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风不偷月[现代耽美]——BY:北南
北南  发于:2022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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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需要一些时间,项明章把剩下的半瓶水和简历一并扔进杂物箱,说:“是不是白养,还不一定。”
  彭昕听箱底“咚”的一声,似一锤定音,明白了项明章另有考虑。他撸了下头发,知道该怎么办了。
  楚识琛入职的消息不胫而走,起码上下两层楼迅速传开了。
  尴尬的是,没人清楚他的具体职位。人事部没有发公告,系统没有录入信息,销售部上至总监,下至组长,没有人迎接带新。
  当天快下班,彭昕过来打了声招呼,直言道:“好久不见,还记得我么,彭昕。”
  楚识琛站起来,注意到对方从“总监办公室”出来的,说:“彭总监,幸会。”
  彭昕吸了口气,是打扮和发型的缘故吗?感觉楚识琛和之前不太一样了,气质变化很大,他笑道:“叫我昕哥就行,现在世面上的总监就跟小区里的泰迪犬一样,非常大众。”
  寒暄完,彭昕等于完成了任务,礼数上不得罪,实际上什么也没做。之后他就把楚识琛当空气,同事们看明白他的态度,上行下效,全部对楚识琛敬而远之。
  楚识琛无所谓,只想做好自己的事情。
  但问题是,没有事情给他做。
  项目分组,各种会议,方案讨论,跟客户沟通,就连去打印室跑腿的活儿都与他无关。所有人忙碌着,身边来来去去,唯独他无所事事。
  他被完全孤立了。
  楚识琛无法破解,无法融入,因为这道屏障是自上而下形成的,是部门总监授权的,再往上是项明章默许的。
  大家都在猜测楚识琛能忍多久。
  三四天过去,楚识琛沉心静气,每天准时到公司上班,没事做就带了书和学习资料来看,从不早退。
  他留心观察,了解到每个岗位的日常工作,厘清了同事间的人际亲疏,发现销售和售前一共占了四层楼,这两层的人员比较核心。
  目前同时进行的项目有四个,一个在收尾阶段,客户是金融行业的顶尖公司。
  别人看见他,内心咂舌——他怎么还没走?
  楚识琛心里——赚到第一笔钱,我也要买平衡车。
  午后阳光强烈,楚识琛的位置在办公区的边缘地带,离半环角的落地窗很近,他去窗边降一降遮光帘,看见一辆商务车停在楼下。
  关助理进办公室提醒:“项先生,可以走了。”
  项明章起身扣好西装,准备外出。
  项樾与合作多年的金融公司年初签了合同,要在原有项目的基础上做定制开发。方案做好了,首次交互沟通存在一点细节问题,今天要进行第二次,顺利的话就直接敲定了。
  这家公司新吸纳了日资,东京那边派来代表一起参加,是比较重视的。
  项明章计划带一名方案销售和一名技术骨干,他忽然想到,甲方公司有日语翻译,如果自己这边也有,沟通起来更主动,日后复盘也更全面。
  走出办公室,项明章随口问道:“有谁精通日语?”
  在日本留过学的KA经理出差了,剩下一众同事哑然。
  这种会议内容扎实,精神高度集中,不出错还好,万一失误影响了沟通效果,责任太大。
  况且项明章一向要求严格,问的是“精通”,谁也不好打包票。
  一片沉默中,楚识琛抬了下手,说:“我会日语。”
  项明章记得楚太太说过,坚持不了三天,所以他把楚识琛放在项樾,在眼皮子底下考验,看这位纨绔子弟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晾了近一周,楚识琛还没撂挑子走人,项明章有点改观——毕竟等五个小时只会口渴,可五天处在熟视无睹中是很摧残心态的。
  此时看来,楚识琛情绪稳定,举止从容,仿佛大家等着看一出狗急跳墙,他偏偏扮成了一株文雅的君子兰。
  项明章问:“确定?”
  楚识琛曾经迫不得已学的,从不主动展露,可他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做事的机会,怎好轻易放过。
  “确定。”
  项明章说:“那走吧。”
  楚识琛收拾东西跟上,进入电梯,另外两名同事站在后侧,他脚步稍慢,在前面与项明章并肩。
  下降中,项明章回忆那份简历,“语言”一栏貌似只填了英语,他从电梯门中看向楚识琛,目光玩味。
  楚识琛察觉到,这人盯着他什么意思?
  上一次这般戏谑的眼神,是使唤他去挑高尔夫球杆,难道……
  楚识琛皱一下眉,略微侧身从项明章手里接下公事包,了然地说:“项先生,我来。”
  五指瞬间轻松,项明章怔了下。
  他突然想起楚识琛没有具体的职位,随行不方便介绍。
  刚才的举动倒是提醒了他。
  “如果有人问,”项明章道,“就说你是我的秘书。”


第6章
  会议地点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甲方公司出席的人比较多,占据了会议厅一大半位置。那位日本代表年过四旬,带着两名翻译和一名助手。
  双方的时间非常宝贵,没有冗余的问候,握个手便进入了正题。
  这家公司的CRM系统是项樾做的,在金融行业,项樾占有绝对的市场份额,这样一来,后续业务升级或扩展,达成合作也就容易得多。
  投影仪亮起的一瞬,楚识琛轻轻睁大了眼睛。
  他每天都会感叹现代社会的先进玩意儿,不禁幻想,当年要是有计算机,复华银行的工作效率一定大幅提高,要是有手机,就不必几个月等来一封漂洋过海的家信。
  前方,技术骨干开始讲演。
  楚识琛许久没有开会了,他三岁被父亲抱在怀里进钱业会馆的议事厅,几个钟头不哭不闹,识字后学速记,负责为父亲记录议事纪要。
  笔杆转动,楚识琛贪恋这一刻的感觉。
  今天的沟通力求解决问题,技术骨干讲完PPT的第一部 分,立刻答疑,避免遗漏。
  甲方的问题,主要围绕业务需求。金融方面楚识琛听得懂,这段时间他不止在学,也在补以前掌握的东西,新旧对比,万变不离其宗。
  随后,日本代表开口提问,用词很客气,楚识琛嫌啰嗦,倾身对项明章翻译得精简凝练,以便于思考。
  项明章听完,扬手按遥控笔,投影画面返回一组路径演示图,他绅士地笑了笑,开始解答对方的疑惑。
  楚识琛不由自主地在一旁侧目,私下交际的时候,项明章算得上左右逢源,在公司御下,又是严肃不苟的模样,此刻在工作状态,一切气质都归聚成了专业。
  项明章解答完,提出了“用户体验”的一点新想法,令甲方的决策团队很惊喜。
  几部分讲演答疑有序进行,会议顺利结束。
  天色不早了,甲方公司邀请一起用晚餐,就在酒店内的餐厅,庆祝项目可以推进下一步。
  楚识琛亦步亦趋地跟着,到了餐厅,发现装潢是日式的,要吃的是日本菜。
  包间里一片榻榻米,大家陆续进去,楚识琛恍惚地立在门口,不可控制地陷入一些回忆中。
  项明章正要落座,回过头看楚识琛还没进来,叫道:“楚秘书?”
  楚识琛迟疑地应了一声,被拉回现实,他脱掉皮鞋走进去,俯身坐到了项明章的身边。
  新鲜的刺身色泽诱人,铺张地摆了满桌,楚识琛却全无胃口,服务生给他斟了一杯清酒,他悄悄推到了一边。
  金融公司的副总裁很高兴,邀大家一同举杯。楚识琛没办法,举杯做样子,只沾湿了两片唇瓣。
  项明章注意到,不过没在意,万一醉了耽误正事,不如不喝。
  桌上气氛愉快,双方聊得放松且投入,渐渐的,话题离开公事,日本代表称赞城市春意盎然,询问有没有推荐游玩的地方。
  房间温度略高,项明章把西服外套脱下来,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楚识琛,他下意识地扭头道歉,却见楚识琛“刷”地看过来,眼中仿佛充满了……警惕?
  别人在推杯换盏,在夹菜喝汤,楚识琛的双手按在大腿上,那么用力,白皙的手背凸显出一道道青色的静脉血管。
  项明章发现楚识琛处于一种非正常的紧绷状态,像一只应激的猫。
  身体没完全康复?
  工作强度太大,累了?
  长桌对面,金融公司的副总裁没得到回应,说:“项总,别愣着啊。”
  项明章不再看楚识琛,将那句“不好意思”冲对面说了。他一边笑着跟其他人交谈,一边探手向后,不轻不重地按住了楚识琛的后背。
  他没有抚摸,没有滑动,筋骨分明的手掌就压在楚识琛的脊梁上,似是一股支撑。
  楚识琛僵直的身体逐渐放松。
  这份失态被一个人发现就够了,他怕人听见,离近附在项明章耳边说:“谢谢,我没事了。”
  很快很短的一句,气息来不及萦绕就散了。
  项明章放在楚识琛背后的手掌拿开,收回,指尖带着余温端起一杯清酒,喝了个干净。
  饭局结束,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另外两名同事打车走了。
  司机等在车门旁边,项明章坐进去招了下手,司机弯腰听完,回头问:“楚先生,用不用送你?”
  楚识琛胸口发闷,说:“不用了,我想走一走透透气。”
  汽车载着项明章驶远,楚识琛独自沿着街头慢慢地走,春夜风凉,正好吹一吹昏沉的头脑。
  这一片街区相当繁华,晚上也有许多人出来逛街,楚识琛走着走着经过一间高档的百货商场,外墙的巨幅LED屏正在播放最新的广告大片。
  他驻足观看,又被神奇到了。
  商场正门走出来一个年轻人,浑身名牌,走下台阶忽然停住,他抬手勾下墨镜,确认没看错,大叫道:“楚识琛!”
  楚识琛循声望去。
  年轻人迅速跑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真特么是你啊!我以为你在地球上消失了!”
  楚识琛充满防备:“先生,请问你是?”
  “我是钱桦啊,就会花钱的钱桦啊!”
  楚识琛自然不认得,说:“我失忆了,见谅。”
  “你来真的?”钱桦惊讶道,“听说你办的派对出事,我以为你装精神病逃避法律制裁呢,居然真失忆了?炸着脑袋啦?”
  楚识琛挣脱钱桦的双手:“说来话长,有机会再叙吧,今天时间不早了——”
  “是不早了!”钱桦稍矮,踮脚勾住他,“再不开始夜生活,天就亮了,走!消失这么长时间,你今天别想跑!”
  楚识琛被钱桦“挟持”到了一家夜店。
  据钱桦介绍,这家夜店是他们经常光顾的,一楼巨大的舞池挤满了扭动的身躯,灯光刺眼,震耳欲聋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二楼是卡座,三楼是高级会员的私享区域,不接受一般顾客。
  钱桦带楚识琛上了四楼顶层,人更少,有独立的酒吧,全年为白金会员预留一套房间,私密性极好。
  楚识琛问:“这是什么地方?”
  钱桦说:“我们的快乐老家。”
  楚识琛头痛道:“我现在不那么爱玩了。”
  “我明白,身体刚恢复,得养养。”钱桦感觉自己好体贴,“今晚就喝酒聊天,这段时间我可是一直记挂你呢,还有谁对你这么仗义?”
  各色酒水上来,楚识琛握着杯子沉默,听钱桦叽里呱啦地表演单口。
  他才了解,钱桦和真正的“楚识琛”在国外一起念过两年书,很合得来,比如一起吸过合法的违法的,招过清纯的性感的,玩过糟钱的遭罪的,聚时臭味相投,散开保持联系……方便下一次再聚。
  他简直被这份肮脏的友情震撼了。
  钱桦聊得口渴,灌下一大杯洋酒:“别光我说啊,你一点都不记得了?不影响生活吗?”
  楚识琛说:“还好。”
  “你在商场门口干吗呢?”钱桦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啧,穿一身正儿八经的西装,角色扮演还是做任务?”
  楚识琛以为指“工作任务”,说:“刚做完任务。”
  钱桦:“你玩新的不告诉我!你是主还是奴啊?”
  楚识琛不悦,怎么新时代还有“奴隶”吗?他回答:“下班逛逛,我在项樾通信工作。”
  钱桦差点喷了:“你把股份卖给项樾,转头再给项明章打工,真炸伤脑袋了吧!”
  楚识琛敏锐地问:“你认识项明章?”
  “不熟,听过一点事迹,就是个极度的精致利己主义者。”钱桦哼道,“你既然要上班,要不去我家商场呗,咱俩泡一块不爽死?”
  楚识琛暗忖,那天楚家小聚,李藏秋提到项明章没说完,可语气听得出不是好评价,刚才钱桦也持负面态度。
  项明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杯中酒捂得热了,楚识琛放下,表示该走了。
  钱桦一下子扑过来,带着醉意絮叨:“我特么给你发那么多消息,你一条不回,失忆就绝交啊?你别想走,我给你讲以前的事,没准儿能帮你记起来呢,有个电视剧就这么找回忆的……”
  楚识琛看钱桦伤心的样子不像装的,估计不单是酒肉朋友,他李代桃僵,于情于理不能让人家的旧友难过。
  他只好留下来,说:“再讲讲我以前的事吧。”
  项明章回到公寓,临睡前楚太太打来,说楚识琛没有回家,打电话已关机,问公司是否安排了加班。
  项明章告知晚上有应酬,结束后楚识琛自己走的,可能在逛街,然后敷衍地安慰两句就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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