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谁会做鱼吗。”赖秋园问,“我可以后面弄,但最开始不敢处理。”
江识野走过去:“秋秋老师,我来吧。”
赖秋园笑了:“你叫我什么?你怎么和阿肆一个叫法?”
“……”江识野一噎。
岑肆私下连老师都不叫,直接叫赖秋园“秋秋”。
两个秋字还发得格外短促,像一只讨嫌的麻雀。
江识野私下被他聒噪了几遍,不知不觉竟顺嘴了。
虽然也顺嘴加了个老师,有个尊敬味道。
但不多。
他脸都红了,觉得太过冒犯,忙说:“不好意思。”
“没啊,挺可爱的。”赖秋园道,把水桶递给他,“你把鱼处理一下吧。”
走的时候还拍了下江识野的肩。
摄像头下,江识野熟练地用木棍把鱼敲晕,掏鱼鳃刮鱼鳞,剖背掏肚放血洗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像看美食节目,但考虑到湖边的原始背景,又像求生节目。他不经惹得众人都来围观,夏飞蹲着对秦乐说:“我一直觉得杀鱼的过程好残忍啊,万物皆有灵……”
秦乐:“确实,鱼眼睛瞪着很吓人。”
岑肆在一旁插着兜,神色淡淡:“那你们别吃好了。”
夏飞挠了挠头发:“四哥你干嘛怼我啦,真的是……”
“你怎么做得这么麻利啊?很爱吃鱼吗。”古娜好奇道。
江识野面无表情地回答:“没,我不吃鱼。”
“啊?”大家大惊,“那你这……”
“以前帮别人做的。”江识野耸肩,坦然承认。
“为啥啊?”
“生活所迫。”
到晚上围坐在一起吃鱼时,江识野依然乖乖坐在里面,虽不吃鱼,但可以喝鱼汤。
赖秋园问他:“会不会饿?”
江识野摇头:“不会,公司也说让我控制食量。”
赖秋园笑笑。
她这样子被夏飞和秦乐看到,各有不爽。
赖秋园是第一个获得格莱美奖和公告牌音乐奖的亚洲艺人,在乐坛咖位可想而知。她对江识野的一颦一笑,都可被看做喜爱和青睐。对于同做音乐的夏飞和秦乐而言,也都意味着威胁。
围着篝火吃到中途,湖边有蚊子,大家共享一瓶六神花露水,天南海北地聊天。
还是围绕着神秘的新嘉宾。
徐英:“阿野不爱吃鱼,是因为以前要杀鱼吗?”
“不是。一直都不太喜欢。”江识野回。
只是可能杀鱼后让他更生理性抵触了。
高中的时候想多攒点儿钱,体验了很多能悄悄塞进未成年的工作。但江识野不混不痞,虽然自打十二岁见义勇为后在西街就颇有威望,也不差兄弟。但他本质有点儿乖僻——
乖巧又孤僻的那种乖僻。
这让他在社会上并没有很混得开。他又不想干重活,惦记着自己的手回去还有摸琴。
最后兜兜转转,选择了处理鱼。
有段时间他总觉得自己身上是洗不褪的鱼腥味儿,即便体育生排汗多,他在夏天依然敏感,更怕汗水和鱼腥味混在一起——他就傻不拉几给自己涂一点儿花露水,那味道相当喧宾夺主,哪怕只有一点儿也可以盖过全部。
所以第一次和岑肆打架的时候,岑肆把他压进沙坑,那时他脑子里一刹那刷过的反应是——这人身上怎么能是这种味道。
不说香,但就是很陌生。毫无生活的痕迹,一棵来自远方的树。
“阿野是毕业于哪所大学啊?”秦乐又问。
江识野直言无隐:“我没读过大学。”
“啊,那你高中学历吗。”
“……对。”
VEC竟然签了个高中学历的人,大家更惊讶了。
“现在粉丝还多看学历的,我毕业于伯克利也被人骂野鸡大学呢。”秦乐笑笑说。
岑肆睨他一眼:“我也只有高中学历。”
“四哥你不一样吧。”夏飞说,“先不说你得了世锦赛金牌回去也可以申请读什么T大吧,最主要的是你是演员。学历对做音乐的方面要苛刻些。”
“此话怎讲。”
“乐理啊,歌词啊,演员吃天赋饭,但唱作人作词作曲都需要学。尤其是词,稍有不慎会被粉丝骂弱智的。”
岑肆撇嘴,不敢苟同。
“其实也不一定。”赖秋园说,“词是对生活的理解,又不追求文笔,不能和学历高低划等号。但小野,你没上大学确实有点儿可惜了,唱作人多和才华划等号,才华又是需要学习积累的。”
江识野点点头。
赖秋园这么一说,他就真的有些难过了。
“毕业后也有三年多了吧?这三年你应该有很多机会去申请读那种音乐大学啊,各种比赛什么的都放名额,怎么没去还来做头疗呢?还有奖学金,也可以试着申啊。”赖秋园又道。
江识野心里一颤,望着坐在对面的岑肆。
岑肆本低着头,也因这话迅速抬起来。黑沉沉的湖边显出他的脸不健康的白,表情显出一丝疲倦和惶恐。
篝火火光在两人视线里燃烧着。江识野慢慢说:“或许是……当时有我认为的很重要的事。”
“任性了?十八九岁的孩子,是这样的。”赖秋园笑道,“年轻任性点儿也挺好。”
岑肆冷不丁开口问:“那你会后悔吗。”
火柴燃烧着他的声音,明明语气很淡,听着却格外炽烈。
江识野摇头:“这有什么后悔的。”
他可能会因为赖秋园的话有些难过,但绝不遗憾。
甚至,在大多数时候,特别是恢复了部分记忆后,还会觉得庆幸。
“是吗。”岑肆揉了揉后脑勺,笑了下,“但我有时候任性了,还是挺后悔的。”
“你任过啥性了四哥?”夏飞好奇。
岑肆说,“一直在任性啊,成年过后毛病还越来越严重。”
“退队进娱乐圈,是你在任性吗。”
“不是。”篝火之下,岑肆看着江识野的五官被火光勾勒,炙热的疤痕,花露水的味道和木柴的味道混在一起,依然浓烈。
第一次和江识野打架时,他就闻到了这股花露水的味道,很淡,却很有攻击性,像江识野身上的刺。
他没用过花露水,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傻不拉几就把它当做了江识野的独有标签。过了很久才知道没有花露水味道的江识野更香——这都是后话了。训练时在基地被毒蚊子咬得不像话,自己带的昂贵进口驱蚊水毫无作用。他给江识野吐槽,江识野立马就坐俩小时的公交车给自己送一瓶六神。
六神六神,永远的神,岑肆抹在胳膊上时,那一瞬变态刮进脑子的,又是江识野夏季那怕被蚊子咬的、却能被自己咬的欲罢不能的身体。
岑肆发着呆,又想起最后见面那天,在车上,江识野说“到下个路口,我们就分手。”
结果真到下个路口了,他拿出的,依然还是一瓶花露水,说:“巴黎可能也有毒蚊子,带去吧。”
岑肆把下巴抵在膝盖的臂弯上,眼里的火焰被淡淡溶解,十分讽刺地笑了下,转头看向沉沉湖面,慢慢道:“硬要说的话,那算是任性的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章 有提过4很钟爱花露水的味道,僵尸训练时送花露水本应该是上段回忆里的情节,我写的太慢了就忘了,插在这里吧……它还是有点重要的,后面还会出现!
第57章 Verse.两人一室
晚上九点, 嘉宾们回到木屋。
木屋有两个洗浴间,在二楼,挨着阳台的一道走廊里。
岑肆先上去看了一眼。
下楼他就对围在客厅里的人说了句:“那儿都没有摄像头诶。”
“肯定没有呀, 四哥你想让人拍你洗澡啊?”李雪雪笑他。
“我是说走廊都没有诶。”岑肆强调道。
“废话,本来也没什么拍的。”
“这样喔。”
坐在角落的江识野专心致志翻着画册,好像没听见他语气怪异的话。
只莫名其妙移了移屁股下的坐垫,挠挠头发。
时间已经很晚,嘉宾们依次去洗澡。
江识野一声不吭不争不抢, 是最后几个, 直到岑肆很客气地说:“那个啥,麦克, 小江同学, 你们也先去洗吧。”
麦克点头:“好的四哥。”
江识野点头:“好的四……哥。”
岑肆挑了下眉, 神清气正的欠扁样:“不客气。”
上楼的时候麦克就对江识野说:
“Bro你和岑肆关系很奇怪啊。”
江识野差点儿在楼梯上摔一跤。
他一直觉得麦克是全节目里最没心眼儿的人。
这才录节目半天, 竟然就已被全场最傻嘉宾看出了端倪?
但他不露声色道:“什么意思?”
“Hard to say。”麦克说, “上次在头疗馆玩游戏,我感觉岑肆对你有点摆脸子。”
“……”
“但现在对你还挺好的。”
“……嗯,”江识野拿出了万能挡箭牌, “我和他是高中同学。”
“不是普通的高中同学吧?你们是不是喜欢……”
江识野又差点儿摔一跤:“……喜欢什么?”
“喜欢过同一个girl, 对吗!”
“……嗯。”江识野松了口气, 心想自己看人还是挺准的。
他俩分去两个洗浴间洗澡。
这房间很狭小, 之前被好几个人用过已然湿漉漉的。
江识野看了眼盥洗台和置衣架子。
总觉得会很挤。
他脱下衣服, 打开淋浴头。哗啦啦的水声, 伴着隔壁麦克的声音:“Bro你觉得水冷吗。”
“……”这人还真是挺话痨, 洗澡都不闲着。
墙壁也是真不隔音。
江识野有些尴尬地回, “有点儿,可能是前面洗澡的人太多了。”
“那快点洗, 我怀疑待会热水就没了。”
“嗯好。”
江识野说好,就真只冲了几分钟。
不知道在发什么呆,沐浴露也没挤。
水声一停,麦克就在隔壁问:“你洗完了?好快!”
“……嗯,那我先走了麦克哥。”
“ok。”
隔壁淋浴的声音还挺大,江识野抿起嘴来。
没拿浴巾。
没穿衣服。
他做贼心虚地打开门,又立马关门,刻意制造砰的一声。
水汽蒸腾的浴室,江识野看着镜子里模糊的自己。
心脏怦怦跳着,觉得自己在犯罪。
不知怎么想的,他又直接把T恤套到湿漉漉的身体上。
过一会儿便响起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很快,毛玻璃材质的门便勾勒着另一个犯罪分子的宽阔轮廓。
江识野往后退了一步。
犯罪分子先在门外喊:“麦克,我来洗澡了。”
“哦哦四哥啊,你搞快点吧,”麦克那里还是一派响亮的水声,“可能要没热水了。”
“好嘞。”岑肆说道,拧开门。
咔哒一声。
门一开一合。
江识野觉得岑肆简直像一条壁虎,是挤着门缝就钻进来的。
岑肆背抵着门,看着面前的人,笑了。
抬臂,他边打开淋浴头开关边做了个口型。
“脱了。”
淋浴头是某种号角,伴着最大档的水声,岑肆双臂交叉撩起衣角,麻利地抬手脱下自己的T恤,扔到置衣架上。
他比十八九岁时瘦了许多,但长年累月锻炼留下的肌肉纹理依然像雕塑的刻痕,一笔一划地嵌刻在身上。
他没以前壮,反而更像江识野的身材了。
岑肆甚至都来不及等江识野扭扭捏捏欲盖弥彰地脱衣。
他亲自上阵,浅色的布料被一提溜,抓在手上,凑到江识野耳边小声说:“憋死我了。”
越是在篝火边说了几句,他心里越憋得慌,生怕此刻的在一起是场梦。
嘴唇相贴,湿蒙蒙的浴室里骤然点了一丛大火,烧得沸反盈天。
岑肆抱着江识野,他手中的布料摩擦着江识野肌肤,像贪婪欲|求的根扎进泥土。另一只手掌住他的腰,被水浸过,滑溜溜得不像话,滑到他的手又得寸进尺地往下。
江识野肌肉收紧,心跳声骤然急促地放大。
四分兴奋五分羞耻和一分后悔。
他后悔自己没用沐浴露,导致密闭空间里侵占的只有对方的味道,借着自己身体的水,往自己肌肤里渗。
他被逼得直往后退,脱鞋往后趿拉一步,又是一沓水声。
“四哥你没事吧!”麦克在隔壁喊。
岑肆嘴移了移,说了个没事儿又移回去。
江识野太紧张了。
他不是没和岑肆洗过澡,也不是没在他面前坦诚相待过。
但21岁来,这是第一次这么彻底地袒露。
更重要的是——
隔壁还有人。
水声是最后的遮羞布,遮住压抑的喘息和放低的啄吻。
走廊外摄像头密布,木屋里几十人常驻。
他们像在聚光灯闪烁的暗角偷情,迈过一道窄窄的禁区,撕开一片薄薄的伪装。稍有不慎,就是暴露。
突然。
麦克又在隔壁喊:“四哥,我这没热水了,你这还有吗?”
岑肆百忙之中再次抽出空,边揉着江识野的耳后边含糊地回答:“还有点儿。”
早就没人感受到水的温度了。
肌肤是热滚滚的燥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