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轮的大厅仿佛除了他一个人,就剩下铺天盖地的白玫瑰,热烈而安静。
姜宜有些茫然,他抬腿想朝着外面走去时,却在安静的大厅里听到了一阵低沉舒缓的钢琴声。
温柔的钢琴声宛如流水,在指尖下流淌,是姜宜很熟悉的曲子。
姜宜停住脚步,朝着钢琴声源头望去。
大厅的一侧,一架三角钢琴前,穿着黑色西装的金发青年坐在琴凳上,背脊挺得很直,一向桀骜的神情安静,弹着钢琴。
他弹得很温柔,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姜宜陪着他一起练琴,总是很有耐心,姜宜说想听什么曲子,他就去学什么曲子。
似乎学钢琴这件事全是因为姜宜。
姜宜怔然。
面前人弹的是梦中的婚礼。
是十七岁的他们一起逃到废弃音乐室,一起坐在一张琴凳上,陆黎手把手教着他弹的梦中的婚礼。
是十七岁的陆黎偏头问他,以后会不会跟一起别人一起离开的梦中的婚礼。
铺天盖地的白色玫瑰如同无声无息的爱意,在低缓温柔的琴声中泄露出一丁点,而后又如同翻涌的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最近很忙吗?”
——“嗯。”
——“很忙。”
——“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怔然的姜宜望着琴凳上的陆黎,看着他弹完曲子的最后一个音节,而后抬头望向他。
他望着穿着白色西装的姜宜,安静了一下,然后倏然笑起来,低低地嗓音很轻道:“真好看。”
真好看。
他的爱人真的很好看。
可他的手心里现在紧张得全是汗。
陆黎想,真没用啊。
但站在他不远处是姜宜。
不是其他人。
是他喜欢了那么久那么久的姜宜。
是他从小一直保护得好好的姜宜。
穿着黑色西装的陆黎起身,他额前的金发向后梳起,露出的眉眼桀骜英俊,眉弓骨弧度完美,鼻梁高挺,薄唇弯起。
他走向姜宜,走得很慢很慢。
姜宜站在原地,他似乎像是回过神来,看着陆黎朝他走过来。
他看着陆黎走到他面前,看着一向桀骜不驯的金发男生单膝跪下,看着他打开戒指盒,举着一枚戒指。
他看着陆黎声音很轻,仿佛像是怕惊扰什么一样,抬着头注视着他,低而轻地问道:“乖乖,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这句话他们早已演练过无数遍。
在阳光洒进窗帘缝隙的清晨,在彼此依偎靠在沙发上玩游戏的黄昏,在相互交缠抱紧吻着他眉心的深夜。
陆黎半跪在床头问过他很多很多遍:“乖乖,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姜宜的回答从来只有一个。
哪怕是在交缠的呼吸而或中,甚至浑身湿漉双眸失神,他也总是会用着白而软的双臂攀着身上人的颈脖呢喃道:“会的。”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只有死神可以将他们分开。
姜宜一直以来都是那么倔。
他一向性情安静,温和好说话,但对于认定的事情却像是从一而终地坚持,几乎看不到放弃这两个字。
游轮大厅中央,红毯上的姜宜微微弯腰,他望着单膝跪地地上的陆黎,伸出自己的手,望着他,如同无数次演练过的那样。
他轻声道:“会的。”
“Arno,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单膝跪在地上的陆黎替他套上戒指,跟他交换了一个很轻的吻。
姜宜清楚地感受得到扣在他后脑勺的手很用力,似乎不易察觉地有些抖。
对方的心跳又急又沉,哪怕安静吻着他的唇,姜宜都能感受到陆黎的心脏跳得很快。
最后,陆黎低头吻了吻他的眉心,哑声带着笑意道:“抬头望望。”
姜宜呼出一口气,他抬头望向大厅的二楼三楼,却错愕发现二层楼栏杆前几乎全是眼熟的人。
应卓翰钟茂几个朝他们吹了一个口哨,程晁单手插着兜,唇边噙着笑望着他,姜父站在陆霆身旁,神情欣慰又带着点惆怅,陆母扶着栏杆,半掩着扇子朝着他们笑。
钟茂趴在栏杆上:“靠,我怎么看着他们怎么那么想哭。”
秦斓惆怅感叹:“十几年了啊……”
他更加感叹道:“看着自己哥们走到结婚这一步……”
程晁也撑在栏杆,他懒散纠正道:“没结婚。”
“订婚而已。”
钟茂笑嘻嘻:“那不也快了吗……”
瞧着陆黎护着人的劲儿,指不定一到年纪就要哄着人去把证给领了,省得辛辛苦苦看着的大白菜被人挖了去。
程晁轻描淡写道:“姜宜说陆黎要等到他读完博士才结婚。”
要不然怎么当初定戒指的时候,姓陆的只定了中指的。
钟茂嚯了一声,趴在栏杆下望着大厅正中央的两人倒吸一口,然后肃然起敬道:“陆哥牛。”
这他妈居然都能等。
这得等多少年?
另一旁的陆母和陆父忙安慰着自己十几年的老员工:“老姜啊,没事没事……”
“孩子长大了,很正常……”
姜父长长叹了一口气,欣慰感叹道:“我没事……”
“就是孩子长得太快了……”
“不容易不容易……”
一眨眼就从走路都不会走的小团子长成大人了。
陆父也欣慰感叹道:“对啊,孩子得快啊……”
一眨眼就能把他从陆氏一把椅的位置踹下来。
终于让他有时间陪自己老婆了。
不容易啊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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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写完OZR,感觉还差一小部分乖乖和陆狗工作时期的内容,觉得补上去会圆满一点,所以应该是明天完结(面目狰狞)(瘫)(TAT真的不是在刻意拖情节)
第105章 正文完结
秋日黄昏。
研究所, 几个白大褂的人有说有笑,伸着懒腰互相打趣。
“今天难得不用盯数据啊……”
“待会换完衣服你们去吃什么?”
“跟老勇他们下馆子呗,听说上次小裴跟姜助去的馆子味道不错,叫什么名来着?”
“小翡?小翡?”
几个白大褂扭头, 望着身后的人。
裴瑜好一会才回过神道:“啊, 什么?”
几个同事没忍住笑起来道:“现在才回过神?”
“眼珠子都落在姜助身上了。”
“我们问你上次跟姜助去的馆子名叫什么?”
裴瑜咳了咳,他报了一个餐厅的名字, 然后转身道:“你们去吃吧, 我回去看看姜助还在不在实验室。”
望着急匆匆往实验室那边跑的男生,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连连摇摇头直感叹。
“那小子是不是不知道姜助订婚了?”
“估计是不知道, 这段时间做实验, 姜助都没戴戒指。”
“又一个, 今年第几个了?”
“不太清楚, 反正这小子不是第一个……”
“姜助今年都二十八了吧?这些毛头小子怎么也不想想, 姜助这个样怎么可能还单身……”
实验室前, 长廊栏杆上覆盖着些霜红枫叶, 穿着白大褂的青年身形清瘦,他单手插着兜, 一手拿着咖啡, 松散地走在长廊。
青年眉眼极其漂亮,瞳仁乌黑,皮肤瓷白,唇色有点淡,气质沉静,看上去带着点病气, 但依旧招眼得厉害。
不急不缓的行走间,青年被裤脚遮住的雪白脚踝偶尔露出一截红绳。
“姜助——”
清爽又带着迫不及待的声音遥遥响起, 拿着咖啡的姜宜脚步稍稍顿了顿,看着前不久招进来的男生三步做两步跨到他面前。
裴瑜抓了抓头发,他生得比姜宜高,笑容阳光带着难掩的点忐忑道:“姜助今晚还待在实验室吗?”
姜宜微微摇了摇头:“今晚不在。”
他笑起来,温声道:“今晚回家吃饭。”
裴瑜显得有点失落,但很快就振作起来,一边走着一边问身旁人科研问题。
姜宜给他解答,嗓音不急不缓,逻辑清晰,没有半句废话,几句话就剖析到问题深处。
裴瑜听着听着就入了神,仿佛看到好几年前在A大演讲台上的姜助,面前人似乎总是有种力量,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心情平稳下来,为之追随。
那是渊博深厚的知识作为支撑无声展露出的力量。
问完问题,裴瑜踌躇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道:“姜助,听说上次我们去的那家餐厅出了新品……”
姜宜失笑,他偏头望着身旁的男生温声道:“有时间你可以跟老勇他们去吃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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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勇他们这几天还在嚷嚷着说找不到餐厅。”
裴瑜挠了挠头,极力掩藏失落,但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机会再邀请面前的前辈一起去吃饭。
上次能够邀请到面前人还是因为自己自告奋勇帮了实验室某个前辈一个大忙,前辈大手一挥就邀请了姜宜,这才有了他们一起吃饭的机会。
大概是因为太过失落,他脚步慢了几拍,一抬头,却望见面前身形清瘦的青年走动间脚踝上隐隐约约的红绳。
裴瑜有点愣。
前辈给他的印象一直是沉静内敛,一丝不苟,研究做事都极为认真严苛,却因为脚踝上的红绳染上了点烟火气。
姜宜也停住脚步,带着点疑惑回头,似乎不明白身后人为什么没跟上。
裴瑜连忙跟上连连说对不起,最后还是没忍住,挠着头不大好意思说看到姜宜脚踝上的红绳,想起了自己的小侄子。
他道:“我小侄子刚出生那会身体不好,怕小孩夭折,家里人也给他准备了红绳跟铜板……
姜宜稍稍一顿,然后笑起来,他单手插着兜,微微偏头道:“这是我爱人准备的。”
裴瑜猛然就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爱、爱人?”
姜宜嗯了一声,他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将纸杯丢进垃圾桶,偏头笑着道:“交往了十二年的爱人。”
———
与此同时,傍晚。
“陆总,晚上八点的宴会是李总邀请,还是按照往常推掉吗?”
偌大办公室,巨大落地窗前,西装革履的男人眉目深刻,金色额发向后梳拢,露出英俊五官,鼻梁高挺,浅蓝色的眸子侵略性很强,锋利而倨傲。
陆黎起身一边走一边淡淡道:“推掉。”
助理松了一口气,跟着陆黎一起坐着电梯下地下车库。
陆黎坐上车后,双腿交叠,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却发现汽车迟迟没有启动。
他眉头皱起,抬眼望向前方,才发现一个中年男人拦着车赔着笑,似乎在语气急促地说着这些什么。
助理连忙下车查看,不一会就恭敬地弯腰汇报:“陆总,对方是半年前一直在找您合作的亿信公司的老板黄利。”
“亿信公司前不久因为经营不善出了很大问题,半年前就想跟陆氏合作。”
“他说希望您给他一个机会救救他的公司。”
陆黎没什么情绪淡淡道:“让他走程序。”
外面的助理点头。
但没过多久,助理似乎是听到中年男人说的话,显得有点吃惊,犹豫了一下又弯腰对着车窗里的男人道:“陆总,黄总说他有您一直在找的中医的联系方式。”
几乎整个圈子都知道陆家大少爷有个先天身体不好的爱人,看得比眼珠子一样紧。
这些年一直在找各路名医给自己的爱人调理身体。
还曾拍过八千多万的翡翠丢水池子里给自己的爱人温养身体。
“……”
车窗很快就摇了下来,黄利抹了抹额头的汗,冷漠锋利的男人望着他,低沉地叫身旁的助理将黄利手上的文件收上来。
满头是汗的黄利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谢完各路神仙,还不忘谢陆总那位身体不好的爱人。
六点半。
躺在沙发上的姜宜打了个哈欠,发现自己身上已经盖上了一张毯子。
厨房里咕噜咕噜炖着汤,脱了西装外套的男人低头洗着西红柿。
姜宜踩着拖鞋,他从身后抱住男人,亲了男人一口悄声,好像在说着什么甜言蜜语道:“放一个西红柿就好了。”
“好不好?”
陆黎铁面无私道:“不行。”
他偏头,大公无私道:“除非今晚你在上面多吃两次。”
姜宜:“……”
“一个西红柿换我在上面吃两次。”
“你数学是怎么学的?”
陆黎施施然地将西红柿洗干净:“体育老师教的。”
说完,他又偏头咬着姜宜耳朵:“不是说腿软没力气吗……”
“在上面吃腿不会软的……”
姜宜踩着他的拖鞋,闷声道:“不要,腰会酸。”
他们年轻的时候还试过顶在墙上做。
但是那样束缚感太强,怀里人动都动不了,只能硬生生被钉住随着他起伏摇晃。
那会姜宜哭得好厉害。
咕嘟咕嘟的汤飘逸着诱人芳香,陆黎一边把火关上,一边吻着姜宜。
但没过多久,他就放开怀里人,哑着声音:“去吃东西。”
姜宜环住他的脖子,用鼻音应了一声,显得很乖。
如果说十几年前上学时期陆黎最担心的是姜宜写作业太晚的睡眠问题。
那么在十几年后,陆黎最担心的是姜宜的吃饭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