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园梦[现代耽美]——BY:云雨无凭
云雨无凭  发于:2022年1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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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景云直起腰无奈地看他,轻叹一口气,说:“你不用这么想,我知道你的心意,不用管旁人怎么想。”
  “我懂,只是我不想叫他误会,不想他轻易觉得我正是他想的那种男人。”
  “好,知道你不是,”程景云将笤帚放下了,他抱住了汤宗毓的腰,将脸挨在他肩上,说,“我们涂涂还是长不大对吗?还是小孩子的脾气。”
  汤宗毓是个二十八岁的男人了,他听见程景云这样哄他,脸颊不由得发烫,可他很乐意听到程景云这样说,他既羞愧也欣喜。
  “我不是长不大!”汤宗毓虽然龃龉,但他将程景云抱得更紧了。
  “你在外边要是这样,会让你的朋友们觉得可笑,惜君都不会这样子撒娇了。”程景云说着话,低低在笑,汤宗毓捧着他的脸看他,两个人短促地接一个吻,又看着彼此眼睛,再接一个吻。
  这时,汤惜君推开了卧室虚掩的门,风风火火跑进来了。
  “惜君……”
  这一幕中不该看见的都被汤惜君看见了,程景云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衣襟,将汤宗毓推开至二尺以外,而汤惜君将两个人从头到脚扫视,然后,注视着他们,一言不发。
  “怎么了?惜君,有什么事?”
  汤宗毓问她。
  汤惜君没有回答,她反问道:“爸爸,你们在干什么?是在kiss吗?”
  程景云听不懂英文,他只是摇头,说:“惜君,走吧,我们去楼上,我要去阁楼找东西。”
  “你们真的在kiss?”
  “什么是……kiss?”
  “就是英文啊,”汤惜君响响地吻了一下空气,说,“亲嘴巴的意思。”
  “我们……没有。”话的尾音虚弱,这种辩驳毫无理由也毫无气势,汤惜君已经九岁了,她逐渐长大,也懂了更多,她再次冷静地将程景云打量。
  又迅速看了汤宗毓一眼,说:“爸爸,帮我找我的钢笔,昨天晚上用过之后就找不到了。”
  “走吧,惜君,我帮你找。”
  程景云牵上了汤惜君的手,他看不出汤惜君的喜怒,却大概知道她是猜到了什么,知道她是刻意不再聊刚才的事。汤惜君说:“我就放在桌子上,和笔记本放在一起。”
  “好,我知道了,我看看……”
  程景云一边和汤惜君说话,一边回过头,他轻蹙眉头,担忧地望向了汤宗毓,而汤宗毓呢,也正有些无措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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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宗毓和程景云不知道该怎么和汤惜君解释,接吻被撞见之后,三个人没谁再主动聊起那些,在上火车回绍州之前,叫休的男孩又来了,他已经长得很高,样子介于孩子和大人之间,和脸蛋稚嫩的汤惜君丝毫不同,他和汤惜君坐在院子的长椅上讲着英文,汤惜君尚且不懂离别,至少不懂和休的离别。
  如果要问她舍不得谁,她最有可能说“春妞”。
  休问她:“你过多久再回来?”
  “我不知道,这要听我爸爸的。”
  “我可能要回英国了,你以后会不会来英国?要是你来了,我就招待你吃英国菜。”
  “嗯,到那时候再说,如果要去,我会给你发电报的。”
  “惜君,如果你以后长大了,要不要继续做我的朋友。”
  “或许可以。”
  汤惜君站了起来,她无比矜持,也没有觉得和休的社交是一件快乐事,她只愿意和小女孩们玩在一起,和休的聊天往往叫她发困。
  程景云从窗户里盯着孩子们的背影,看了好一会,他说:“涂涂,很可能你今后真的要和大使结亲了。”
  “心术不正的小洋鬼子。”吸着烟的汤宗毓坐在沙发上翻报纸,暗骂道。
  程景云于是笑,说:“我觉得他是个还不错的孩子,对不对?”
  “对什么对啊,以前是开玩笑,现在看架势,这小子确实想法太多了,惜君才九岁,他已经十四岁了,看他那副样子,骗姑娘连草稿都不用打。”
  “你还说人家,你想一想,你十四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程景云忽然想提起一些陈年往事,想叫汤宗毓知道他那时候也是如此的,汤宗毓撑着脑袋装作记不起来,程景云又说:“你摸仙桃小姐的脸蛋,摸哭了人家,还是我哄好的,你连抱歉都不愿意说,弄得人家几个礼拜不理你。”
  “我……没有吧……”汤宗毓埋下头,按了按眉心。
  “你趁着我睡觉偷我的衣服,害得我冻了大半天,少爷,那可是十二月。”
  “可是,可是后来你忘了?我把我的皮袄给你穿了,但你不乐意穿。”
  程景云用手捧起汤宗毓的一边脸颊,盯着他瞧,说道:“你承不承认你做了坏事?我那次风寒,八天才好的,再厚的皮袄也不管用。”
  “好好好,我承认,是我做了坏事,我不应该藏你的衣服,”汤宗毓将没有燃尽的烟头放在烟灰缸里,他伸手揽住程景云的腰,程景云坐在沙发侧边,汤宗毓说,“还有一些你不知道的坏事呢,我十四岁的时候,想着你……”
  “嗯?”
  “想着你……”一推腥膻的、听不得的话被悄声灌注进程景云耳朵里,曾经的少年人的心,在那时候尚且没有生长出深刻的爱,而只有最原始的刺激。
  程景云红着脸,将汤宗毓脸颊推去旁边,说:“你怎么敢这样弄……怎么还敢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头一回是不由自主地想,后来觉得舒服了,就每一次都刻意地想,我自己都不好意思说起来,”汤宗毓再次凑近程景云的耳朵,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悄声说,“全是脏事……有时候弄得上学起不了床,真实的两三次,梦里还有两三次,觉得好玩,弄不够。”
  “涂涂,你知不知道脸红?”
  程景云羞得有些生气了。
  “谁叫你从十几岁就那样漂亮,谁叫你来茴园引诱我的?我年纪小,受不住,斗不过你。”
  汤宗毓才不是受害的那一个,但他装作很无辜,说着浑话,也说着夸张的假话,程景云推他肩膀,他仗着坐在那里的汤惜君暂时不会闯进来,于是紧紧抱着程景云,用嘴唇和舌头吻他。
  待续……


第78章 进捌·往日江南光阴
  直到坐上了回乡的火车,程景云也没有得到张枕书的新消息。
  在站前检查过行李,连汤惜君里外的衣服口袋都被女伪警搜了个遍,汤惜君没有显示出害怕的样子,后来到了途中旅馆,汤宗毓问她被搜身的时候在想什么。
  “我没有想什么,”汤惜君说着,抿了抿嘴,“我只是在想张老师,他比我英勇多了,我做不成他那样子的人,至少我能做到不怕。”
  汤宗毓将她抱在腿上,亲了一口,说:“真棒啊我们惜君,虽然你现在做不成许多事,可以后还是有机会做的。”
  程景云把咖啡端了过来,放在桌子上,他自己那一份加了许多的牛奶和方糖。
  汤惜君说:“爸爸,我已经想好了,到了十几岁的时候,我就要去留洋,我想去学知识,要是今后,我们的民族也能建立起一个富裕强大的国家,那么我们也能过上美德日那样的生活。”
  汤宗毓意识到,张枕书带给汤惜君的不仅仅是几片新式文章,亦或几页简单的算术,在他的影响下,现在的汤惜君想着很多大人都没有勇气去想的事,她不在优渥的家境中安心做大小姐,而已经有了救亡的决心,她不愿做一位“小女子”,而要成为一个走在时代前方的“人”。
  汤宗毓觉得高兴,程景云看见他眼眶红了,于是,程景云也几乎要哭出来,汤宗毓笑两声,说:“好,好,爸爸今后想尽办法也要送你去留洋,就像你的仙桃阿姨那样。”
  程景云坐下来,问:“留洋?要去哪里?”
  “去西方,”汤惜君想了想,说,“到时候,你们在家等我就好了,我放假的时候可以回来。”
  程景云抓住了她泛冰的手,说:“惜君,你还小,走那么远的路,我们放心不下你。”
  看得出来,他着实担忧,他还对汤宗毓说:“你先不要答应她,先问清楚,那里危不危险,要不下次回北平问问大使吧。”
  “没事,到她十几岁的时候再做计划。”汤宗毓将手放在了程景云的手上,程景云把汤惜君的手抓得更牢了。
  汤惜君在憧憬未来了,那必然不将一帆风顺,但她无畏、渴求,她被崭新的观念浇灌,在尚且算不上全新的世界中做一个全新的人,她将像她的张老师那样心怀天下,并且要比他更无畏、更勇敢。
  “咖啡好了,”程景云说,“惜君等一下,他们把牛奶送上来。”
  天气还没有变热,外边是露半个太阳的小晴天,这地方距离绍州已经不远了,街上人们讲的都是江南话,和北平不同了,空气变得湿润,风那样娇弱,细细洒在人脸上。
  程景云抿了两口咖啡,他还没有习惯经常喝这个,他连忙咬了一口点心,汤惜君坐在汤宗毓的腿上,两个人一起读报纸上的新闻,程景云坐在旁边认真地听。
  “涂涂,”程景云忽然小心地问,“你觉得……什么时候就不会再打仗了?”
  汤宗毓抬头看向他,脸上露出难色,他诚实地摇头,说:“不知道。”
  又说:“再等等吧,应该会很快了,应该。”
  混乱的世道,人人渴求安稳,程景云更加不例外,尤其当他逃离了几十年的压榨与磨难,又和汤宗毓拜过天地,他就更加企盼平淡安定的生活。
  在回绍州的路上,汤惜君生了一场小病,在乘汽车去茴园的路上,窝在程景云怀里的她还是有些咳嗽,汤宗毓给司机付了车钱,从巷口往门口去,他在想,这是自己曾经发誓再也不回来的地方,可今天,他又来了。
  吊唁二太太是第一件要紧事,带着程景云见茴园的人是第二件要紧事。
  茴园门前不似从前那样洁净了,有很多飘落的叶子没有清扫,更没有两位护院庄重地守门,走了进去,好久,才看见有人出来了,是从前的管家林崇,程景云看向他,发觉他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挺拔、矫健,而是微微佝偻着背,穿着一身夹衣,外边是洗得发白的罩衫。
  他看见了汤宗毓,又看见了汤惜君和程景云,像是见着鬼一般,先是不解地皱眉头,然后,便露出了讶异的表情,他眯起眼睛,问道:“是四少爷吗?是不是……四少爷?”
  “林崇,是我。”
  汤惜君牵着程景云的手,拎着一个小巧的皮箱,她看了程景云一眼,程景云正紧张地发着抖,汤宗毓把手上的行李递给了林崇,又接过程景云的皮箱,然后,紧紧地把他的手牵住了。
  十根指头相扣,慌张之时,程景云觉得指甲几乎陷进肉里,然而,汤宗毓那样倔强又大胆,他偏要在踏进茴园的大门之后,在旁人眼前抓着程景云的手。
  程景云连大气都不敢出。
  汤宗毓脱帽,将帽子递给了林崇,他牵着程景云的手往内走,林崇几乎追不上他们了,第一个遇上的人是汤宗甫,夏天时候,他们还在北平见过。
  “宗毓 !宗毓?”汤宗甫走上前,预备握汤宗毓的手,后来,汤宗毓只好将行李递给他,才和他握手,汤宗甫眼含热泪看着汤宗毓,又看着汤惜君。
  最后,他看向了程景云,以及两个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
  汤宗毓问道:“三哥,谁在家?”
  “太太她们在,启鹤去老师家里上课了,其余的人,都去忙生意了。”
  “很忙吗?”
  “还,还可以。”
  汤宗毓说着话,就往里边走了,汤惜君这次不用程景云牵着手,一年前回来过,所以她对这里还算得上熟悉,过了房门和廊道,那种久远的、老庭院独属的气息钻进了人的鼻腔里。
  这便是切实可感的绍州的气味、茴园的气味。
  汤宗甫招呼着三个人去客厅里坐,汤宗毓却急着回到自己的小院,汤宗甫说:“不着急,让人先把你的行李拿过去,你坐下喝一口茶。”
  程景云看得出来,这院子里连丫鬟仆人都少了,护院的、烧饭的更不要提,总之,整个茴园呈现着一派让人恍惚的荒凉感,程景云还在追忆和对比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堂屋客厅的中央了。
  大太太被人叫来了,迈着碎步进房,身上穿的不如往昔华丽,而算得上是老气、朴素、沉闷,她扶着门框站在了门槛外边,她走进来了,程景云看了汤宗毓一眼,汤惜君有些怕大太太,她抓住了汤宗毓另一边的衣袖。
  程景云不敢望向她,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望向她,他的手还在汤宗毓的手里。
  “是宗毓吗?是惜君吗?”
  大太太和缓的声音也不在了,嗓子有些嘶哑,气息那样弱,她是在笑的,迈过门槛向这里走来,她说:“坐下喝一杯茶,我叫人去准备晚上吃的。”
  “我回来看我娘,大哥说她不在了。”
  汤宗毓说着话,他能感觉到程景云的手心在不断出汗。
  “这是谁?”大太太看了程景云一眼,她的神色有些呆滞,也有些可怖,几乎将他望穿了。
  汤宗毓咬着牙,低声道:“这是程景云,你应该记得。”
  “嗯,”大太太轻飘飘点头,她先是落了座,又催促着几人坐下,她看着门外透进来的光亮,说,“我早就知道,你们是一起走的。”
  “对。”
  汤宗毓笑了一声。
  这是程景云头一次坐在茴园堂屋的客座上,也是头一回喝丫鬟恭敬地端上来的茶水,他几乎颤抖,又告诉自己不要过分露怯,他看着汤宗毓,汤宗毓也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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