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钟雲笑着答应,看着远方的山坡,突然道,“如果我结婚,我想在这里办,普通农村的露天席,自己买食材,请大厨掌勺。”
爸爸妈妈不能去城里参加,他就在这里办,在他们坟墓的山脚,能看得到的地方,告诉他们儿子成家了。
这样的婚礼,在有些人看来很土气,远远比不上酒店婚礼殿堂。
钟雲觉得很踏实。
钟侓:“真好。”
小时候免不了要交钱吃席,爷爷掏钱,然后派钟侓去吃一顿好的,如果遇到他上学,还会提前嘱咐去镇上的人帮忙通知钟侓,让他中午回来吃。
按照爷爷的话说,当初爸妈结婚村里人都参加了,礼数往来不能少。他不会做好吃的,觉得让钟侓去吃一顿很值。
钟侓常常会因为这事跟爷爷闹别扭,他想让干瘦的爷爷去吃,爷爷想让他去,推来推去。往往新郎的爸爸会亲自上门,把他们俩一起叫去,结束后再打包几大碗没人动的。
很朴素而热情的帮助。
钟侓曾经想过,等他获得世界冠军,他要免费请领居们喝酒吃菜,但这个愿望没来得及实现。
哥哥愿意办婚礼,那太好了。
但是陆自明会愿意吗?
钟雲道:“不愿意就换一个,我等你找个一个愿意陪你在这里办婚礼的,咱俩一起办。”
钟侓:可是我都结婚了,啊,不,是都要离婚了。
下午,钟雲跑了一趟政府机关办事,钟侓在家和保洁一起大扫除,晚上歇一晚,翌日清晨买足祭品,上山扫墓。
天空飘了一点雨丝,钟雲没穿雨衣,说要让爷爷和爸妈好好看看他长大后的样子,一边说一边帮弟弟把雨衣扣了个严实。
“你身体弱,不能淋雨。”
钟侓:“我现在不弱。”
钟雲:“我觉得你冷。”
钟侓只好穿着臃肿的雨衣,和哥哥一起在山坡上的公墓找到自家的,把手里的菊花放下。
石板缝和两边松柏树下长了杂草,钟侓想拔,哥哥不让,只好一直揣着手看他劳动。
“我回来得太迟,对不起,我以后会保护弟弟不再淋雨,也请爸爸妈妈爷爷,保佑弟弟好好的。”钟雲在心里道。
钟侓想:“我哥下次再回来,你们应该就能看见一个对象了,人还不错。”
……
钟侓第三天直接和哥哥一起拎着行李箱入住基地,正式开始跟队友同一个屋檐下训练。
钟雲第一次当经理,没有托大,还给自己找了个有经验的助手,一整天都忙着学习。
他注册了新战队的各种官方号,都带了战队名前缀——OWN。
意为:拥有,自己的。
这是他们共同拥有的自己的战队,也是从〇开始的新的WN。
教练符秀盯着他们四个人训练,平时生活中,教练看着斯文,其实复盘的时候骂人特别凶。
但因为今天是第一天,教练自己也有点生涩,好像忘记怎么骂人,给人如沐春风的错觉。
第一天的常规训练结束,教练道:“今天就到这儿,明后天多练练,大后天卓饮三人要回WN直播,钟侓放假五天。钟经理有什么话要说吗?”
钟雲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来,倒是没什么要说的,这里的每个人都比他入行久。
“嗯,希望大家这一年克服一下,尽量把时间倾注在比赛上。”
言外之意就是别谈恋爱。
闻言,卓饮、宗政晖、小奚都死死克制着不转头看队长。
一个是当着亲哥的面收敛了,一个是不敢,毕竟他们刚写完语文课的作业。
全队就队长不单身还有人追,看来这门亲事经理不满意。
钟侓完全没觉得被点名,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反而有点担心卓饮,女友粉太多了。
“解散吧。”
基地大门打开,两只胖乎乎的小奶狗跑进来,宗政晖后妈养的,本来要挑一只,众人看完照片一致决定养两只。
撸狗的撸狗,吃夜宵的吃夜宵,基地晚上总是分外热闹。
说是封闭训练,生活并不枯燥。
只有基地外的霍总度日如年,钟侓从老家回来就直接搬去了基地,一口气都不带歇的。
家里的衣柜空了一半,钟侓大有一种以后不再回来的口气,道:“你可以搬回主卧了。”
霍折寒:想,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你偶尔还要回来住,留给你,我住书房习惯了。”
“哦。”
老婆封闭训练的第二天,霍折寒叫秘书监督陆副总的动向。
秘书:“?”
难道副总通敌了?终于要开撕了吗?
霍折寒:“私事。”
他现在完全进不去基地,但怀疑钟经理会给陆自明开后门,如果他跟着陆自明,说不定能蹭到门票。
然而三天过去,陆副总兢兢业业为公司奉献,丝毫没有去基地的意思。
霍折寒:“这你能忍得了?”
陆自明:“阿云哄一哄我就忍了,你没人哄,当然不一样。”
他发自内心道:“你尾随我的结果就是咱两都进不去。”
霍折寒:“……”
钟侓放假那天晚上恰好是周五,霍折寒驱车停在基地外头,像家长接寄宿的孩子一样,盯着那两扇铁门。
他请钟侓帮忙出席一个公司内部的晚宴,没有媒体,都是高层携家带口联络感情,霍折寒明明结婚了还一个人出席就有点不像话。
钟侓答应了。
他先接了钟侓再去接霍喻,霍喻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问后妈,战队的事情怎么样了。
钟侓:“按部就班。”
霍喻狗腿道:“你们战队还缺投资人吗?我可以!”
不能打电竞,就当战队老板,好诶!他以前怎么没想到!
可以个屁,你爸都不可以。
钟侓挑眉:“你的零花钱不是被断了吗?”
三千多万买账号的事情是不可能了,霍喻的零花钱被限制在单笔支出三万以内。
霍喻:“我爸不给,我可以卖股权啊!”
霍喻有从他亲爸亲妈那儿继承来的股份,持股跟霍折寒差不多,要是跟霍折寒反目成仇,能把公司拆成两半。
钟侓:“哦,你还挺牛逼。”
霍喻:“对啊,我都这么牛逼,霍折寒还不是说揍我就揍我。”
霍折寒插话:“敢卖我就揍你。”
钟侓被这对父子笑死,拒绝道:“不缺人给我当老板。”
霍喻好生遗憾。
他从乱糟糟的书包里拿出一沓卷子。
钟侓看见语文卷子就眼皮一跳,就听霍喻道:“老师说我作文写得很好,我这次考试进步了13名。”
其实这么短时间没有发生本质变化,只是他认真答题了。
“能陪我打一盘游戏吗?”霍喻卑微道。
钟侓:“今晚谁洗碗?”
霍喻:“我。”
钟侓:“一盘。”
霍喻:“明早我也洗。”
钟侓:“跟你爸讨赏去。”
霍喻:“……”
霍喻把卷子塞回书包,不小心掉出一个粉红信封。
钟侓目光一瞥,十三岁早恋?
他想了想,他现在没什么空闲履行教育家的责任,干脆今日多做些。
于是苦口婆心地把哥哥的话复述一遍:“我希望你这一年把时间倾注在学业上。”
霍喻:“我不知道谁给的,我还没看呢,你扔了吧。”
钟侓:“自己处理。”
霍折寒若有所思。
当晚,教育家摊开被子,发现了一个红色的信封。
上面写着——
《给世界冠军的情书》
字体龙飞凤舞,是霍折寒的。
钟侓火速抓起来,跑到马桶边,想直接冲下水道,免得精神受污染。
初中生早恋才写情书,他十九岁了又不是初中生!霍折寒这是在干什么?
弃神捏着情书坐在马桶盖上。
冲之前,他看看纸张材质会不会堵下水道不过分吧?
第44章
钟侓抿了下唇,快速拆开信封,拿得远远的,把里面的杏花信纸拿出来,捻了一下。
有点厚,好像不溶于水,应该冲不下去。
拇指和食指一翻,对折的信纸打开,一行行深蓝墨水写的字映入眼帘。
钟侓眨了眨眼,只有一个感想:霍总的英文花体字很漂亮。
英文的!只有外封上是中文,好像一个针对货不对板的陷阱。
他难道要为了看霍折寒的情书去查英汉字典?
这哪里是写给世界冠军的,分明就是写给教育家的,还有他们俩之间的专属密码,防着被其他人看见。
他啪地合上信纸,原封不动地装回去,走出卫生间,费力抬起床垫一角,把情书扔进去,嘭地松开床垫。
吃灰去吧。
当晚,弃神怒打四大盘游戏,把把光荣凯旋。
翌日早上,霍折寒特意起早一些,穿着正式,纯白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好像昨晚写的不是情书,而是婚书。
他站在主卧门口,估摸着钟侓要起床了,抬手要敲门。
他受到霍喻的启发,坐在窗台前,给钟侓写了一封皮特拉克体的情书。
十四行诗,适合歌颂爱情,是霍折寒所能想到的浪漫,希望钟侓能忘记卷毛用英语对他的骚扰。
如果钟侓某天想起谁曾用英文追求过他,那个人最好只有霍折寒和他的情诗,而不是英文国家里的某某。
没有用中文,显得委婉,因为更直白的话,霍折寒希望自己能亲口当面用母语说出。
门从里面打开,电竞大神臭着脸,瞥了霍折寒一眼:“有事吗?让让。”
霍折寒侧身让开,感觉不妙,谨慎地问:“你看到我写的情书了吗?”
钟侓:“不看。”
霍折寒皱了下眉,所以,其实,他想错了?成年人不需要情书?贸然送情书还会踩雷?
霍折寒跟在后面下楼:“今天的宴会大概十一点开始,主要是吃个午餐,没什么其他流程。”
钟侓转头:“我坐小孩那桌?”
霍折寒被他的形容逗笑:“对,你跟霍喻一起吃饭就行,其他人不用搭理。”
钟侓:“我是不是要穿正式一些?”
霍折寒:“也不用太正式,像你以前那样穿就行。”
钟侓:“以前那样?知道了。”
现在是早上十点,苏姨准备了一些粥,填一填肚子,又不影响待会儿吃午餐。
钟侓拉开椅子坐下,浅蓝的牛仔裤膝盖上破两个大洞,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肤,被几条白色细线切割得若隐若现。
方才走动间破洞不太明显,霍折寒这才发现,目光忍不住流连过去。他第一次见钟侓穿破洞牛仔裤。
钟侓也顺着霍折寒的视线看过去,道:“我哥买的。”
上次他用霍总买的衣服借花献佛,钟雲也给他买了好几套。
霍折寒听出了一点炫耀的语气,要是钟侓穿他的买衣服,也用这种语气跟被人炫耀,他会想马上承包那条服装生产线。
可惜,霍总并没有这种待遇。
十点半,司机开车过来,霍折寒和钟侓第一次合体出席,轻薄款的西装是情侣式的,钟侓没有打领带,里面一件轻绿的衬衣,而霍折寒的领带带着浅绿色条纹。
如霍折寒所言,在场没有媒体,没有什么寒暄,除了刚入场时被人叫了几声钟先生,钟律全程和便宜儿子一起在角落里吃水果捞,没有人来打扰他们,可能是以前在暴躁的霍喻这里碰了一鼻子灰,也可能是知道钟侓这个豪门太太对霍折寒不太重要。
霍喻帮后妈往水果上浇浓稠酸甜的酸奶和坚果碎,一边感兴趣地打听道:“你跟弃神的前队友磨合得怎么样?会不会被比较?教练骂你了吗?听说教练以前连弃神都骂。”
钟侓挑着问题回答:“他现在还不敢骂我。”
别离后初相逢嘛,就是个菜鸡也得当宝,何况他就是弃神本身。
霍喻:“我进基地看看吗?”
钟侓:“没有办夏令营。”
霍喻眼巴巴:“我可是你儿子。就算是我爸公司,规章制度严格,也有人实在没办法带过孩子来玩过一小时。”
钟侓把一块草莓叉进嘴里,心想我哪来这么大儿子,敷衍道:“以后探亲期到了再说。”
弃神也要遵守基地的规章制度,哥哥和教练很严格的。
两人正交头接耳,来个不速之客,“没想到后妈和继子感情倒是不错。”
钟侓还没反应,霍喻率先沉下脸:“关你屁事。”
“没大没小,长辈说一句,你顶十句,还维护上了。”
霍喻翻了个白眼,对钟侓道:“他就是霍进元,我三叔公,跑我家来气我爷爷奶奶。”
钟侓脑海中对上号了,抬眼看向对面的糟老头子,头发梳得工工整整,油光发亮,保养得挺年轻,但刁钻狡猾的的眼神令人不适。
钟侓收回眼神:“晦气。”
霍进元脸色变了一变,嗤笑霍喻:“别学你叔叔霍折寒跟我作对,他毛没长齐就掌握公司大权,你也十三岁了,你有什么,零花钱都被霍折寒管着?被你亲叔叔悄悄吞了股权都不知道。”
钟侓觉得这话有点熟悉,目光不由穿过人群,落到了霍折寒的后脑勺上。
霍折寒今日不知为何,头发并不整齐,好像洗个头没吹就出门了。
霍喻说过,霍进元用“毛没长齐”,来羞辱过十八岁的霍折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