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是第二天晚上的事,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他们连觉都舍不得睡。
不停地亲不停地抱。
岑肆问想不想出去走走,江识野也不愿。
只想一直躺在他怀里,想让每分每秒都是肌肤的印记。
那晚他们没睡觉,不停地相拥亲吻,恨不得要吻三百多次才能弥补接下来空白的三百多天。累了就讲小时候的事,江识野这才知道岑肆的妈妈是陈醉,岑肆这才知道江识野是他常玩音游的Top1。
他们还有很多对彼此不了解的地方,过去还有很多意外的羁绊,未来还有很多预料的期待可以分享。可是时间那么短,哪怕把夜晚不停地压榨浓缩,也还是太短。
第二天早上岑肆给江识野清理的时候,绷了那么久的江识野终于忍不住了,绕着岑肆脖子,任着花洒的水把脸浇透,隐没眼泪。
但他肩膀一直在抖。
“很痛吗。”岑肆问他,抚摸他的背。
江识野脸埋进他的肩窝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沉着沙哑的嗓承认:“你快点儿夺冠好不好,我舍不得你……”
这么直抒胸臆的对话,很不江识野。岑肆眼眶立马就红了,他第无数次亲上江识野的嘴唇:“很快的。”
“僵尸,你信我,很快的。”
随着时间越来越近,不舍也越来越浓。
假分手也是一次分手。
坐上杨叔开着的黑色商务车时,岑肆还是控制不住把江识野拽到自己怀里,一声不吭,缓慢呼吸,但江识野又很快弹起来,冲他摇头。
翟教练上副驾时以为只有一个人,看着眼尾有疤的男孩还在旁边时气得火冒三丈:“你俩还没分!!”
“分了。”岑肆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但我们分得很不舍,我想他送我。”
江识野黑沉沉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翟教练,一点表情、一点情绪都没有,眼尾的疤却在车窗阳光的映照下很耀眼。
翟教练突然就让步了,拉紧安全带的时候说:“运动员总是要做出牺牲的,你们啊,也要理解大人啊……”
车缓慢行驶,车厢里四个人,都不说话。
风景在眼前掠过,江识野把窗子打开,任风阻止眼眶又红。
他不能按照昨天和岑肆商量好的,把他送到国家队大巴车上,目送他们前往机场。
他做不到,他得提前下车,越快越好。
他不该送他的。
余光还有熟悉的声音,耳畔还有缓慢的呼吸,这都像把不舍拉得更长。
他要受不了了。
就在江识野想开口说“那我就送到这”时,岑肆突然一个拽手。
他又把他拽到自己怀里,他的耳朵紧紧贴住他的胸膛,那一瞬间他被他的气息包裹,那一瞬间烙下心跳的声音。江识野彻底绷不住了,为了怕情绪失控,他的神情反而越来越淡,淡到锋利无情。
他立马弹起来,仿佛岑肆很脏:
“行了吧,到下个路口,我们就分手。”
车厢陷入压抑的沉寂,杨叔和翟教练匆匆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
——是岑肆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一刻他的表情不是装的,因为江识野没按照他预料到的时间来。
他没准备好。
江识野看着他,心又软得一塌糊涂,还是画蛇添足地补了句:“……行吗。”
岑肆揉了揉后脑勺,闭了闭眼:“……行。”
然而到了下个路口,杨叔都准备靠边停车时,岑肆又沉着嗓说:“再下个路口吧。”
江识野攥紧了手。
都出汗了。
再下个路口,岑肆说:“这儿不好下车,再——”
“就这吧。”江识野突然打断,叹了口气。
“就这吧。”
他目光深沉,岑肆目光晦暗,两人的嘴唇抿紧,上面都是好多破皮,岑肆嘴角都还是红的,翟教练都忍不住脑补腥风血雨。
沉默了半晌,岑肆说:“好,我送你下车去公交车站。”
公交车站就在旁边,走十步路。
岑肆拉紧江识野的手,不停地摩挲他的手背,江识野深呼吸一口气,从包里掏出来——
掏出来一瓶六神花露水。
“巴黎可能也有毒蚊子,带去吧。”他说。
岑肆低下头来,又一次比江识野更想哭。
车不能靠边停太久,他们没有时间缠绵。
两人战术性地拥抱了一下,触摸到他的腰江识野还是啪嗒啪嗒流起了眼泪。
岑肆即便没看到,也还是知道:
“别哭。”
“……嗯。”
“僵尸,就只有三百天,你就最后等我一年,我的承诺不会变,我一定会在全世界面前宣布你是我男朋友。”
“……我知道。”江识野的鼻梁刮着他的侧颈,像京城干烈的风,他毫无威胁地警告:“但我妈一辈子都拴在我从没见过的我爸上,我不会学她,我绝不会一直等你。”
“我知道,你不用一直等我。”
江识野把花露水塞到岑肆手里。
他不愿他总是把梦想和爱情拴在一起,一荣俱荣就担心也会一损俱损,他想他至少拿到一个:“四仔,我不在意你得不得冠军,你一定要回来找我。不然……”
“不然什么。”
江识野也不知道什么不然,就傻傻地语无伦次:“不然我会很恨你,我会觉得你抛弃了我,我会觉得这一切都没有意义。我会忘了你。”
岑肆红着眼眶笑了。
“江识野,你忘不了我的。”
车群川流不息,发出聒噪的汽鸣。岑肆扬起嘴角,风吹额发,最后的锋芒和意气,他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冠军是我的,你也是我的。回去吧。”
他们转头。
因为知道还会重逢,所以都没有回眸。
回家路上江识野就把情绪调整好了,他也长这么大了,安慰自己小爱缠绵大爱放手,安慰自己时间过得很快。直到指纹一解锁,他走近空荡荡的房间,转身,看到PVC运动地板上——
有一件国家击剑队队服。
江识野立马走过去,跪在地上。
心有灵犀地,他去翻兜。
果然翻出来一张纸条。
岑肆又大又丑的字体:
【知道你喜欢闻我,给你留一件最有我味道的衣服,等我回来】
江识野忍不住笑了。
又翻到背面。
【你的Oirpods我带走了,想带着你的耳朵,听你给我写的情歌】
江识野捧起那件红色的国家队外套,狠狠地闻了一口,挡住笑着笑着又哭起来的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微信假分手聊天记录,第29章 岑肆的回忆里有提到
回忆就在这停止了哈,知道看不得虐的所以回忆part越来越短了……
第70章 Verse.旋转木马
模模糊糊地, 江识野感觉有人在摸他的脸。
他睁开眼。
就看见岑肆。
他一阵恍惚。
梦里刚刚分别的人,以更成熟俊美的轮廓也更苍白瘦削的容貌还躺在他身边。
房车窗外一片浓稠的深橘暮色,能听见近在咫尺的海潮声。床上被单拧成一团凌乱的花, 还有一种独属于性后的味道。
岑肆指腹慢慢刮着江识野的眼下,又摸到脸颊,像簇撩人的火苗,去烘干脸上的湿润。声音轻柔缱绻:“怎么睡哭了?”
这感觉像在伊甸园。
只是可能没有夏娃。
只有两个亚当——
江识野开始瞪着他。
岑肆没怎么注意江识野的表情,眼眸半垂, 锁在那条疤上, 漫不经心地勾着:“嗯?梦见什么了?”
梦见什么了?
待意识彻底清醒,新恢复的记忆慢慢回潮, 江识野瞪向岑肆的目光就越来越沉。
沉默了半晌, 他冷不丁问了句:
“你身体怎么样?”
醒来就关心自己。岑肆笑了, 他这么早醒就是为了提前吃药, 此刻精神抖擞。
“挺好的, 你放——”
放心两个字都没蹦完,突然,
嘭一声。
江识野,
给了岑肆一拳。
和梦里床上那次是差不多的位置, 打得不重, 但也不轻。
暧昧的气氛被骤然打破, 岑肆一下子懵了, 本妖娆的侧躺变成毫无招架之力的平躺。
江识野迅速压在他上面。
“卧槽?”岑肆不可思议道, “你被夺舍了?”
“姓岑的, ”江识野扣住他的肩膀, 沉冷淡淡的嗓音,“我们来翻点儿旧账吧。”
“?”这话让岑肆眼睛立马睁大。
他像个任人宰割的羔羊, 被江识野牢牢锁住。
难得没有反抗。
“我问你,”江视野的手都要掐进岑肆锁骨里面,“两年前的8月11号,我们在体育馆路公交车站分开后,是不是就再也没见过?你说让我等你三百多天就回来找我,你是不是根本没来?”
岑肆目光沉下,绷起嘴角。
江识野看他这反应,嗤笑一声。
果然。
刚和岑肆谈恋爱那阵他去Swirl,曲调就说过,“知道你们还会再续前缘”。
那时他就觉得不对,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直到上次记忆恢复了三天世锦赛的记忆,他发现自己和他确实是谈过恋爱的。
他又去问过曲调一些细节。
曲调其实也不知道什么,只告诉他岑肆退队消息传来时他便在Swirl买醉,他根本没再申请什么音乐院校,而是说“想放下”,接着就出去旅行。
那时江识野没把这些话太放心里去,既然岑肆承认是他提的分手,那自己有这样的反应也不足为奇。
可是刚刚的梦境一搅,他才知道那根本不是分手。
他们曾共同规划过未来,岑肆曾允诺只需短暂的等待。
是岑肆单方面放了鸽子,放弃了自己。
自己才会如此走不出来。
而他俩复合这么久岑肆都只字未提,一直在隐瞒。
“难怪你老是对我说对不起,原来是因为你抛弃了我,你单方面和我分手,你说话不算话——”
“你他妈让我怎么说话算话!”岑肆突然一声怒吼。
他挣脱江识野的手,直接弹起身。江识野还坐在他腿上,岑肆手又掌住他的后颈,像猛禽的利爪,他身体往下压,压得江识野上半身都躺在岑肆的腿上,和自己的脊梁合为一体。
岑肆低声吼道:
“江识野,我要怎么说话算话?我突然就病了,巴黎都去不了了,我拿不到冠军怎么说话算话?”
“我有没有说过我不在意你是不是冠军!”江识野虽然位置处于劣势,但比声音的场合从不露下风,他也吼他,“我有没有说过,冠军无所谓,但你一定要回来找我?”
岑肆一怔。
良久,他用力咬了咬嘴唇,目光更加狠厉。
“但我做不到。”
“我只有拿了冠军才能公开出柜,我只有拿了冠军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才能宣布你的存在。我没拿冠——”
“你没拿冠军我就不存在了吗?”江识野也抓住岑肆的后颈,直勾勾地看着他,“你觉得我在意这个吗?是你在意这个,是你非要把梦想和爱情拴在一起。你觉得那都是你的事,那我呢?你病了,你去不了巴黎了,你难过,你什么都做不到。但这就是你直接离开屁都不放的理由吗?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你有没有想过我会一直傻不拉几地等你?谈恋爱是你一个人的事?”
后颈的手松了,
岑肆说不出话来。
他眼眶渐渐变红,奋力深呼吸两口才缓过神来,慢慢说:“我当时很痛苦,岑放也说些有的没的,我根本没办法再面对你……”
“你爸对你说什么了?你会听你爸的话?”
岑肆绷起嘴角。
又再次一语不发。
“你生病了,但你还是很自私。”江识野说,“我明明给你说过,如果你不再来找我,我会很恨你,会觉得你抛弃了我。会……忘了你。我都给你说了后果,你却依然没来找我。你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恋人?我不知道你生病,我就看到你退队,看到你杳无音信,我难道不痛苦吗?”
岑肆低下头。
手紧紧抠着被子。
古往今来,一直是岑肆会说,江识野哑口。但今天却是江识野占了上风,说了这辈子最多的话,说到口干舌燥地闭闭眼。
“而且这个事最搞的,是我还真他妈失忆了,我忘得一干二净。如果不是我恰巧在吕欧的头疗馆里,那我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关注你,我根本不知道我曾和你相爱过,那该怎么办?”
“但你失忆了到底痛苦的是谁?难道不是什么都不忘的那个人最痛苦吗?”岑肆压下眉骨,“要不是我心大,一直觉得你在暗示我勾引我,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
江识野也压下眉骨:“你还有脸怪我失忆?我要不是忘了这些事,早他妈不理你了,你想追我都追不到,我恨死你了你个自私鬼。”
岑肆眼睛往下一点:“你恨我你干嘛坐自私鬼腿上?”
“卧槽不是你拉的吗。”江识野立马抬起屁股。
结果被岑肆猛然一按。
“你给我坐好!”
“……”江视野第二次抬起屁股,“我就不坐。”
结果又被岑肆按下去。
岑肆气急败坏地吼道:
“我虽然是个自私鬼,但我也是个病美人,你不能恨一个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