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悦装了太多，再不外放，是会憋死人的。
　　“噗……”
　　苏逸一手握拳抵在唇边, 笑声如水，用手挡住了大半，仍有一星半点从手缝里淌下来。
　　叶绝盯着他半晌，胸膛上下起伏着, 心头的火气没能燃起来, 又自顾自地熄灭了。
　　他暗恨自己没出息、没原则, 偏生还有些许小得意——平日里面无表情的人被他逗笑, 这成就感简直爆棚。
　　笑得浑身发颤，苏逸意识到再不停下, 估计得挨打。他悄悄地瞥了一眼叶绝，却见人脸上也挂着一丝笑容，很是无可奈何的样子，颇为宠溺。
　　……宠溺。
　　这个词语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感觉腻歪，已经跑没了影。
　　笑过之后，雀跃尚存，这么多的开心足够苏逸撑上一年。
　　他摸出兜里的手机看了一眼，大概还有四十分钟才到幼儿园的放学时间，便出声说道：“衣服先换掉吧？”
　　两人身上还穿着那一龙一虎的手绘衣服，都舍不得似的，能多一秒是一秒。幸亏教学楼这会儿没什么人，否则一定回头率极高。
　　叶绝迈步上前，拍了拍苏逸衣服上的那只耀武扬威的龙，龙首的位置刚好在他的胸膛之上。
　　苏逸：“……”
　　哎哟这肌肉。叶绝心中不住地发出赞叹。
　　连摸带掐又揩油了好几下，叶绝简直恃宠而骄，当着本人的面，明目张胆地吃豆腐。衣服上面的墨水已然干透了，只要不用水洗，就不会掉色。
　　差不多就得了，免得待会儿又被人收利息。没能继续下去，叶绝颇有些意犹未尽地收回手，准备留点惊喜，放到日后开启。
　　这就有点像拆礼物，一层一层的包装纸剥开，捱过了激动与迫切，最有耐心的人才能获得至宝。
　　他绕着苏逸转圈的步子一顿，突然想起来这衣服放在他们这儿好像不太对，于是直言疑惑：“我记得芸姐不是说，她们要去衣厂订做班服吗？没带这‘原稿’去，咋弄啊？我们送过去来得及吗？”
　　叶绝指的是他们身上这两件衣服，苏逸当然能听得懂。他被人按着吃了五斤豆腐，表情还沉浸在上一瞬的“无言以对.jpg”状态中，沉默片刻，才慢慢地回答道：“我打个电话问问吧，总之先换下来。”
　　从楼梯间走出去，再往右一拐就到了厕所。苏逸拎着叶绝的书包，站在门外等他，顺便打了个电话。
　　“喂，怎么了逸哥？”季芸接起了通话，那头吵吵闹闹的，围着她的人似乎不少，因此她的声音听起来不甚清晰。
　　苏逸无暇顾及那头的热闹，自顾自地低下头来，瞥了一眼身上的那只龙。他指尖微垂，快速抚过叶绝方才碰过的地方，脸上神色莫名，语气却平淡，“我们刚刚忘记换掉衣服了，不会影响到你们吧？”
　　季芸“噢”了一声，不清楚他们发生了什么，便转头跟一个女生交流了几句，随后举着手机，认真地解释道：“没事儿啊，小染她们说，准备用什么板子重新画一张，然后把稿子发给厂家那边——我也不太懂，但是你俩的衣服先收着，到时候直接交到年段那边去参加比赛就行了。”
　　苏逸先是颔首，随机想起来季芸压根看不到他的动作，又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电话甫一挂断，叶绝就走了出来。他在里面听了个大概，知晓没坏事就放下了心。他一边走，一边用手整了整校服领口。
　　一抬眼，就见苏逸站在墙边愣神，他几步走过去，接过自己的书包，问道：“你换不换衣服啊？”
　　苏逸正在开小差，闻言才侧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当然，还是说，你想帮我换？”
　　一个白眼丢了过去，叶绝难得嫌弃他一回，当即一掌拍在他后背上，推着人往里走，“去去去，巨婴呢你？还得爹地亲自哄才行啊？”
　　走出校门的时候，夕阳只剩最后一点残影，秋天即将走完，白昼愈短而黑夜愈长。
　　两人骑着各自的车，一同往一个目的地前进。以前这条路只有一个人，如今已是不一样了——
　　叶绝偏过头去看了看身边的人，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
　　苏逸回给他一个微笑，旋即脚下发力，瞬间超车到了前面，一点预兆都没有。
　　“我靠，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啊？”慢了几个瞬息，就只能看到前面那人的背影。叶绝顿时被气到了，微微俯下 | 身来，准备冲刺。
　　苏逸维持了匀速骑行，不给叶绝半点机会，他扬声冲后面道：“机动车道禁止自行车并行！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张扬，声音里满是得意，叶绝听得一清二楚，也跟着一块儿傻笑起来。
　　·
　　当晚，展皓扬拉了一个男子4×100接力赛的小群，商量着找个时间练练配合。
　　【兄弟们在吗？@全体成员】
　　他如是发道，见没有人回应，又复制粘贴了两三遍。
　　这个点，正是哄完小孩儿睡觉的悠闲时间，叶绝正在和苏逸视频聊天。
　　自从言语上说明白了以后，两人彻底放开了，不再克制着某一个界限，任由一切发展。
　　不管发展到哪一步都行，不论何种结果也都欣然接受。
　　叶绝的手机震动个不停，带得他整个人都像是在晃动。
　　苏逸的脸靠在手臂上看他，越看越觉得好笑，甚至忍不住截图了好几张。
　　“你是不是有消息进来？不看看吗？”他问道。
　　“在忙，不想看。”
　　跟苏逸聊天忙碌。
　　叶绝偷拿了一根叶桓的棒棒糖，含在嘴里，说话的时候就有些含糊不清。他的脸颊鼓起一块圆圆的小包，舌尖一裹坚硬的糖果外层，甜意弥漫开来。
　　苏逸收回截图的手，又撑回自己的下巴，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么喜欢吃糖？下次给你买一箱。”
　　叶绝“啵”的一声拿出嘴里的棒棒糖，一舔唇角笑了笑。对方光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就能让他高兴好久，“可别，除非你想带小皇帝去看牙科——没你这么宠小孩的啊。”
　　什么宠小孩。苏逸冲他摆了摆手，当即发出质疑道：“你是小孩吗？脸可真大。”
　　闲聊间，轮到苏逸的手机开始震动，他暗自惊奇这个点居然还会有别人找他，潜意识以为是学生会的事情，便第一时间退出去查看。
　　然后发现是展皓扬的私聊：【逸哥，你什么时候有空？】
　　苏逸回了个“？”过去。
　　叶绝看得见他凝神看屏幕，一猜就知道是在回消息，“谁找你啊？”
　　展皓扬回复得很快：【你俩怎么都不看群的！太过分了！】
　　“是小展，拉了个群，”苏逸回应了一声，又点开所谓的群聊，随口说道，“他问我们什么时候有空连接力。”
　　“啊，体育课上练就行啊。”叶绝本是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忽然间很是好奇，又猛地坐直了身体，目光灼灼地盯着屏幕，“喂，咱俩比比谁更快吧？”
　　苏逸正在打字，耳边的声音脑子一过就罢了，没多细想，他回道：“什么快不快，还不如比比大小。”
　　叶绝：“……”
　　他不是直男，乍一听在耳朵里，跟耍流氓没什么区别，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这种玩笑。
　　这也就是苏逸，换了别的人，绝对一拳给他揍飞了去。
　　叶绝呼呼喘了几口气，强自压抑心头的怒气，扯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来，并非大呼大叫，而是轻声细语地说道：“苏逸哥哥，你在说什么呢？我说的是比赛跑、步、快慢，你给我把脑子里那些东西收拾收拾丢干净了！”
　　而后他毫不留情地戳了一下屏幕上的红色圆圈。
　　“噔——”
　　视频关闭的提示音倏然响起，苏逸一怔，才发现是叶绝主动挂断了通讯。
　　【绝哥怎么都不回消息，他不在线啊？】
　　展皓扬问道。
　　苏逸想了想，【他可能在忙，体育课上练习就行了。】
　　展皓扬秒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
　　苏逸没再看，他急着哄回某个脸皮很薄的人。仔细想了想，大概还是那句“比大小”戳到叶绝的怒点了。
　　可是这句话也没什么问题啊？男生之间这么说不是挺正常的吗……
　　苏逸犹豫了下，情感战胜了理智，点开聊天框，一阵盲打：
　　【我说错了，不比大小了，反正都是你大。】
　　殊不知叶绝正抱膝生闷气，一听消息提示音又忍不住点开来看。不看还好，一看更是着急上火——脸颊涨红，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羞的。
　　苏逸真是个死直男……！
　　叶绝愤愤地想道。
　　手上却不受控制地回复道：【少来！冷战五分钟，从现在开始！】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一丢丢……
　　害，反省一分钟。
　　【我的gay蜜说他真的不能接受“比大小”这种玩笑，俺不清楚其他小给是不是这样。反正叶绝同学炸毛第一名。|·ω·。)】


第33章 短跑健将
　　体育课前, 展皓扬早早地去体育器材室借好了接力棒——这会儿操场上人满为患，体育老师难得停下课程，用作自由活动, 因此大部分人都在忙着训练。
　　要是不早点借，就只能用矿泉水瓶代替了。
　　柯铭杰也是接力赛成员之一, 可惜他存在感太低，直到四人会面, 叶绝才知道他也是。
　　承认也不是太难，他眼里只能看得见苏逸。
　　“体委, 你速度快吗？”叶绝出声问道, 接力的次序非常重要，特别是第一棒和第四棒, 必须得谨慎安排。
　　柯铭杰人高马大，皮肤黝黑, 一看便是经常运动的结果。闻言，他挠了挠头，憨厚一笑：“我觉得还行吧。”
　　展皓扬跟别班的同学商量了一下，闲杂人等通通退到了草地上, 堪堪清了两条跑道出来。他抬手一指面前大概有一百米长的直道，提出建议道：“要不当场计时比比？”
　　这“比比”二字一出，叶绝快速引爆了兴趣，带着挑衅的味道看了苏逸一眼, 随后冲他勾了勾食指, 意思再明确不过。
　　兄弟, 咱俩比比？
　　苏逸点头应承下来, 他同样想知道自己的短跑水平究竟在何种程度，热血一时间上涌, 也跟着一块儿兴奋起来。
　　展皓扬打开手机的计时器，站到了终点，柯铭杰跟他一人一边，选择在起点发号施令。
　　体测的时候会考五十米，短短的距离拼的就是爆发力。然而当长度翻倍之时，奔跑的难度只增不减，往往有些同学还没到终点，就已经力竭。只要速度稍一慢下来，被赶超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亢奋的情绪一时间占了上风，叶绝站在白线后面，原地蹦跳了两下热身。苏逸在他相邻那一道，随意做了几个动作拉筋。
　　强强对决的场面分外好看，柯铭杰也备受鼓舞，跃跃欲试，准备等会儿与展皓扬一争高下。他跟他们拉开了一点距离，差不多是在五米的位置上，随后手臂高高扬起——
　　“预备——”
　　两人同时俯身，两手撑地，前腿弯曲，后腿微伸。
　　“跑！”
　　柯铭杰大喊一声，手臂猛然落下，垂在腿侧。
　　下一秒——
　　一阵风呼啸而过，脸颊隐隐作痛。
　　风中或许有细小的沙砾，柯铭杰咳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像是被这风的凶猛攻势击退，又赶紧沿着跑道跟了几步，眺望前方。
　　苏逸和叶绝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起跑，而后齐头并进。两个少年人迈开长腿，用尽全力向前迈步，不管不顾的劲头根本无人能挡，像两股疾风横扫而来。
　　展皓扬看着他们越来越近，看得目不转睛，心跳不由得加速，几近认定他们班就是天选冠军。
　　来势汹汹。
　　其他跑道上的人也深受感染，跟着一并驻足观看，难免关心这场龙争虎斗，到底谁胜谁负。
　　一个女生拉了一下闺蜜的袖子，脸上带着些许羞涩的笑意，窃窃私语：“我猜苏逸会赢！他以前是我们初中的，很多人都把他当成男神！不过我居然都不知道，原来他体育也这么好……”
　　另一个女生忍不住踮起脚尖来看，她有点近视，微微眯起眼睛细看，难掩激动地说道：“旁边那个男孩也超级快啊！我记得他叫叶……叶绝！是一班的团支书，我开会的时候见过他——我靠，这背影飒得不行，我赌他会赢！”
　　一百米没有多长，用不了多长时间便到了尽头——两人同时超过终点的白线，展皓扬看得眼花缭乱，手上的计时器只按了一次。
　　因为惯性，他们控制不住地超出去将近十米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我去，你们也太强了吧？我觉得我们班这波稳了。”展皓扬看了一眼计时器上的数据，震惊得无以言表，有些崇拜地说道，“我不清楚校队能跑出多少成绩来，但我估计你俩这速度，也能稳进田径队了啊妈的！”
　　叶绝出了些薄汗，一边喘气，一边往回走。他有点想掀起自己的上衣来擦汗，又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明目张胆不太好。
　　说不定还会被苏逸嫌弃，那还是算了。
　　“可惜没有拉线，哎。”他只能用手背拭去汗水，情不自禁地感叹了一声，“不然一定能分出谁先谁后了！”
　　幸好他俩都没报短跑的项目，不然别说在年段竞争了，光是窝里斗都得打个半死才罢休。
　　苏逸的胸口起伏着，呼吸仍旧急促。他额角渗出的汗水打湿了碎发，随手扒拉了两下头发，全部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明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