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识琛问:“你在想什么?”
项明章说:“报警。”
“过去这么久,游艇都处理了。”楚识琛道,“况且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怎么抓。”
项明章清楚,尤其是楚识琛的身份经不起验证,如果生出枝节会更麻烦,他朝旁边捉住楚识琛的手,说:“你先搬到缦庄去住。”
楚识琛道:“不行,我不能丢下家里人不管。”
项明章说:“我来安排,让楚太太和楚小姐离开一阵子,就当去度假,到国外避一避。”
“项明章,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项明章扭脸反问,“沈若臻,你可能有危险,你告诉我怎么冷静?”
楚识琛解开安全带,一边倾身抓住项明章的肩膀,他几乎是撞上去吻,唇齿相碰,疼得彼此一抖。
项明章迅速反客为主,把楚识琛按在座椅上索取,四周幽黑,潮湿的口水声在车厢里弥漫,混着他们的呼喘。
吻得太凶,太急,情绪宣泄短暂地盖过了爱意,楚识琛吃痛闷哼,尝到淡淡的腥味,他的唇瓣被项明章吮破了一块。
分开寸尺,项明章用指腹摸他,问:“疼不疼?”
楚识琛忍不住舔伤口,却舔到项明章的指尖,说:“这里是高档社区,很安全,每天有人巡逻。”
项明章道:“对方想混进来有一百种方式。”
楚识琛思忖着:“游艇爆炸显然是提前准备的,结果失手了,假如有第二次,对方更不会轻举妄动。”
项明章反问:“既然他们谨慎,为什么要继续用Alan?不换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楚识琛也不明白,安抚地说:“我们不能慌,一切等许先生有了消息再说,你别担心,好不好?”
下了车,项明章陪楚识琛走到门口,恨不得千叮万嘱:“有事情立刻打给我。”
别墅里灯光温馨,四个人又在打小麻将,楚识琛进屋露出如常的笑容,问她们谁的手气最旺。
楚太太一向八卦,等一晚上了,说:“小琛,你和明章去哪里了?”
楚识琛回答:“去看望白伯母了。”
楚太太吃惊地掉了牌:“白小姐深居简出,从不见人的,明章居然带你去拜年,你们相处到哪一步了呀?”
楚识琛脑子乱,踌躇着怕说错话,楚识绘插嘴道:“我听森叔说,年后项先生会给哥哥升职。”
楚太太连输牌也高兴了,说:“小琛,你这两天请明章来家里玩嘛,我也表示表示,趁着过年名正言顺。”
楚识琛应了一声,上楼回房,点燃一支雪茄走到露台,树荫中隐约能窥见汽车的轮廓,项明章还没走。
待楼下牌局散场,粗长的雪茄燃尽,楚识琛终于听见引擎发动。
无论如何,今晚的意外发现是好事,楚识琛联系了雷律师,如果能确定Alan的身份,他们要做好出手介入的准备。
凌晨了,这个大年初一过得实在跌宕,楚识琛估计自己睡不着,但给项明章发了一句“晚安”。
初二初三楚识琛待在家里,哪也没去,楚太太为表诚意,亲自打电话邀请项明章作客。
年初四,项明章来了,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一个小时,满后备箱的礼物,美其名曰空运来的鲜花和食材不禁放,他怕糟蹋东西。
楚识琛带项明章到会客室,他穿着件浅驼色的宽松毛衣,头发没梳,有些绒,低头时自然而然地垂在额前,他端着咖啡壶倒了一杯,问:“加不加方糖?”
项明章搭着一条长腿坐在沙发里,由下而上地看着楚识琛,说:“你知道我的习惯。”
门关着,楚识琛道:“怕你这两天相思太苦,需要糖分安慰一下。”
项明章夺了咖啡壶搁在一边,伸手将楚识琛拽到身上,毛衣柔软,他摸着,蹭着:“方糖不够。”
嘴上那么说,其实两个人都有分寸,不会做出格的,只是抱着已经感觉到踏实。
项明章道:“许辽有消息了。”
Alan的确是泰国人,曾经在曼谷香港等地帮人打理游艇,对游艇的结构、维护都驾轻就熟。
今年一月底,Alan和雇主突然解约,离开泰国没了消息。
楚识琛计算时间:“游艇签约是三月初,你和真正的楚识琛是什么时候开始洽谈的?”
项明章回忆道:“一月中旬。”
“楚识琛”要在游艇签约,真正目的是为了星宇。根据聊天记录的时间线,他年初回国频繁约星宇见面,向乐队发出邀请,差不多就是在一月份。
楚识琛说:“所以Alan就是冲派对去的,提前动身进入酒吧,等张彻受伤,他主动代替,我猜张彻受伤也是Alan做的。”
项明章道:“不一定,他有个同伙。”
楚识琛都快忘了另一个失踪的人,说:“张凯?”
“对。”项明章道,“其实我觉得还有人,游艇爆炸后接应他们,把他们送走。”
Alan和同伙一直躲在泰国的甲米岛上,那里度假的人多,容易隐藏,直到年前才离开。
楚识琛说:“这次是为了跟踪我们。”
前后的脉络浮现,项明章反而镇定了,说:“一次签约,一次出差,都是和公事有关。”
楚识琛思索着:“这两件事不算秘密,知道的人不少,但谁会这么在意?”
项明章说:“反对楚识琛卖掉股权,知道楚识琛失忆,有能量和野心,除了李藏秋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楚识琛知道李藏秋不是善茬,可他觉得不至于牵涉人命,
而项明章的怀疑也很合理,“楚识琛”以前有股权,无实权,什么都不懂,等于被李藏秋控制着。一旦亦思被项樾收购,李藏秋的权力和地位都会动摇,他当然反对。
楚识琛说:“可是已经卖了,我现在只是一个领薪水的秘书。”
项明章道:“但你做的不止是秘书的事,这一年来李藏秋节节后退,损失了多少?他不风光,渡桁就跟着下坡,还有李桁和楚小姐搁浅的婚事,李藏秋恐怕对你怀恨在心。”
楚识琛这两天旁敲侧击地问过钱桦,他以前有没有得罪过人,钱桦说应该没有。
倘若真是李藏秋,楚识琛恻然地想,人为了利益,真能做到伤天害理的地步?
忽然,花园里传来一阵说笑,似乎有客人来了。
楚识琛走到窗边一看,说曹操曹操到,李藏秋和李桁从车上下来,还带着第一次登门的年轻妻子。
两家关系僵冷数月,楚家女眷多,带太太来讲话方便,李藏秋明显是为了破冰。
项明章拍了拍裤腿的褶痕,起身道:“我正好饿了。”
楚识琛说:“那我们出去,会会客吧。”
作者有话要说:
Alan:萨瓦迪卡
第90章
楚太太没想到李藏秋会突然登门,并且一家人都来了,她满脸笑容地迎接,其实略有一丝尴尬。
李藏秋的现任太太还不到四十岁,初次来楚家,笑起来娇滴滴的,主动说:“早就想和楚太太认识一下,可他们爷俩太忙了,过年才有空带我来拜访。”
楚识绘从二楼下来,她和李桁联系渐疏,都不记得上一次约会是几月份了。自从周恪森回来,她倾向分明,也等于和李藏秋划清了界限。
李太太说:“这是小绘吧,真漂亮。”
李藏秋环顾道:“识琛没在家么?”
话音刚落,楚识琛从会客室出来,身边一起的还有项明章。
李藏秋神情微滞,随即儒雅地笑起来:“我还说花园里怎么多了一辆豪车,原来项先生也在呢。”
项明章道:“要是知道李总会来,我就多带一瓶酒了。”
楚太太没有邀请李藏秋,怕项明章误会,不露痕迹地表明:“来得巧嘛,放心,家里的酒绝对够喝。”
当初李藏秋任意驱使楚家的车辆,今天不请自来,那份霸道根本没变,不过他拖家带口地来示好,就吃准楚家会笑脸相迎。
楚识琛轻抿着嘴唇,被吮破的小伤口愈合了,透着一点粉色,说:“大家别站着了,去客厅坐吧。”
一杯咖啡的工夫,寒暄了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餐点妥当后,楚太太招呼大家入席。
项明章给楚家每个人都送了礼物,包括唐姨和秀姐,满桌饭菜极尽丰盛,他是宾客里唯一道谢的:“辛苦二位张罗。”
秀姐沿桌布置杯碟刀叉,说:“项先生带的食材好鲜,处理一下的事,不麻烦的。”
唐姨在分热毛巾,玩笑道:“项先生不要客气,多吃一点,不要像有的人总剩半碗饭,干脆喝露水好了呀。”
楚识琛:“……”
李藏秋坐在长餐桌对面,听出短短几句话中的亲切,他以为楚识琛和项明章只是在公司配合紧密,看来私下的交情也不一般。
隔着花瓶烛台,所有人举杯共饮,楚太太在顶头的主人位子,活跃气氛问道:“李桁,瘦了哎,年前太忙了吗?”
渡桁下半年业绩萎靡,傍上智天创想打算在文旅项目搏一把,结果惨败,李桁脸上无光,避重就轻地说:“忙完闲下来了,小绘呢?”
楚识绘倒是繁忙,实习一结束就是期末考试,开学后要举行设计展,她既没空约会,也没精力纠缠感情琐事。
李藏秋道:“女孩子家不用那么辛苦。”
楚识琛握着刀叉,不论李藏秋是不是幕后主使,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李藏秋反对真正的“楚识琛”卖掉股权,是因为无知纨绔好控制,那年纪尚轻、未步入社会的楚识绘是不是更容易掌控?
按照李藏秋曾经的盘算,如果楚识绘嫁给李桁,成为一家人,那亦思的资源给渡桁岂不是光明正大,外人谁能置喙?
父子同心,李桁大概率是认可的,那他对楚识绘究竟有几分真心?
楚识琛放下餐刀,意有所指地说:“学业就这么几年,辛苦是应该的,别的事耽误一下倒不要紧。”
项明章附和道:“社会这么现实,不辛苦哪有回报。”
李藏秋来破冰,没反驳,夸奖地说:“小绘将来一定有出息,估计和识琛不相上下。”
“李叔叔抬举我了。”楚识琛道,“我混日子而已,只图老实不惹是非。”
“都是自家人,你不用谦虚。”李藏秋调转话锋,“当了一年总裁秘书,你有没有本事,项先生最清楚。”
项明章斯文地拆了一只珍宝蟹,将多半蟹肉分到楚识琛的盘子里,擦着手说:“识琛当然有,跟着我太委屈了。”
李藏秋眸光闪动:“果然传言不虚,识琛要高升了。”
项目组升职的不止一个,楚识琛功高,必定得到嘉奖,但职位变动在公布前是保密的,项明章笑而不答。
楚太太察言观色,说:“什么升不升啊,不要给我儿子压力,他好好上班我就已经知足了。”
大家一笑而过,楚太太貌似娇憨,交际的时候就成了万金油,她拉着李太太把话题岔开,从护肤到养生,又聊到假期。
楚太太说:“藏秋平时那么忙,放假没陪你出门玩吗?”
李太太道:“我们两家人一起怎么样,人多热闹。”
楚识琛吃完剥好的蟹肉,盛了碗汤放在项明章手边,漫不经心地说:“你们去过热带的海岛吗?之前同事去巴厘岛休假,我没去成。”
楚太太惊呼:“你在海上出过事,还敢去海边啊。”
楚识琛越过烛台看李藏秋,对方神色自然,端着长辈架子说:“当妈就是操心,他没留下心理障碍是好事。”
项明章表示赞同,又道:“巴厘岛太热门,泰国一些小岛也不错,人少一点适合度假。”
李藏秋无所谓地点点头,李桁趁机问楚识绘愿不愿意去,父子俩的反应都瞧不出什么异常。
午后,大家到后花园打高尔夫,项明章和楚识琛沿着围墙边的花丛散步。
对于李藏秋的求和,项明章不太意外,这一年发生的种种足以让李藏秋意识到,楚识琛早已不是原来的败家子,是个不容轻视的强敌。
与其对抗,不如仗着残存的旧情拉拢。
可惜李藏秋没料到,项明章也在,而且与楚家的交情超过了他的预估。
楚识琛停在阳光下,微眯着眼睛,望见李藏秋挥杆后撑着腰,露出一点老态。
他说:“收益和风险成正比,我在网上还看过一句调侃的话,说最赚钱的方式都写在《刑法》上了。”
项明章问:“你想说什么?”
“回报够大,人们才甘愿冒险。”楚识琛道,“假如李藏秋怨恨我,希望我消失,那我死了,他除了解恨能得到什么实际的好处?”
没有楚识琛,还有项明章,没有项明章,会有下一个总裁,亦思已经被项樾收购,李藏秋的权力注定被削减。
项明章懂了:“冒着犯罪的风险,却没有相应的获利,一个生意人不会做这种买卖。”
不远处笑声响起,李桁打偏了一球,李藏秋说:“你是进洞还是过水,要认准目标再下手。”
楚识琛咂着这句话,说:“认准目标……游艇爆炸,我们假设李藏秋是为了破坏签约,那为什么没毁掉合同?”
混乱逃生的时候,要毁掉一纸合约并不困难。
项明章道:“我也有一处不太明白,之前雇佣Alan是因为他懂游艇、水性好,但在陆地上他未必有优势,很可能路都不熟。”
楚识琛若有所思:“长相也有点显眼,那为什么还要他来跟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