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偷瞄季知行,心里又一次肯定期末考季知行必输。
范永杰志得意满地沐浴在众人的惊叹中,转身虚心地表示:“教授,我不知道我的思路有没有错,请您指点。”
阎安瑾意味深长地看了范永杰一眼:“你的推导过程很标准。”
范永杰觉得阎教授的话好像有点怪怪的,不过还是谦逊地表示自己只是提前预习了这本书,所以才勉强解答出来了。
阎安瑾没有多说什么,摆摆让他下去了。
范永杰走下讲台的时候,特地看了季知行一眼。
作者有话说:
“如何把各种物理问题翻译成数学的定解问题,并掌握求解定解问题的多种方法”
“物理是以数学为语言的”
以上两句话来自百度百科“数学物理方法”词条。
题目来自网络。
第7章
季知行毕竟已经在暑假看完了两册《数学物理方法》,当时阅读时虽有许多疑难未解的地方,但是随着学习能力的提升,再回想起这些疑点难点,有一部分他已经能无师自通了。
所以对于阎教授写下的这道题,季知行是这个教室里唯二能看懂的学生之一。
这一个多月以来,季知行在系统的任务安排下已经很习惯做一些刁钻的题目了,一看到这道题就不由自主地进入了思考状态。
他像往常一样把题目抄到草稿纸上,然后开始审题。
Φ(x)是一个标量场,λμv(x)是一个对称的辅助二阶张量……
Fourier变换形式也给出来了……
那么……
渐渐地,他进入了一种很玄妙的思考状态,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他和这道题。
所以,当范永杰得意地看向季知行的时候,季知行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空瞻仰他的学霸风采。
范永杰不悦,呵!装得好像他做得出来似的。
阎安瑾在一线从教二十余年,范永杰在黑板上写到一半的时候,他就看出其中蹊跷了。对这种照抄参答案的推理过程,他没有任何点评的兴致。
简单地说了一下这道题的底层逻辑,他正要打开课本,余光瞥见第一排有个学生好像似有所悟,于是走过去看。
坐在季知行身边的许东阳和林朗见阎教授朝这边走过来,忙在桌子底下戳了戳季知行。不过季知行此时正全身心投入推导过程,已经差不多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根本不为所动。
阎安瑾摆摆手,示意不用打扰他,自己斜着身子凑过去看桌上的草稿纸。
只见草稿纸上抄写的题目下写着几个字:协变导数和逆变导数。
嗯?这个思路有点意思。
季知行根本没察觉到眼前多了个人,他刚理清思路,在纸上刷刷写下两行等式代换,然后利用两个不同的变量,代入到S作用量的第一项中。
嗯……季知行接着思考,因为想要得到动量表象中的表达式,所以要设法去掉d2x,他写下一行等式。
为了使这一部分的作用量不为0,必然有k+k1=0,所以就得到了第一部 分的最终结果。
下面同样代入导数来计算第二部 分作用量。
可是这部分怎么去掉d2x呢?季知行开始薅头发。
因为阎教授看得专心致志,班级里所有人也都不敢出声。但是人的八卦天性是按捺不住的,大家纷纷笔谈,机谈,心电感应谈。
“怎么回事?”
“季知行该不会也做出来了吧?”
“不可能吧,刚教授不是说这是期末考才会出现的题目吗?”
“季知行不是暑假就开始看书了吗?没准儿真做出来了。”
“哦哦,有意思,看来期末考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那肯定还是范永杰厉害点啊,这道题他十几分钟就做出来了,季知行这用了多少时间?都快下课了吧?”
“非也非也,你看教授的态度和微表情,大有文章啊。”
大家一边无声地交流一边看季知行薅头发。
在第七根无辜的头发从季知行指缝飘落的时候,阎安瑾忍不住正要开口提示可以用傅里叶变换式,却见季知行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开始奋笔疾书:
由λμv的傅里叶变换式可以得到其逆变换,故……
则第二部 分的最终表达式为……
综上,S作用量在动量表象下的表示形式为S=……
做出来了!季知行按捺住兴奋正要从头检查看看有没有漏洞,草稿纸却被一只手抽走了。
他抬头一看,阎教授正和蔼地看着他:“你这个思路很有趣,怎么想到的?”
季知行忙站起来,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阎安瑾点点头:“好,很好。”
若是让阎教授往届的学生看到这一幕,恐怕要跌碎一地眼镜。
阎教授轻易不夸人,得他开金口夸一句的曲指可数。最近的一个是上上届的一位学姐,如今在哈佛读博。再往前得上溯到十年前了,可见能入阎教授法眼有多不容易。
阎安瑾把手里的草稿纸又看了一遍,忍不住又开金口赞了一个字:“妙!”
这道题是去年大二数学物理方法课的期末考压轴题,当时有九成九的考生在这道题折戟沉沙。
原答案冗长无比,比如刚才范永杰就写满了两块黑板。可季知行的解法剑走偏锋地利用协变导数、逆变导数和傅里叶变换式将过程精简到了12行,思路不可谓不巧妙。
阎安瑾走上讲台,把草稿纸放在展示台投屏到电子白板上。
刚才只能看见季知行薅头发的众人忙睁大眼睛细看,嗯,写得好!虽然他们还是看不懂内容,但是他们会看脸色啊。
刚才范永杰写完之后,阎教授一脸古井无波,本来他们还以为这是因为阎教授一贯严肃呢。现在再看看,阎教授脸上那两道深深的法令纹居然随着嘴角微微扬起,孰优孰劣不言自明。
阎安瑾指着季知行的推导过程详细地分析了逻辑,然后再三地强调创造性思维与独立思考的重要性,又一次夸赞了季知行。
范永杰默默咬牙,深恨阎教授不给他面子。自己父亲和他还是同事呢,哼!这么不会做人,怪不得几十年都评不上院士。
有人手快地拍下讲台照片上传到学校论坛里那个赌局贴,很快就有摸鱼或没课的学生冒泡。
“这是谁?”
“阎王啊,这都看不出来,你被阎王灌了孟婆汤啦?”
“不是,谁啊这么无聊,给阎王P个笑脸干嘛?吓我一大跳。”
“不是P的哦,真的在笑哦,现场直播哦。”
“歪贴了吧?出去开个贴,保证有一大堆阎王的手下冤魂进去吐苦水,别在这个贴蹭热度了。”
“没有歪贴哦,黑板和屏幕上的两份推导过程分属本帖两位当事人,请猜猜,阎教授为谁展颜?”
“你都这么说了还用猜,肯定是大家都不看好的季知行啊。”
“如果屏幕上那份是季知行写的,那他确实有点水平。”
底下一片附和之声,其实不是他们都看懂了,但是他们会数数啊。季知行写了12行,范永杰写了二三十行,大道至简,肯定是季知行的解法更好。再结合阎王铁树开花般的一笑,季知行的解法恐怕可以说是相当地好。
慢慢地,帖子里1:9的悬殊下注比例开始有了变化。
教室里铃响了,阎教授带着那张草稿纸离开了。
学生们没有走,因为下节课还是在这间教室。大家隐晦地在季知行和范永杰之间来回打量,期待他们之间再有点什么交流。论坛里还在等后续的人就更缺德了,巴不得他们当场打起来。
此时,林朗走上讲台,高声说道:“大家静一静,下个月就是运动会了,有要报名的到我这边登记一下哈!”
林朗是班级的体委,因为性格开朗,和大家关系都还不错。但这次,他在讲台上吆喝了好几次都没人肯报名。
在大一的时候,大家对大学生活满怀激情,参加各种活动还算踊跃。到了大二,大家都已经在知识的阶梯上艰难地攀爬一年了,心态普遍苍老,而大学生活也早就失去了新鲜感,于是对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动根本提不起兴致。
季知行和许东阳对视一眼,都起身走上讲台。
季知行提笔勾了一个3000米,这是去年剩下来没人报名的项目,最后还是林朗自己上,跑完就吐了,还是他扛回宿舍去的,今年宁愿叫林朗扛他。不过,3000米而已,慢跑了一个多月的季知行觉得自己未必会落到要人扛的地步。
林朗感动得恨不得当场抱住季知行叫一声亲爹,被季知行嫌弃地挣开了。
许东阳久疏锻炼,叫他跑步就是要他的命,于是勾了一个定点投篮。
林朗扬扬报名表:“两个人报名了啊!3000米都有人报名了啊!剩下的机会不多,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有人带头报名,还拿下了最难啃的项目,局面一打开,林朗做工作就容易多了。他一边威逼利诱一边死缠烂打,终于把所有项目都推销出去了。
范永杰在林朗收好报名表后,走到他跟前:“可惜我这学期要参加CUPT竞赛,不然就报名了。”
林朗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那你说这废话干嘛?
范永杰却没有看他,他看的是季知行:“我想,运动会成绩应该不在我们的比赛范围内,是吧。”虽然一等奖能加分。
“这我知道啊。”季知行也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范永杰被两双莫名其妙的眼睛看得有点窘,但还是若无其事地回座了。主要是,经过刚才的数学物理方法课,他对自己必胜的信心突然不那么坚定了。
虽然一道题目也说明不了什么,但,万一呢……
范永杰放不下那块百达翡丽,要是错失了这次机会,他得什么时候才能白嫖一块百万级别的表。
还没等他胡思乱想完,铃声就响了。
第二节 课是物理学实验,开学阶段往往更侧重于理论学习。
范永杰想到这门课,心就放回肚子里去了。这学期除了物理学实验还加了一门模拟电子技术实验,考的是实操,不是死读书狂刷题就能做好的。
季知行有他那样练习的条件吗?哈!
教授物理学实验的是余敏中教授,一进门就熟稔地向范永杰招手:
“小范,过来帮我发材料。”
范永杰一边数材料一边和余教授笑着闲聊了几句,材料发到第一排时,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季知行一眼。
季知行知道他什么意思,呵!范永杰拼爹,他还拼孙子呢,谁怕谁!
作者有话说:
题目与解法来自网络。
那个啥,因为在文档里打出来的符号大多以图片的形式存在,无法复制过来,所以字符能打就打,不能打的一律以省略号代替,见谅哈——
第8章
数学物理方法和物理学实验两门课上完,一上午就过去了。
大家一边收书一边并不怎么期待地往食堂走。广陵大学食堂菜的味道并没有辱没“食堂”二字,打菜的阿姨也像受过全国统一培训般有专业的手抖技能。
学生们普遍对食堂没什么好感,但季知行是吃饭最积极一个。
且不说他大一的时候为了省钱,一年起码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吃的是免费汤配白馒头。即使是还在老家的时候,他也不曾享过什么口福。
父母早逝,他能记事起就是跟着爷爷住的。
作为一个从小经历过□□的人,爷爷一直秉持能吃饱就是福的生活方针,对于饭菜的味道那是相当的不讲究,所以做饭也很糊弄,能做熟就行。
调料只有油和盐,食材就是土豆、青菜和肉,老三样轮番上岗。
土豆丝总是和大拇指一般粗,炒肯定炒不熟的,那就加水焖,端上桌的基本都是土豆泥汤。炒青菜不舍得多放油又怕糊锅就泼一瓢水,最后盛出来一碗菜有半碗菜汁。肉怕没煮熟会有寄生虫,也是一律水煮,成品就是惨白的肉块浸在泛着油花的肉汁里。
倒不是说爷爷不疼他,爷爷是打心眼里觉得这样就挺好,有肉有菜哪里差了?少油少盐不是很健康吗?专家们也一直提倡饮食清淡呢。
但是后来看着别人家的孩子都跟泼了粪似的肥力十足,蹭蹭地长个儿,自己家孙子却瘦成了葡萄干,爷爷也着急了,开始尝试改变。
季知行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天他放学回家后,看见餐桌上摆着一碗碳。爷爷说那不是碳,是红烧肉。
虽然每一口都掉黑渣,虽然腮帮子嚼到脱力,虽然咽下去之后仍然能清晰地感觉到扎胃,但是比起水煮土豆、水煮青菜、水煮肉块,这“红烧”肉的口感简直太新鲜了,季知行当天就多吃了一碗饭。
爷爷大受鼓舞,第二天端上来一条死不瞑目的鱼和柏油色的糖醋排骨,爷孙俩艰难地嚼完,当天双双进了医院躺了5天。
出了医院一上称,爷孙俩各掉5斤肉。
经此一役,爷爷就不折腾了,瘦就瘦吧,不长个就不长个吧,最重要的是——活着!
后来上了中学,学校配有食堂。因为离家远,季知行中午就在食堂吃。
当大家都在抱怨食堂菜重油重盐重酱吃得腻人的时候,季知行第一次感受到现代工业对味蕾的冲击,从此对“食堂菜”三个字留下无与伦比的美好印象。
当然,那时候晚餐自然还是在家吃的,有“家常菜”的对比,季知行对食堂菜的热情维持至今。也是托食堂菜之福,他的身高才勉强在高三凑到了180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