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
岑肆站起来,撂下句:“累了,我去洗了睡了。”就进屋。
江识野看着他的背影,埋怨自己不会说话。
但岑肆又很快向江识野道歉了。他一洗完澡,立马就从背后去抱人,江识野看他阴晴不定,有些排斥地推开:“……别抱,我还没洗。”
岑肆没让他推动,下巴垫在江识野肩膀上,鼻梁拱他的脖子:“不好意思僵尸,我刚刚凶你了。”
江识野身体迅速软下。
他带着一种堪称慈祥的目光看岑肆,手贴在他手上:“我知道你没凶我。”
“……凶了。”
“我确实不太懂击剑,只是看你训练得很累。四仔,你现在可以不那么辛苦的。你才病好。”
他记得邹孟原是怎么描述以前的岑肆,他训练得有多么疯狂然后倒地不醒,江识野对此简直ptsd,要不是岑肆很爱击剑他恨不得他一直躺平。
岑肆含糊着说:“我知道,我就是有些急。”
“干嘛这么急啊,你还这么年轻。”江识野笑他。
两人的摩擦仅限于此,江识野本很快就把这茬忘了,直到两天后看了岑肆的致乎,才明白这货近来焦急烦躁不是因为年不年轻,竟都是因为自己。
【@想耍剑de小帅哥:沃日啊老婆又开始火了,粉丝蹭蹭涨,我虽然很高兴,但感觉自己被压了一头。谁懂,以前都是我养他帮他,现在却不如他了,以后不会要他来养我吧,但我现在真的也赚不了钱,靠!】
“……”江识野直接看笑了。
他怎么忘了,岑肆可是一个死要面子、病再重也要保持1的尊严的人。
说白了,这人有点儿大男子主义。
但他也觉得可爱兮兮的。
此时他和岑肆虽面对面坐着,但岑肆在玩音游练反应力,专心致志,江识野便忍不住敲他。
【跑调麦霸:你最近心情不好?】
音游的声音很快停止。岑肆突然仰着头,把手机举起来。
不想让江识野看到的派头。
秒回。
【想耍剑de小帅哥:还成,就是有点焦虑】
【跑调麦霸:怎么说】
【想耍剑de小帅哥:我想永远把我老婆压在下面,这正常吗】
江识野猛被口水呛到。
“咋了?”岑肆单手递给江识野一杯水,抬眸看了他一眼,“你在玩什么?”
“……看网友评论,有些多好笑的。”江识野把手机屏幕亮度拉低。
“什么评论,给我念念。”
江识野喉结轻滚了下,脑袋急速飞转,“就是说皮卡丘站了起来,你猜这么着,它就变成了皮卡兵!哈哈。”
“……”
岑肆挑挑眉,一脸平静,“好笑吗。”
“……不好笑吗。”江识野眨眨眼,本尴尬的笑容更尴尬。
“算了你笑你笑。”岑肆继续低头看手机了,心不在焉,“我在看击剑技巧,别打扰我。”
江识野盯他一眼,撇嘴咋舌:“嗯,你学吧。”
【跑调麦霸:挺正常的,你不是……1吗。】
【想耍剑de小帅哥:嗯,我是说各方面的,就是看到他支棱起来以后会越来越火我就……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而且我是搞体育的,但他以后要混娱乐圈,体育肯定赶不上娱乐圈的有钱有人气,他以后会走向国际,显得我好弱鸡】
【跑调麦霸:但你不是也要当世界冠军吗,体育的影响力比娱乐大】
【想耍剑de小帅哥:懂,我主要是想和他齐头并进吧】
【想耍剑de小帅哥:霸姐,你怎么知道我要当世界冠军?】
江识野被这话问住,他局促地抠了抠眼尾的疤,【猜的,看你ID和字里行间,就还挺明显】
【跑调麦霸:怎么样,姐猜得对吧[墨镜]】
对面的岑肆突然笑出了声。
江识野慌里慌张瞟他一眼:“你笑什么。”
岑肆一直在笑,低着头,肩膀都在抖。
江识野把手机一扣:“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岑肆搓着后颈回答,就看着手机也不看人,眼尾挑着,“我突然反应过来你刚刚说皮卡丘站起来变成了皮卡兵,笑死我了。”
“……”江识野无语,“你这反应有够延迟的。”
“我才琢磨出是哪个兵嘛。”
“哦。”
“僵尸。”
“干嘛。”
岑肆抱着手机,吸了吸鼻子:“没事儿,就觉得你真可爱。”
“……”江识野瞪他一眼,“神经病。”
那时江识野并未发现有什么端倪,自打知道傲慢如四会“嫉妒眼红”自己后,他还会贴心地在某些方面让一下他,经常靠靠他,让他多展现展现1的魄力。
但他粉丝真的涨得很快,有一天,江识野收到条私信,竟然来自赖秋园的团队。
“四仔,秋秋不是要参加邦尼斯音乐节吗,她邀请我成为她团队的一员。”
“秋秋?”岑肆微愣,“她知道这个小骚疤是你吗。”
“应该不知道。”江识野很兴奋,“她在找国内外各种独立音乐人,我可能运气好被选中了。”
人果然还是要进步,以前哪怕赖秋园那么青睐江识野,都没向他伸出过国际音乐节的橄榄枝。现在他一个陌生的素人身份,赖秋园却无视身份主动找了来。
岑肆微眯眼:“邦尼斯啊,那要去F国?”
“音乐节还在三个月后,不急,但可能要提前回国和他们见面什么的。”
“嗯,也是。”
“四仔,你要回去吗。”江识野目光看向他,“你如果不回,我就不去这个了。”
“放屁。你看你说这话违心吗。”岑肆笑笑,“我看情况吧,不知道阿尔多愿不愿意回国陪训我。大不了你先去,我晚两周回来。”
“……哦。”江识野有些不开心。
岑肆瞅他一眼,揉了揉他头发。“行了行了,那我跟着你可以吧。”
“也不用。”江识野摇头,“看各自安排吧。”
他知道等岑肆真进了国家队他也告别网络身份后,他俩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随时黏在一起,很多时候多半都是各奔东西。
23岁的人了,也需要提前预演一下这种“成熟”的事业奔波状态。
然而两人都没想到,他们的安排还是被意外捆绑在了一起。
比计划中更早地一起离开了瑞士,赶了个加急飞机。
起因是江识野接到了吕欧个打来的语音电话,单刀直入。
“阿野,你家失火了。”
江识野心跳都停了一瞬:“哪个家?什么失火?”
“枫城那个,你和易斌的家,突然失火了。”
江识野呼了口气,却更沉重,深深皱起眉来:“易斌……他在里面吗,他怎么样?”
“在的,刚送医院。”吕欧低声说,顿了顿,“还有岑肆的父亲,当时也在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
文进入收尾阶段了,所以像易斌这种从第一章 就出现的人物,终于也该登个场走一遭了
第92章 Ending.幸运人生
再回枫城是以这种方式, 江识野心情复杂。
他对所谓的“家乡”没什么眷恋,自18岁离开这后,哪怕说过还会回来看看, 脚步却一直在往外走。
这会儿和岑肆刚下机场,那么着急的情况,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也是“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和四仔再去枫体看看”。
他就是这么个人, 会有那么点儿担忧心慌, 但只要岑肆在身旁,其他方面的情感都堪称寡淡冷漠。哪怕烧毁的是他从小到大住着的屋子, 进医院的是他亲舅舅。
岑肆都比他着急, 来不及观察故乡的变化, 也来不及和人倒时差, 直接拉着他赶往医院。
江识野拍拍他的手安慰:“放心, 你爸没事儿。”
这是吕欧带来的“前线消息”,说【易斌应该是腿受伤了,岑肆父亲没啥】。
他也挺牛逼, 人在庆市, 家人也搬离了老西街, 却没退出街道群。瞅着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发视频, 说什么哑巴家着火啦, 疯子受伤啦, 他被包养他的男人送进医院啦。
西街只有一个哑巴疯子,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吕欧却从不知这疯子有个“包养他的男人”, 点开视频才被匆匆而过的人影吓了一跳。
他知道岑肆他爹长啥样,但打死也不可能想到他和江识野他舅会有啥关系。那一瞬吕欧只觉是误会:【A-头头是道头疗馆:岑肆他爹是来找你舅舅提亲的吗?】
“……”江识野回了句, 【比你想象得更狗血。】
“我没担心,”岑肆对江识野说,迅速打了个车。
紧急买了机票、转机从瑞士赶到这,已经过去两天了,岑肆始终都没见家里人发什么,岑扬还每天给他转发鸡汤。
如此毫无音讯便说明身体没出状况。岑放也不可能让人知道他和易斌在一起,还让房子烧了。
枫城现在在过冬天,岑肆暖烘烘的手贴到江识野后颈上,把他拽上车,声音很淡,“我只是一想到待会儿要看到岑放和你舅舅在一块儿,他俩也要看到我俩,那场面,一定很滑稽。”
他嘴角噙着一抹讥笑,江识野也禁不住眨了眨眼,眼底溢出些不知道是无奈还是无所谓的意味,同样哼笑一声,“何止是滑稽。”
何止是滑稽。
当岑肆长得像他爹,江识野又和易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情况下,四人在病房里相对,那场面是一种充满巧合的荒诞。
像一对情侣被时空拉扯,仅仅分成了年轻版和中年版。
而且问了护士刚找到病房时,他俩正见岑放把易斌躺着的床摇高,又殷勤地坐到旁边。
塞给易斌一个小小的暖手袋。
这个场面,对两个年轻人、尤其是岑肆,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知道他爹和别人有一腿,和亲眼看到他爹和一个男人举止亲密,那感受是不一样的。
他的腿都迈不进去了。
岑放是通过易斌的目光感受到门口有人的。
他转头,看到江识野和岑肆,也呆住,猛地站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俩……怎么回国了?”
他很窘迫尴尬。金融报刊说岑放性格温润纵横捭阖,江识野却总是忘记他是一个名企的董事商海的大亨。毕竟他看到的岑放,岑肆父亲的岑放,易斌情人的岑放,总是有些尴尬、歉疚、痛苦,怒气冲冲又小心翼翼。
怂。
岑肆没说话,微微偏头,目光绕过他爸,怔怔地盯着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易斌。
“哑巴疯子”易斌没什么表情,他很白,病态的白,眼窝比常人更深,一张脸轮廓分明,骨相好,所以显得非常年轻。
岑肆完全僵住。
第一次这么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外甥像母舅。
太他妈像了。
但也就一瞬,在易斌目光投过来时,岑肆就迅速分辨了他和江识野的迥异。他们气质很不一样。江识野更英挺又更魅气,眼睛黑白分明,纯柔又锋利的,永远不会有易斌这种浑浑而疲惫的目光。
他们对视,易斌本苍白淡淡的脸也突然微挑了下眉,暖手袋的手轻轻握紧。
没人知道他看到岑放的儿子这一瞬在想什么。
岑肆这会儿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倒是江识野,把那句“叔叔”咽下去,开口:“听朋友说着火了,急忙赶了回来。你们……没事儿吧?”
他望向易斌。
易斌也看向江识野。
然而对视一刻他却像被眼神烫到,又迅速垂眸,扯了下被子。
“没什么。”岑放局促地笑了笑,看向易斌的目光却很柔,“我的疏忽,电气设备引发的。那房子也真的太老了。”
火势不算大,只年久失修导致屋子里的一切基本都被火舌吞没了。
江识野细算一下,那屋,最开始是岑放和易斌二十几岁私奔时租住的,现在他和岑肆都二十多岁了。
真是两代人。
病房被极为不自然的沉默笼罩,时间凝固又压抑,没人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
易斌大概是想要再坐直些,微微撑起。
他腿还吊着,岑放连忙习惯性地扶了他一把。
岑肆睁大眼睛看着他爸的手攀上易斌的胳膊,突然想到陈醉重病之时也被岑放扶起来喂过饭。
他猛地皱起眉。
他高看自己了,此刻生理性犯恶心,压抑着本能的烦躁和愤怒,退后一步转身,把江识野拉过:“僵尸,我们还是走——”
“四仔。”
岑肆脚步一顿。
出乎意料地,岑放和江识野同时叫他。
“四仔,你听我说。”岑放急急忙忙的声音。
岑肆背对着,声音冷漠:“说什么。”
“对不起已经说过了。”
这不是什么对不对得起的问题。岑肆明白。
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的问题。
他其实对岑放的感情很复杂。
知道他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可也清楚岑放是爱他宠他的,并不比任何人少。
在他生病时,他知道岑放有多么痛苦和愧疚。
而且说白了,要不是仗着他爹的钱,他也活不下去。
也正因为差点儿死了,岑肆成熟多了,把这些都看淡了,能去尝试理解岑放的不得已,因为知道爷爷当年是个多么严苛到可怕变态的人。
而且他还意识到,自己和他爸的不同,倒不是在面对现实时有多坚韧,面对爱情时有多么执着,人都是很现实的,他能走到这一步,最重要的,只因他是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