。
　　一会儿工夫，李志伟过来了，递给晏旻两张□□，说：“晏工，□□您收好。这是我请来的装修队，他们经验可老到了，说是材料备齐，一个礼拜就能给咱弄好。您有什么要求，就尽管给他们提。师傅们，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老板晏工，美国麻省理工大学毕业的博士后，全世界最好的大学。比清华大学还牛逼，因为清华大学毕业生都想去麻省理工读博士。你们可要尽心尽力帮我们老板办好了，别让他觉得咱们小老百姓没见过世面，尽会糊弄人，抹黑咱劳动人民的形象。”
　　晏旻听他跟装修师傅扯这个，觉得有点没边际，也有点臊得慌，只好笑笑：“那就辛苦师傅们了。”
　　装修师傅呲牙笑：“您就擎好儿吧，保准给您做得漂漂亮亮的。”
　　晏旻跟师傅们提出了一些具体要求，这才出来。
　　李志伟也跟着他出来了，到了院子里，他跟晏旻汇报了一下情况，这支装修队包工不包料，材料得自己准备，全部装修完要多少钱。
　　晏旻知道装修是个麻烦事，意外频出，便拿了一千块钱给李志伟：“今天出门的时候忘记给你钱了，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材料给买来了。先给你拿一千块钱用着，记得留好收据和□□。”
　　李志伟笑嘻嘻地说：“老板，您一下子给我这么多钱，就不怕我拿着钱跑人了？”
　　晏旻笑：“你不会。”他对李志伟的办事能力还是比较认可的，让去找装修队，顺带连材料都买回来了，说明是个办事极有眼力见的人。
　　李志伟便将钱收了起来：“行，那我拿着，回头买电线插座排插之类都需要用到。晏工，要安装风扇吗？”
　　晏旻愣了一下：“装吧，每个房间装两个吊扇。对了，电线排插都要买质量好的，以免有火灾隐患。”
　　虽然四合院的瓦房不会很热，但毕竟是办公室，电脑多，机房散热大，需要风扇，甚至都值得安装空调，不过现在条件艰苦，先克服一下。
　　“我知道。”李志伟说，“晏工，您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跟那些师傅那么说话吗？我们都是粗人，对有钱人态度可能也就那样，但是对高级知识分子，那绝对是打心眼里佩服。咱们这社会自古以来就是这样，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所以我借您这名头唬唬他们，让他们上点心。”
　　晏旻发现李志伟虽然年轻，但比自己通人情世故多了：“这样啊。你看师傅在这干活，吃饭什么的怎么解决？”
　　“他们自己做。不过我们这有个老习惯，就是手艺人上门来干活，上午和下午都给准备一些点心，毕竟干的都是体力活，需要补充一□□力，所以这笔开支我得提前跟您报备一声。”李志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