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语气都温柔了很多,那种带着真诚的温柔。
“你好。”
李珩呆呆回答了她,然后才想起来道谢,向她重新确认,“谢谢,电梯左拐,第二十九楼,是这样吗?”
前台连连点头,眼睛几乎弯成了月牙的形状,“对的,对的~直接上去就好,谢总应该已经开完会了。”
公司第十九楼除了总裁办公室,就是会议室。
李珩左拐去按电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谢笃之公司的前台姐姐直到自己拐弯之前,目光还粘在他身上。
感觉有点奇怪。
他不知道是,自己在谢笃之的公司,尤其是总部,属于传说中的那一档人物。
人人久仰大名,人人都没有见过。
虽然他从来没有在公司出现,但谢笃之的公司里,处处有关于他的传说。
从四月份的蛋糕消费券和超市的礼品卡,五月份莫名高出一截的加班补贴,再到六月突然多出来的那部分绩效、人手一盒的糕点,七八月因为老板不在公司乍然活泼起来的工作氛围和环境......
经过私下的有效探讨,谢笃之公司的员工一致认为,他的幸福指数和他们的打工生涯息息相关,休戚与共。
原因也很简单。
负责发工资的确实是老板不假,可老板的弟控属性也是人尽皆知的事。
今年他们几乎所有突然多出来的福利,时间节点都和弟弟息息相关——生日,高考,录取.......
毫不夸张夸张地说,虽然弟弟是谢笃之的弟弟,但在所有向钱看齐的打工人眼中,他完全是不是亲弟,但胜似亲弟的小财神。
何况,在十几分钟之前,前台就看到老板特地在工作软件上自己发的消息了。
谢笃之告诉她如果一会儿有人过来找自己,不用预约,直接让对方到二十九楼。
再看到来找老板的人明显不大,还背着个书包,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李珩推门的时候,刚好听到一声冷冰冰的“出去”,接着就是文件被丢在桌子上发出的声音。
他差点被吓了一跳,然后才发现谢笃之在训人,有点尴尬,感觉自己来的好像不太是时候。
同样的尴尬,他也确定自己也在谢笃之脸上看到了,尽管很短暂,连半秒的时间都没有维持。
可是他从一进门,听见声音的瞬间,就下意识去看谢笃之了。所以,不会弄错。
“......回去让你们部门的负责人重做。”
谢笃之抬了下手腕,又想起什么,将动作收了回去,“下周重新交过来。”
他原本想说的是下午,并准备规定时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李珩看见自己不认识的青年带着文件,仿佛后面是什么洪水猛兽,迫不及待离开了办公室,惶惶之中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信。
他还注意到,对方离开的时候,还悄悄扭头还多瞄了自己好几眼,并且看起来很想道谢。
少年把门重新关好,在谢笃之的办公室找了个相对舒服,又不会太妨碍对方工作位置,放下书包。
他刚刚其实有点想开口调侃谢笃之,然而转念一想,刚刚谢笃之给人的感觉已经很尴尬很不自然了,这个时候故意再提,未免有点只顾自己快乐。
他还是很有良心的。
不像谢思之,就爱干这种落井下石,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不快之上的事。
李珩决定换个话题。
“三哥,你们中午几点下班啊?”
“中午订了餐。”谢笃之以为他没吃早饭,“我提前人送过来。”
“我吃过早饭啦,还不饿,主要是问你。”
他边说边从书包里把自己的课本,还有列了一半的大纲拿出来,苦哈哈的,“上班时间随便聊天,肯定会影响你工作。”
而且他写作业也没有效率。
“但是严格来说,我已经没有要处理的工作了。”谢笃之偏过脑袋,突然冲他笑了一下,“刚刚是最后一份。”
“就是你刚刚说,下周重新交给你的那个?”李珩好奇,“是什么?”
“市场部的方案,刚刚只是拿给我过目。”
谢笃之说。
一份崭新的方案,市场部不是今天下午赶不出来,只是他不希望下午的时候受到打扰。
“只是过目?可是刚刚三哥你否决了诶。”李珩翻开自己的经济学课本,从纸袋里把咖啡拿出来,抿了一口,试图提神。
谢笃之迅速换了个形容词,莫名有点好笑:“定夺。”
“好吧,定夺……”
他已经没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等对方告诉自己,所谓有意思的事是什么。
然而谢笃之等了一会,只等到了对方逐渐亲密的眼皮,和晃几下,又突然停顿的脑袋。
可是昨天很早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互相发了晚安了。
谢笃之干脆站起来,准备去先去休息间拿条毯子。
办公室空调是开着的,温度刚刚好,他只是不放心。
而且有毯子,肯定要比没有毯子睡起来舒服一些。
“休息间有床。”拿完毯子,谢笃之莫名又改了主意,“我吃午饭再喊你。”
李珩被突然响起来的声音吓得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
再看列了大纲的草稿纸,上面写到一半的时候,字就已经不是字了。
“三哥,我不是困,我就是,嗯……”他有点难以启齿,久违地又在谢笃之面前体验了一次耳根发烫的感觉。
“我们这门课比较无聊。”
最终,李珩小声地开口,“所以学起来有点消耗精力。”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忘了把咖啡给谢笃之,使劲拍了下脑壳:“我在楼下买了咖啡,三哥你要喝吗?”
就是咖啡显然对经济学作用甚微。
谢笃之已经把毯子放到了沙发扶手上,瞥见他草稿纸上点弹性公式,眉毛不自觉皱了一下。
“经济学……?”他记得原先的课表上没有这门课才对。
“对的,经济学。”李珩神色厌厌,“后来新加的。”
他们现在周三下午也有课,据说加了微观经济学是因为从他们这一届开始用新出的人才培养方案,多加了几门课。
谢笃之叹了口气,在少年身边坐下,问道:“哪里不懂?”
“……”哪里都懂,但是哪里又都不是很懂。
李珩不好回答,于是悄悄抬眼去看他,观察他的神色。
他发现谢笃之眉头拧着,正在很认真地在看自己课本上的笔记,甚至比刚刚处理文件的时候,给人的感觉还要郑重。
“……这里错了。”谢笃之伸手,虚虚在某条划线的批注旁点了点,“理解性错误。”
他把这个知识点重新讲了一遍,为了更方便理解,还从自己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了之前的文件,用发生过的事实给他距离。
李珩恍然大悟,茅塞顿开,感觉自己对三哥又有了新的崇拜和新的偏心理由。
谢笃之回过神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少年亮晶晶,看上去格外开心的眼睛。
“我已经完全理解了,谢谢三哥!”他的声音很轻快,“马上,等我把这个大纲弄好,就和你说昨天我遇到事情。”
“特别有意思。”
——原来没有忘,只是想先写完作业。
事情本身有意思的程度到底如何,谢笃之并不关心,他只是单纯想从对方口中听到它而已。
“我教你。”
谢笃之当机立断,并不想看到本应该独处的时间因为经济学作业被压缩。
“……这样会不会影响不太好啊?”
他们换了位置,李珩看着草稿纸上那一堆不属于自己字迹,还有点心虚。
“可主要内容是你自己写的。”得益于大学室友,谢笃之也算深谙糊弄之道,“我只是提供了思路。”
怎么感觉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想到负责这门课的老师承诺期末开卷,他决定把那点来自良心的谴责压下去,安心抱谢笃之的大腿。
哥哥教弟弟写作业,稍微代一点劳又怎么了?他又不是没有自己写。
“三哥,以前你们学校开运动会,有没有人喊你去帮忙广播,当播音员?”
作业的事情解决了,李珩舒舒服服地朝沙发里面又缩了缩,准备把剩下的内容交给星期天晚上的自己。
“就是广播加油的词。”
他没忍住伸手比划的冲动,“比如瑟瑟秋风送来你爽朗的气息,运动场上是你矫健的身影,无论成败,我们都会怎么怎么样的那种。”
之所以会先问这个,是因为他觉得谢笃之的声音很好听。
“没有。”
谢笃之回答得很快。
“我有,我昨天就是播音员。”李珩非但没有感到失落,反而还有点骄傲。
虽然当广播员不能成为他和谢笃之都有的经历确实会有点遗憾。
但这是他体验了,谢笃之却不曾接触的事。
“临时播音员。”他又重申了一遍。
这次是为了强调临时两个字,“昨天负责播音的同学突然不舒服去看校医了。”
他们又刚好认识,他就顶了一下班。
“我昨天才知道,我们学校的所有的喇叭和广播都绑定的图书馆七楼的那个控制台。”
李珩像谢笃之描述了一下大概的流程,“他们会先把加油的词写好,统一交上来,注明是什么比赛,播音员就负责在比赛的时候念。”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加油词。
有没有人加油,除了考验班级凝聚力,往往还取决于人缘。
昨天卫卓伟也参加了比赛,但是他的加油词就没有同班另一位选手多,只有他和墨墨写的。
他念到自己毫无诚意,基本只是改了个名字的加油词的时候,头皮还有点发麻,尴尬到脚底板都蜷起来了。
“但是昨天我念到的加油词里面,有一封告白信。”他想了一下,“……应该算告白信。”
“当时学校领导都在观众席上面,阿伟在颁奖台准备领奖。晚上回去之后,他告诉我们,当时领导的表情特别扭曲。”
“那种‘成何体统’的扭曲。”
“大学不是可以谈恋爱?”谢笃之不太理解。
他印象里,高中还是早恋,一到大学——哪怕只有几个月的差别,就已经有父母开始操心儿女的对象问题了。
“是可以谈恋爱,我们辅导员还说过结婚证能加学分。”李珩点点头,“……我觉得可能是告白的时机,还有告白信的内容都不太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在23:30之后,么么!
第80章
李珩感觉也不是读了大学之后, 不管是家长和还是老师就支持谈恋爱了。
更像是一种默许。
毕竟大学生基本都已经成年,加上大学的模式和高中有很大不同, 就连职能公认和班主任最接近的辅导员, 最多做的,也就是问问班长最近到课率,在群里转发转发学校的通知而已。
只要不闹出什么证据确凿,有违法律, 或者对学校声誉不好的事, 李珩觉得不论大学生做什么, 可能都不会有人管。
何况是恋爱这种理论上每个人都会有的经历。
“……那个告白信,写得不太雅观。”
李珩组织了一下语言, “运动会, 除了我们学校的领导,还有其他,比如说什么体育局的领导在现场的。”
“运动会期间我们不上课,但是所以的喇叭都是开的, 为了制造那种很热闹的效果。”
他这样补充, “就算有人在宿舍, 或者在图书馆干自己的事,也能听到广播。”
震耳欲聋的音乐,不间断的加油词, 和偶尔响起来的恭喜XXX同学获得金牌的消息混在一起, 想专注看书都难。
昨天的比赛结束之后, 林墨还特地去学校小卖部买了副耳塞。
“不雅观……?”谢笃之突然好奇。
“就是那种。”李珩发现他在看自己,又想到告白信的内容, 莫名涌上一股不自在, “那种很露骨的。”
“……三哥, 你盯着我看,我不好意思说。”
他有意识地避开谢笃之的眼睛,试图形容那种感觉,“除了谈到爱,还谈到了性。”
就是因为涉及到性,他在道理上知道应该正常看待,情感上却没办法做到那么坦然——尤其是在谢笃之面前,去谈这样的话题。
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开始回忆自己读到的那封信。
“……我喜欢看到汗水滑、滑过,而你喉结滚动,深深,深深又深深地嵌……”
李珩发现尽管那封大胆,又算不上多隐晦的告白信就在自己的脑子里,可他怎么都没办发念出来。
磕磕巴巴,连跳带漏回忆了几句之后,他索性放弃,直接朝沙发后面一趟,用手盖住了脸。
“反正,投稿的人就回忆了一下,性/爱的过程,表达了自己对那位选手的喜欢,最后希望他能在赛场上也雄/风/不/倒。”
他那个时候深情并茂,甚至还有点感动地念完,才回过味来,就是因为这封告白信最后又回归了比赛本身。
“……很新颖,也很大胆。”
谢笃之沉默了一会儿,才给出评价。
李珩想告诉他后续发展,几乎是脑袋刚侧到他那边,视线就扫过他的喉结。
他莫名被烫了一下,飞快收回目光,“这件事本身没有有意思,有意思的是这件事发生之后,下午的加油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