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存在记忆中的画面似是而非，影影绰绰的像蒙着一层薄雾。
　　季成蹊面无表情的逛完了一圈，从房子里出来，看起来没什么波动。
　　季平波小心的观察了他外甥好一会儿，一直到路口，也没看出点什么来。
　　最终他跟季成蹊在路口说了晚安。
　　舅甥俩分开，季成蹊站在路口，看着季平波远去，又回头看了一眼承载了他九年回忆的院落。
　　陶李在爬上床时候接到了下自成蹊的电话。
　　他点击接通。
　　“老板，该睡了。”
　　“嗯。”季成蹊应了一声。
　　陶李听到那头虫鸣蛙叫，觉得下自成蹊好像不太开心。
　　他想起齐星羽说今年不巧，假期碰上了他哥妈妈的忌日。
　　应该就是这几天。
　　陶李缩进被子，抱着皮卡丘。
　　“今天我路过了一片荷塘，荷花起花苞了，过几个月，就可以摘新鲜莲蓬吃。”
　　季成蹊听着，没有说话。
　　“今天还去了图书馆，人很多，学生们都很努力，我还帮别人指了一下他要找的书在哪儿。”
　　“今天晚上的烧麦里有香菇和腊肉，味道还挺不错，要是没有豌豆就更好了。”
　　“昨天天气很好，傍晚的天是粉紫色的，太阳还没落下去，月亮就贴在天上了，很好看……”
　　季成蹊回了屋。
　　陶李听到声音，停止了絮叨。
　　“到家啦？”
　　“嗯。”季成蹊关上了门，“晚安。”
　　“晚安。”
　　陶李说完，看着通话界面，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挂断。
　　“老板，要听睡前故事吗？”
　　季成蹊一顿。
　　“什么故事？”
　　“午夜凶铃。”
　　？这是哪门子睡前故事。
　　“换一个。”
　　“你不会怕鬼吧下自成蹊？”
　　“……”
　　那头的沉默让陶李一愣，惊奇道：“天哪，下自成蹊，你……”
　　“嘟。”
　　通话被挂断了。
　　季成蹊看着被挂断的通话，走到落地窗前，抬头看了一眼天上。
　　今天天气也很好，天上没有一丝云，夜幕与银河月色同样美丽。
　　手机传来收到新消息的提醒。
　　季成蹊不是很想点开。
　　他觉得八成是桃李不言发来的嘲笑。
　　但最终还是点开了。
　　出乎意料的，不是嘲讽，而是“好梦”。
　　季成蹊嘴角微弯，又一点点拉平。
　　——
　　季家二老身体还很健朗。
　　季成蹊祭拜过母亲，与他的外公外婆对上了视线。
　　二老没有说话，季成蹊颔首致意，也没有做声。
　　来的还有季梦青的一些朋友，季成蹊并不熟悉。
　　季成蹊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墓碑上难得笑容乖巧的照片。
　　相册里的季梦青大都是明艳放肆的，穿着完美展露她姣好身材的衣服，开心张扬，笑得一点形象也不顾，自由快乐到称得上奔放的程度。
　　季成蹊不明白为什么要选这么一张。
　　照例，祭拜后是一起吃顿饭。
　　季成蹊曾经去过一次，发觉这些人不过是换了个由头和场所交际之后，便再也不去了。
　　所有人离开之后，才是他一个人的时间。
　　他重新站到墓碑前，沉默许久，才慢慢开口：“是个好消息，我遇到了一个很不错的人。”
　　季梦青走的时候，他年纪还小，只模糊记得她曾经说过，爱情是美好又自私的。
　　爱情让人想独占，想独自享有对方的亲密，想要变得特殊。
　　以前季成蹊难以理解，如今他全然明白了。
　　“舅舅没意见，外公外婆……有意见也算了，我没准备跟他们说。”
　　“我们打游戏认识的，明天准备去见他一面，他不一定喜欢我，但我想试试，他……大概跟你很能聊得到一起去。”
　　看到花苞就惦记几个月之后的莲蓬，看到漂亮的云会记上好久，做了举手之劳的好事就会很开心。
　　自由又快乐，简单又自信。
　　季成蹊说完，又沉默了很久，又开始提及公司的事。
　　他不像陶李，觉得生活中有那么多值得记下并说出来的美妙事情。
　　剩余的，便只剩下了商场上的事。
　　但他说得也不多，下意识的，他觉得季梦青不怎么爱听这个。
　　她应该更喜欢听陶李说的那些荷花，云彩和月亮。
　　“大概就这些。”季成蹊停下来，“我就先走了。”
　　墓园静悄悄的。
　　季成蹊转身离开，坐到车里，发起了呆。
　　直到手机响起新消息提醒。
　　时光刻痕：老板，这些里边您再挑呢？我们这边也承包后期相册海报制作和营销推广之类的……
　　摄影师发来二十几张照片。
　　季成蹊粗略翻看一下，下载了其中一张。
　　穿着灰色大T，黑色牛仔七分裤，戴着红色的耳机。
　　仰角拍摄。
　　这应该就是齐星羽形容的那种大家都会喜欢的酷。
　　季成蹊转手就给陶李发了过去。
　　陶李从原子物理里抬起头，一点开，就看到下自成蹊给他发了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冷面薄唇，长腿，柔光高P，氛围拉满，非常专业。
　　是个酷guy网图。
　　陶李茫然的抓了抓头发。
　　干什么突然发网络酷guy？
　　阿李李：？
　　下自成蹊：我。
　　陶李：？
　　你看我信吗？
　　陶李麻溜地点开了搜索引擎，找了张肌肉猛男发过去。
　　下自成蹊：？
　　阿李李：我。
　　阿李李：一拳十个你。
　　作者有话说：
　　季老板：？
　　——
　　蟹蟹老板们的资瓷，祝老板们秋冬不被静电电捏！啵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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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季成蹊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无语的同时他又觉得, 陶李这回复放在以前，他大约还会觉得挺好笑的。
　　季成蹊：。
　　算了。
　　明天过去吓死他。
　　季成蹊放下手机，他倒要看看桃李不言怎么一拳十个他。
　　下自成蹊那头不说话了, 陶李看一眼时间, 正好到了午饭的点。
　　寝室楼逐渐热闹起来。
　　他们这一层大多是经管系的，今早的大课一起上, 绝大部分人下午都没课了, 现在外边时不时能听到返祖一般的嚎叫。
　　行李箱的滚轮咕噜咕噜的瓷砖上滚过，脚步声来来回回。
　　陶李将书签夹上，刚打开门, 准备去食堂吃饭, 就撞上了抬手要敲门的齐星羽。
　　“桃宝，我们去吃大餐！”
　　齐星羽对上次错过的鲜阁念念不忘。
　　被齐远民打扰了没吃成，忍一时越想越气，今天他就非得吃到不可。
　　拉着陶李往校门口走的路上, 齐星羽做贼似的悄悄说：“桃宝, 你之前说的那些个民间团队，还真有朋友帮我找着了。”
　　齐星羽别的不多, 狐朋狗友那是一堆一堆的。
　　虽然表面看不出来, 齐星羽还自己努力考上了A大, 但他其实也是圈内挺出名的二代。
　　毕竟不是谁都知道他们家的破事的。
　　在外人眼里，齐星羽有个白手起家的传奇爹, 他本人跟济民集团现任执行董事季成蹊关系还贼好。
　　可不就是众人争相巴结的对象。
　　齐星羽有点什么需求, 那多的是人帮他想办法的。
　　陶李瞥他一眼。
　　“你最好跟你哥说一声。”
　　“啊？”齐星羽拦了辆出租车, “这事就不拿去烦我哥了吧……”
　　“不是烦不烦的问题。”陶李坐进车里, “是你挺傻的, 当心这事被人当把柄, 以后要挟你。”
　　齐星羽：？
　　齐星羽憋气：“师傅，去江南路鲜阁。”
　　“你也不想你哥因为这种事情被找麻烦吧？”陶李系上安全带，“你哥干脏活肯定比你会。”
　　齐星羽想反驳，但对比了一下自己跟他哥的差距，又无从说起。
　　“行吧。”齐星羽嘀咕，“怎么听起来你好像很了解我哥似的。”
　　陶李眼也不眨：“你不是你哥带大的么？你说你哥也就比你大六岁，能带大你，他真是个英雄父亲，有什么难事儿你问问他有什么问题？”
　　齐星羽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吐槽英雄父亲，还是承认陶李说得有道理。
　　他纠结半晌，最终点了点头。
　　“行，回头我跟我哥商量一下。”
　　这一次，幸运之神还是眷顾了他们。一直到吃完了饭，也没撞见什么幺蛾子。
　　“服务员，买单！”齐星羽摸了张卡出来，跟服务员说，“看看这个能不能刷。”
　　陶李偏头：“你没钱？”
　　“有。”齐星羽说，“但在花我哥给我的钱之前，我想先试试花齐远民的。”
　　不出意外的，这张副卡还冻着。
　　看起来齐远民是根本就不想再在他身上投资了。
　　齐星羽撇嘴，付了这顿饭钱。
　　“我是不是得想法子自己赚点钱了？”回去路上，齐星羽突然说。
　　“嗯。”陶李点头，“可以多增加一点实践，听说现在秋招都已经卷到非常青藤或清北的简历直接刷掉了，再就是没有五六轮大厂实习经历，也会被刷掉。”
　　——
　　齐星羽震惊。
　　“不过现在才大二，你也没机会去实习，可以问问老师需不需要助教之类的。”陶李想了想，“需要帮忙做点讲义PPT，整理教案资料什么的。”
　　“这个我会！”齐星羽两眼一亮，“这个做一天多少钱。”
　　“50。”
　　齐星羽默默闭上了嘴。
　　“或者你打游戏，可以考虑从游戏里挣点钱。”陶李认真给出建议，“学业的话我推荐往上考研，咱们学校的MBA研究生资源还是差了点。”
　　齐星羽看着陶李认真分析，侃侃而谈，有点呆愣。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桃宝？”
　　当然是因为生活所迫，在最开始的时候就了解过。
　　陶李敷衍道：“大学生基础知识，不知道的只有你吧。”
　　“寝室长他们也不知道啊！”
　　“那你现在比他们知道得多，你赚了。”
　　齐星羽看着陶李平静的神情，心里嘀咕。
　　他发现自己对陶李的了解着实不多。
　　庄跃有一句话说得对，就是陶李好像根本没有打算跟任何一个人构建起亲密关系。
　　陶李什么都不说，将自己悄悄藏起来。
　　但齐星羽并不觉得这是陶李的问题，大概只是那个能够让陶李松懈下来的人不是他罢了。
　　“桃宝。”齐星羽蹭过去，“你真好。”
　　“远点。”陶李推开他，“你也不嫌热。”
　　齐星羽被整个人推到一边，幽幽道：“要是力气小点就更好了。”
　　“力气小你自己扛苹果？”
　　齐星羽当即改口：“大点儿好。”
　　陶李无语。
　　“你教教我吧桃宝。”齐星羽说。
　　“教什么？”
　　“就从怎么给教授当助教开始。”齐星羽说，“我也该长大了，总不能什么都指望我哥。”
　　陶李惊讶地看向齐星羽。
　　齐星羽说：“我哥九岁开始带着我这个拖油瓶，也足够了，我本来就不是他的义务。”
　　“谁说你是拖油瓶？”陶李说，“你哥说过？还是你哥要求你做出什么成绩了？”
　　齐星羽一愣：“啊？没有。”
　　“那你就不是。”
　　“嘿嘿，好的嘛。”齐星羽忍不住又蹭了上去。
　　陶李说：“一天天想那么多，不如自己做一下高数作业。”
　　齐星羽顿时不笑了。
　　他甚至在自己写高数的痛苦中沉默到了返校。
　　“写个高数而已。”陶李看着齐星羽萎靡不振的样子，有点无语，“要不这样，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去打个工？”
　　“啊？”齐星羽茫然抬头。
　　陶李低头点开微信。
　　他有个勤工俭学的校园群，群里都是些需要打临时工的学生，常常会共享一些临时工的资源。
　　或者有人当中间商转单。
　　“发传单，临时环卫，道路秩序维护……”陶李报了几个现在急招人的临时工作，“挑一个？”
　　齐星羽选了他曾有所耳闻的发传单。
　　陶李带着他直接去了距离校园不远的美食街。
　　发传单的临时工是相对比较好找的，尤其是在节假日的时候。
　　只是发单方还是会更加倾向于找形象姣好的女生，说是因为女生比较少赖皮，不会偷偷把传单丢掉。
　　陶李熟练的跟人交涉了一番，拿到了三百张传单。
　　他看一眼又两手空空从一家店里出来的齐星羽，也没说去帮一把，拿着自己拿到的活儿认真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