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亲六月未回,温伟矗始终觉得林语冰突然离港背后必有隐情,直到今日在会所碰见他,似乎更印证自己心中所想。
温伟矗屏退其他侍应生,只叫林语冰留下。
“你怎么做这种工作?你妈妈呢?怎么不回香港?”
林语冰若无其事地为他倒酒,反问道:“老板,您怎么还没喝就醉了?我听不懂您说什么。”
林语冰表面装作不曾与温伟矗相识,实际上手抖得拿不稳酒杯,差点把上万块的佳酿洒到桌子上。
“你叫什么名字?”温伟矗借着包厢昏暗的灯光仔细看林语冰的侧脸。
会所里所有的侍应生都用花名,林语冰自然而然地答:“我叫阿羽。”
温伟矗追问:“那个字?”
“羽毛的羽。”
如鸟儿般飞出牢笼。
温伟矗想不到林语冰能有什么拒绝与自己相认的理由。眼前人长着和林语冰一模一样的脸,却偏说不与自己相熟。
“好吧,或许是我认错人了。我之前认识一个朋友,同你长得特别像。”温伟矗的普通话很蹩脚,带着点滑稽的平翘舌不分。
林语冰缄口不言,连酒也不敢多倒,生怕暴露内心的慌张怯懦。
温伟矗像是在讲故事,自言自语:“我也好久没畅快喝酒了……我最好的兄弟病了大半年,没人陪我饮,好无趣哦。”
听到“最好的兄弟生病”,林语冰调冰块的手微微僵滞,冰块停止高速旋转,碰撞酒杯发出刺耳的叮当声。
温伟矗充耳不闻,继续说道:“我那兄弟前段日子病好重,连床都下不来,大学报到都没赶上,直接休学一学期。”
林语冰心乱如麻,眼眶酸涩起来。他离开香港就是为了让宋柏铠能放下杂念好好读书经商,怎么如今竟适得其反。
随后温伟矗又说了些什么林语冰尽数忘记,他只记得宋柏铠病了,病得很重。
哥哥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千里之外。
温伟矗约了人谈生意,后半场不需要侍应生伺候。等林语冰收拾好酒桌起身离开,他打开WhatsApp给宋柏铠发去消息。
[Amazing! 我喺京市居然撞见一个酷似语冰嘅会所侍应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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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两人就重逢啦!
今天拼diy书立上头了,差点忘记更文。。。
第37章 奔赴
尽管宋柏铠不愿承认,这半年来他几乎已经接受林语冰与方然丧生于海难的事实。
当初救援队以一百海里的半径搜救,一无所获后又将范围扩大到一百五十海里。搜救重点集中在顺洋流与顺风经过的岛屿,谁都没料到林语冰会被海浪冲到方向相反的渔村。
救援工作浩浩荡荡持续十天,到后期即使宋家愿意出钱支持,海警也拒绝再在这颗收益颇微的枯树上吊死。
“超载加上暴雨狂风,几乎唔存在生还嘅可能。节哀吧。”这是带头的海警留给宋柏铠的最后一句话。
急火攻心,思念弥漫。宋柏铠把自己锁在山道公寓,整日不住手地攥着林语冰留下的五彩绳。宋成珏每天派人送来丰盛的餐食,都被宋柏铠扔出门外摔得稀烂,伴随他这辈子喊出过的最毒的咒骂。
林语冰吃一日两餐,宋柏铠则更过分,每天只吃一顿,有时候饿了两天才想起从冰箱里翻出林语冰最爱的河粉,放进盐水里干煮,连颗菜叶也懒得放。
长时间断食和心情抑郁交替作用,宋柏铠开始反复低烧,整个人恹恹的,从前张扬肆意的少年感尽失,下巴长出沧桑又青涩的胡茬。
某天强撑着爬起来做饭时,宋柏铠晕倒在客厅,直到晚间宋成珏的人来送餐才把他救起。整套详细的检查下来,医生竟没在他身上找到一处器质性病变。
“冇问题?嗰佢点会成依家呢个样(没有问题?那他怎么会成现在这个样子)?”宋成珏不解,焦急地问。
医生说宋柏铠主要伤到肠胃,而肠胃又是典型的情绪器官,与人的心绪紧密相连,很容易形成生理心理对峙的恶性循环。
“如果可能嘅话,我建议你带佢去睇精神科医生,佢嘅根本问题不在躯体。”
听到医生的话,宋成珏如遭雷击。他的妻子儿子都要饱受精神疾病的折磨,而这一切的根源似乎都是他在作祟。
宋柏铠对精神药物治疗的抗拒在意料之中,每次都会把送到手边的蓝白药片打得七零八落,只顾蒙头逃避。他见过母亲对药物的畸形依赖,下定决心就算病死也不碰这些害人的东西。
宋成珏好话赖话说尽也没有丝毫用处,最终劝通宋柏铠的人居然是温思晴。
温宋两家联姻原本板上钉钉,可温峥洪见宋柏铠的病来势汹汹,生怕女儿嫁过去要当寡妇,悄悄打起退堂鼓。
“Daddy啊,你就咁(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我中意阿铠哥,我要亲自去追让佢应成我(让他答应我),唔系(不是)叫你按着佢嘅头跟我结婚啊。”温思晴不满于父亲的“逼婚行为”。
温峥洪好心被当驴肝肺,“唔系你成日把佢挂喺嘴边嘅咩(不是你整天把他挂在嘴边的吗)?”
温思晴叉腰质问:“嗰我有叫你帮我去提亲咩(那我有叫你帮我去提亲吗)?”
这倒真没有。
温思晴去看望宋柏铠时,他已经从山道公寓搬到太平山附近的一家疗养院居住。说实话,温思晴见到宋柏铠瞬间,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人与她爱慕的阿铠哥有何关联。
如果宋柏铠要以这副颓废的模样草草混过下半辈子,那温思晴才不要继续喜欢他。
“听讲你唔食药,也唔食饭,每天靠挂水?”
“你系唔系呆瓜哦?赶快好起嚟,然后去上学!”
温思晴喋喋不休,但语气收敛不少。进门前护士特意提醒过,宋柏铠精神状态不稳定,不能受到强烈的言语刺激。可惜温思晴仿佛鸡同鸭讲,宋柏铠对她说出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无奈叹气,温思晴问宋柏铠:“你知我点解会中意你咩(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吗)?”
等待温思晴的依旧是沉默和面无表情。
“大概两年前,堂哥带我去睇马球比赛。嗰天应该系你第一次上场,打得很臭,还被对方掀下马两回。如果换做别人可能早就灰溜溜下场唞(休息),但系你冇(没有),你坚持打完了整场,还和队友一起逆风翻盘。”
宋柏铠微微眨眼,视线下垂。
温思晴继续说道,她不知道宋柏铠碰见什么难事,甚至想过他是不愿跟自己结婚才变成现在这样。若真如此,那她实在是作孽。如果是因为其他事,她觉得曾经认识的那个宋柏铠不会这样自暴自弃。
临走前,温思晴在病房门口驻足,“还有哦,你依家(现在)真嘅巨丑,跟我阿铠哥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拜托,快点好起嚟吧。”
宋柏铠没有说话,只是朝着温思晴离开的位置注视许久。当晚护士照例来送药,宋柏铠终于没再打翻她的托盘。
他想,就算林语冰在天上,应该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如此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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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温伟矗的WhatsApp消息,宋柏铠一度以为自己眼花。药物的副作用包括视力衰退,宋柏铠如今要把手机屏幕放到和眼花老人一样远的距离才能看清上面字体。
[你讲乜(你说什么)?]他向温伟矗确认。
温伟矗回复[我喺京市睇到有个人很像语冰,佢点还冇回香港啊(他怎么还没回香港),都探亲多久了……]
宋柏铠反复检查屏幕上的文字,猛地从床上坐起,脊背挺得笔直。
[你依家还能唔得揾见果个人(你现在还能不能找到那个人)?拦住佢,咪让佢离开!]
无奈温伟矗正式开始生意洽谈,没再看手机消息。等他脱身时林语冰早已下班,只剩笑意盈盈的领班站在门口。
“跟你打听个事,刚才那个叫阿羽的侍应生本名是什么?”他问领班。
“这……”领班欲言又止,看到温伟矗刷出的一叠钞票,瞬间开口回应,“他啊,他叫林语冰,上个月刚来的。”
林语冰。真的是他。
“语冰……他还活着!”宋柏铠难以置信。
接到准确消息的宋柏铠辗转反侧,他太期盼林语冰尚在人世,生怕一闭眼就进入梦境,再也回不到现实。
因为药物的缘故,宋柏铠的食欲和睡眠都有改善。但他的气色始终欠佳,体力也未完全恢复,只好先派人替自己到内地查证。
探子来报说兰途会所出现的侍应生的确是语冰少爷,但自从见过温伟矗后他就再也没去上过班,听说他在本市的一家画室工作,具体住址还没有摸到。
“唔急,你慢慢探。”
宋柏铠嘴上这样说,实际行动却处处透露急切与思念。他重拾健身器材,每天跑步游泳。运动是对抗抑郁的最佳武器,他一个月里成功增肌增重,也开始在医生的专业指导下减药。
在应服药物从四种减到一种时,宋柏铠定下了飞往京市的机票。
拿着探子提供的地址找到林语冰的住处,宋柏铠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座破得掉渣的砖瓦房居然有人肯租。胡同窄得连两辆电动车都塞不进,三家共用一个厕所,雨天还会漏水。
胡同口忽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宋柏铠侧身隐入小巷,偷偷确认来人是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林语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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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吃肉?炼 (好久没doi了……不知道剥开体力还跟不跟得上
第38章 救美
自从那晚见过温伟矗,林语冰立马辞掉了兰途会所的工作。
他不确定有没有被温伟矗认出,只是下意识地想要逃离。毕竟宋柏铠就快与温思晴联姻,他一个已经“葬身”海难的死人突然复活,又不知要生出多少旁枝。
林语冰人格中的怯懦因子被落魄的生活最大程度激发,他十分抗拒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传到宋柏铠耳朵里——害怕被哥哥瞧见他如今这副困苦模样。
辞去酒水推销员的营生,林语冰又恢复一日两餐的拮据日子。今天画室团建,他跟着同事去附近的一家粤菜馆用晚饭。对着满桌丰盛的菜肴,林语冰提不起一点胃口。虾饺皮厚,清炒生菜太油,排骨汤发腥,不如他在香港吃到的千分之一美味。
林语冰心不在焉,把递来的酒全都灌进肚里,等到该离席时已醉得不省人事。
劝酒的同事名叫王琛,自告奋勇要送林语冰回家。他爱慕林语冰,之前告白过两次,都被淡淡拒绝。其他同事隐约知道这事,马马虎虎地嘱咐几句,没问林语冰的意见,便由着王琛去了。
迷迷糊糊的林语冰被王琛架上出租车,往东五环开外的破旧小房驶去。车子开到一半,林语冰胃里翻江倒海,扒着车窗呕吐。王琛嫌恶地偏过头,使劲往车门方向靠去。
司机师傅看不过眼,对王琛说:“我车座后面的网兜有纸巾,你给你朋友擦擦嘴什么的。有没有水啊,给喂点儿。”
王琛暗暗懊恼,早知如此就不给林语冰灌太多酒了,省得他在出租车上吐得天昏地暗,丢人得要命。但若不把林语冰灌醉,别人也近不了他的身。
毕竟在王琛看来,林语冰平日里自视清高,连递交画材时被摸下手背都表现像被揩油强奸一样惊慌失措。不过今晚他倒真想试试迷奸美人是什么滋味。
车子开到胡同口,司机打表结账,“里面儿进不去了,只能到这,您看下微信支付宝还是现金?”
王琛不耐烦地往驾驶室里丢了一百块,自己先开门下车,打算去另一边扶林语冰。递最后一杯酒时他往里面加了些小剂量的听话水,林语冰的情欲被缓缓激发,脸颊已泛上潮红。
看得心痒痒,王琛钳住林语冰的腰就往小巷里走。林语冰脚下跌跌撞撞,小腿磕在石阶上,痛得他眼前发黑。
王琛以为到手的美人必然无处可逃,谁料门外竟有个宋柏铠在等着。
起初宋柏铠见王琛半抱着林语冰走近,还以为弟弟新交了男朋友。可当他听见王琛问林语冰具体住在哪户时,开始觉得事情有些蹊跷。陌生男人翻找钥匙的动作极其生疏,根本不像熟知林语冰生活习惯的恋人。
来不及多考虑,宋柏铠给蹲守在巷口的探子发消息,让他往里面来,自己则率先行动,扭住了王琛就快打开门锁的手腕。
“你是谁?”
王琛被突然冒出的男人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答不出个所以然。
宋柏铠牢牢盯着林语冰的脸,一眼察觉其上不正常的绯红。他常出入风月场所,最擅长分辨醉酒与被下药的区别。
“你敢给他下药?”宋柏铠把林语冰揽进怀里,一脚踹在王琛的膝盖骨上。
宋柏铠比王琛高了半个头,用力踩下去时甚至听见他骨头错位分离的声音。探子接到命令赶来,正好撞见王琛趴在地上惨叫。
小院闭塞,住户密集,已经有三四户探出头来查看动静。宋柏铠不愿惊动四邻,吩咐探子直接把王琛送警察局,抱起林语冰往屋里走去。
林语冰比在香港时瘦了不少,原本就纤细的身量又被削去许多,宋柏铠差点以为怀中抱着的是片风儿能吹走的羽毛。
闻到熟悉的男香,林语冰往宋柏铠胸膛上蹭,喃喃道:“哥哥……哥哥……”
再次听见林语冰唤自己,宋柏铠的心都快被揉碎。他不敢想象从前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怎么能住冬冷夏热、雨天漏水、墙角发霉的房子,又怎么能被王琛那样下流的男人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