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带留恋地看了一眼那堆礼物,还有挂满走廊的鲜花彩带等装饰品,狠狠心,重新关上门。
这样下去,今天早上的复习计划他会没办法完成的。
——少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书本上。
因为今天还算特殊,他给自己规定的学习时间是早上六点到八点,晚上则是视情况而定,凌晨一点准时上床。
尽管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不要说晚上了,就连已经提前看过的单词他都怀疑自己能不能顺利背完。
和他仅一门之隔,那些光是看着就很有生日氛围的东西,对他的诱惑实在是有点大。
李珩见到过最多礼物的一次,是小学五年级的那个暑假。
院长阿姨被评为县十佳感动人物,连带孤儿院耶上了电视报道。
那几天来了很多好心人,带着衣服、糖果……各种各样的东西把小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除了日用品,像是文具、书本一类的东西都被院长阿姨组织护工挑选了出来,包在旧报纸里面,单独放在另一边。
孤儿院的孩子按年龄排队,从小到大,每人都能领取一个。
他运气很好,领到一本叫《小王子》的童话书。
那是真正意义上属于他的第一本课外书。
那些礼物里,也会有书吗?
“啪”一声脆响,少年伸出双手,使劲拍向来自己的脸颊。
——要专注,不能再继续往下想了。
可他的心依旧不受控制地飘向了门外面,默写单词的时候,还不小心写了一个错别字。
少年从书桌前站起来,深呼吸过后,做了个相当大胆的决定。
他走到门口,带着某种视死如归的气势,把门拉开——捡起之前滚到自己脚下的礼物盒,把它带回了房间里。
盒子不大,被捡起来的时候,里面装的东西也跟着晃了晃,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少年把礼物盒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
埋头继续默写、背书。
或许因为礼物就在眼前,真实存在,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躁动不安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
八点一刻,少年把单词本放回书架子上,信心莫名膨胀,甚至觉得今天晚上能乘热打铁练张真题卷。
他又拿起礼物盒晃了晃,忍住就拆开的冲动,思考自己该如何安置这些礼物。
房间很大,可不管是放在书桌旁边,还是柜子拐角处,还是床上,他都觉得不太合适。
总觉得应该更郑重一点才对。
“小乖,二哥把礼物放在你门口了,拆完记得下来吃早饭~”
门外传来谢思之的声音。
他过去开门的时候,人已经没影了,礼物堆的小山倒是又高了不少,在门边上,还多出一幅画。
画上的少年笑弯了眸,穿着件很干净的、上面印着云朵图案的衬衫,背后是莺飞草长。
他几乎融化在明媚的春光中。
谢思之画的是他。
刚被认回家的那天,他身上就穿着一件浅色的、衣摆印着棉花云的衬衫。
画框上贴了便利贴,字迹显得潦草,应该是仓促之间写下的。
上面写着:
“二哥的好宝贝生日快乐!恭喜你十八岁啦!”
“P.S画还没干,最好不要直接用手碰。”
他默默那张差不多有半个自己高的油画搬进房间里,放到相对通风的窗户下面,这才有点难为情地处理那些大大小小的包装盒。
——刚刚过来送生日礼物的时候,听谢思之的语气,好像都在等他把礼物拆完下去吃饭一样。
李珩花了点时间才把那些盒子全搬进房间里。
他本来是想按照大小分类,然后再拆,奈何那堆礼物光是从包装上开始就已经泾渭分明了。
少年凭感觉,先开拆了自己最新带进来的粉色小盒子,粉色包装盒看上去要比其他都精致一点,上面绑的缎带花都要多出好几层。
里面是一对宝石袖扣子。
还有一张小纸条,字是黑色墨水写的,娟秀大方,隐隐有被洇过的痕迹。
【祝妈妈的小乖十岁生日快乐,愿你喜乐无忧,岁岁安康】
背面还有已经模糊,但依旧能认出来的字迹。
【颜色像宝贝的眼睛】
少年在心里轻轻喊了一声妈妈,继续往下拆。
有平安扣,手链,胸针,玉雕……还有一条歪歪扭扭,上面别着小兔子装饰的围巾,款式很陈旧了。
是七岁的生日礼物。
他恍惚想起来,按照真实年龄算,被丢到孤儿院应该是他六岁那年。
那年的冬天气温确实很低,连牙齿上似乎都要结上冰,他还没有从“爸爸”和“妈妈”突然消失不见的惶恐和不安里面恢复过来,哪怕被院长阿姨发现,带到有火炭的大屋子里,还是觉得冷。
原来在那个冬天,另一个地方,有人非常非常想念他,害怕他受冻,花了很长很长时间才织好一条围巾啊。
不仅如此,每一年,从六岁到十七岁,她都很细心地准备好礼物,想象他如何成长,有会有哪些需要。
今年是一个包了平安符的香囊。
李珩把香囊挂在床头最显眼的位置,这才开始拆下一个颜色。
柳绿色。
是谢思之的。
谢思之送的东西就更杂了。
漂亮到几乎让人移不开眼,在后面贴了珍藏标签的蝴蝶标本,永生花,植物图鉴……
甚至还有陨石和月球土。
他决定晚点再思考月球土要怎么处理的问题,暂且跳过,拆下一个颜色的礼物。
草灰色,给人很商务的感觉……鉴于这个家里的男性除了他和二哥之外都有正经职务,他决定等拆开后再具体分析。
多是摄像设备和一些镜头之类的东西,有些甚至标价都没有来得及撕。
应该是谢慎之的,他刚出差回来,比较忙。
甚至礼物都可能是在出差过程中让人赶去买的。
尽管他直播根本用不到这些设备,少年还是在心里默默感谢了一番大哥的心意。
拆完草灰,区分比较明显的颜色只剩下湖蓝和灰白格纹。
他猜想,湖蓝色包装的礼物或许是谢笃之送的,蓝色总是会给人一种镇定的冷静的感觉,就和谢笃之给他的感觉那样。
但拆开包装,落下的纸条上字迹锐利、孤峭,偏偏工整地带大名写了一句生日快乐,落款是谢伫危。
好吧,不是谢笃之,是爸爸。
他送的礼物相对来要严肃许多。
书法、刻有“勤勉”的镇纸,一看就很贵重的小章和印泥……
不同的是,祝他十八岁生日快乐的那张纸条上,大名从“谢祈”改成了“谢珩”。
原来他之前的名字是谢祈啊。
尽管有些不合时宜,少年还是下意识回想起了梦里的那张脸。
“你看,你连名字都已经归我了。”
那个“谢笃之”脸上笑意岑岑,居高临下,带着点怜悯地看着他,“他们到底有没有把你当亲人,你不清楚吗?”
——他们当然是我的亲人。
少年皱起眉,在心里很大声地呸了三声,把脑海里的那道影子彻底驱逐出去。
没有认为谢笃之不好听的意思。
但不管怎么看,谢祈都是个寓意十分深远的名字。
当然,谢珩也不错。
少年将手伸向灰白格纹。
这个肯定是谢笃之的了。
其他颜色加起来刚好都是十三这个数字,谢笃之的礼物却足足装了十八个盒子。
盒子里有一袋小金珠,玉葫芦挂坠,最新款游戏机……
当然,更多的还是银行卡,各种各样,上面有不同国家文字的银行卡,下面还垫着可能是房产证的东西。
那张传说中不限额的黑卡也在其中。
明明他昨天睡前还在想自己能不能行使寿星的权利,稍微任性一点,让对方把黑卡换成对橘子平台各部门的调查,把鹿鹿那个主管哥哥揪出来。
……拆完这堆这堆礼物后,好像更不好意思直接开口了呢。
至于福伯和珍姨他们的礼物,拆起来并没有花很多时间。
珍姨送的是一个手织的小猫玩偶——或许可以让它和小吱作伴。
就是少年不太理解为什么福伯要送自己人参茶这种一看就很养生的东西。
客厅的视觉效果也和新装修过给人的感觉差不多。
不过少年已经拆过礼物,他是带着一颗沉甸甸、被爱和幸福感盛满的心脏下楼的,没有太多地方能装下震惊。
早饭和午饭特地并在一起,分为共两桌。
掌勺的不是珍姨,而是临时从米其林聘的厨师,珍姨他们坐在另一桌,也在等着上菜。
但当他真的从蛋糕里切出那种大块宝石和金币的时候,还是露出了类似表情。
“谁切到是谁的福气。”谢夫人笑眯眯。
假如不是由他这个寿星负责切蛋糕分蛋糕的话,李珩觉得她的可信度或许会更高一点。
饭桌上的话题逐渐从他以后要干什么变成了什么时候能成家立业早点定下来。
少年喝了好几口葡萄酒,听着他们讨论的同时,默默在心里把画家、职业经理人这种一看就不适合自己的人生选项排除掉。
最先离席的是谢笃之。
他几乎是刚把那几块额外分到的蛋糕吃完,就站起来表示自己要换衣服,有事要去一趟公司,晚上会回来。
青年薄唇微抿着,眸光也凉,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他上楼之后,少年也站起来,心脏在胸膛里砰砰直跳,“刚好,我想起来有件事还没有问阿笃哥,我去问一下他,马上下来。”
他敲响谢笃之的房间门,在征得对方的同意后,扭过门把手,走进了屋子。
谢笃之正在扣马甲。
“三哥。”
少年喊了他一声,感觉不太对,于是清清嗓子,换了个更正式一点的称呼。
“……谢笃之先生。”
谢笃之抬眸看向他,没有应声。
作者有话要说:
阿笃(迷茫):他为什么突然不喊我哥哥了
下一章抢先骗:我在参加弟弟生日宴会和去给弟弟报仇解雇并清算欺负他的那些人之间的修罗场(停)
我之前就在作话说过,就,不只是,爱情,我的宝还要收获很多很多其他的感情,去体验去经历,然后变得更好,生日其实是算一个节点啦!
然后明天国庆节,提前祝大家放假快乐,顺便问问你们是想要在一号看到下一章还是在二号看到下一章啊,作者国庆前三天都是满课那种,最多只能保证两天的更新_(: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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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青年带着点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李珩被盯得有点忘词,下意识把称呼又重复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神色好像更冷了,面上浅浅结了层霜,唇角的弧度也凝固在那里。
少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谢笃之。
对方的神色堪称凛然,又像猝然出鞘的刀剑般清冽。
冷漠矜贵,给人一种高高在上,掌握生杀大权的感觉。
或许在公司的时候,谢笃之就是这个样子的。
——想到此处,少年反而冷静不少。
当然,酒精也可能起了部分作用。
他重新组织好语言,开口:
“我想向您反馈一下橘利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管理层的情况。”
顿了顿,少年悄悄掐住手心,“根据我的了解,公司直播部门的主管曾经数次滥用职权,以恶劣手段损害其他员工利益,打压直播人气……给公司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谢笃之睫毛轻轻颤了下,还是那副表情,却本能感到了某种介意。
他意识到对方不是以弟弟的身份找他,向他诉说委屈了。
少年甚至全程都没有提过自己的直播间,只说了其他人的事。
他一部分感到微妙,又有一部分觉得这样没有什么不好。
少年停顿的间隙,谢笃之精准报出直播部门主管的名字。
“白冯。”
他不会花时间去记公司的所有员工,但特地了解过每一个大小管理层。
收购橘利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那几天,谢笃之已经开除过一批尸餐素位的管理了,他对白冯印象还算深刻。
原因有二。
一是白冯的工作能力确实还算出色,往上晋升可能还有些困难,但当部分主管已经绰绰有余,是颗好用的螺丝钉。
二则是白冯姓白,和南边的白家有些沾亲带故,真要攀辈分关系,白冯或许还应该喊他一声叔叔。
谢夫人姓白,还是本家辈分最大的那支。
“总之,鉴于他的行为已经对公司形象造成了重大影响,我实名投诉白冯主管。”少年带着点干巴巴地把名字替换进去,“稍后,我会把相关证据以邮件的形式......”
——不对,他好像没有谢笃之的邮箱。
他们只有好友。
昨天在网上找到的那篇措辞参考好像背得有点太熟练了,加上心里其实还是在紧张,一时没有收住。
可是现在这个气氛,突然冒出来一句发消息给你,会显得很不正式,也不严肃,前功尽弃。
气氛这么不尴不尬僵住了。
谢笃之忽地笑了一下,眸子半垂下来,对上少年的目光。
李珩从耳朵一路烫到脖子根,开始结巴,“总之……我有证据,而且他除了滥用职权,还利用关系网恶意打压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