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跟你说,今晚电路检修,要到凌晨才能恢复。”
“嗯!”
贺品安在小桌对面坐下,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将手机架在一旁,照着桌面。
“接着吃吧。”
阮祎不是吃独食的小孩儿。听到这话,想也没想便主动问:“叔叔吃吗?”
?了一勺,裹满了细碎的坚果,那是一块看着便使人深感满足的蛋糕。
“不喜欢吃甜的。”
阮祎抬头时,正撞上贺品安看向他的视线。
黑暗里的那束光,恰好只够映亮这方寸间。
那光照向贺品安,阮祎看到他眼中无边的海,感到目眩神迷。
他们都忘了动作,放缓了呼吸。
阮祎抿了抿嘴,舔掉嘴角的奶油。
站起身,他个子小,两手扶着桌沿,上身越过桌子,要踮起脚。
凑近贺品安时,阮祎小声问他:“可不可以?”
贺品安仍有些愣神,没有拒绝,也没有肯定。
阮祎侧着脸吻下去,含住男人的唇瓣,很轻地吮,辗转着将奶油的滋味送到男人的口中。
贺品安渐渐地回吻他,舌尖慢慢地缠,慢慢地绕,温存到了极点。
黑夜将寂静披在他们身上,在这样一个柔情的吻中,连呼吸都成了打扰。
一吻终了,阮祎红着脸坐回椅子上,跟贺品安说:“这个没那么甜。”
“嗯。”
不知怎么,贺品安也有些不敢看阮祎。他拿起刚在饭厅接的水,喝了一口又一口。
安静了一会儿,贺品安才跟人没话找话道:“你之前认过主吗?”
“……没有呀。”
“那怎么学狗学得那么像的。”
阮祎闻言,憋不住地笑出声来。
“不知道。但是呢,我从小就想做小狗。起初我以为自己得病了呢,后来长大一点儿,才发现还有很多人跟我一样。我就觉得,我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想了想说,“说不定,我上辈子就是你的一只小狗呢?”
他在光里坐着,一双眼好像看到了很远的地方。他用少年的音色讲故事,语调平和。
“只是……你走在了我的前面。看见你走了,我就一直追,一直追。可我太笨了,怎么找也找不到你。”
“我真笨,我在天上迷了路。”
他心里有很多痛楚,然而他没有哭,只是垂下了眼。
我在天上迷了路,耽误了太久。
等我再找上你时,一切似乎都显得太迟了。
在这段如童话般的叙述中,贺品安沉默良久。他有些吃惊,阮祎的想法竟与他偶然的迷思重合在了一起。
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这话里的复杂,却感到不能直面,没有对策,只是哄着他:“你一点儿也不笨,你满脑子机灵。”
阮祎于是朝他笑了一下:“我也觉得自己机灵。”
蛋糕没吃完,两人依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得空把偏好和禁忌整理一下,发给我。”
“我之前没什么经验……除了血和脏,我都愿意跟叔叔试试。”阮祎说这话时一脸认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他支着脑袋想,“如果非说一个具体的禁忌,那就是手吧?因为要拉琴,所以不能做会伤到手的项目。”
贺品安听了这话,点点头。
阮祎正巧在这时看到自己的琴盒,眼睛一亮。像孔雀开屏似的,他把自己的琴取了出来,颇为得意地站在桌边,摆好姿势。
持琴时的他和平日里的气质很不一样。他为贺品安拉琴,拉了几段古典曲子,又拉了几段现下流行的曲子。尽管贺品安对他会拉小提琴一事表现出了欣赏,但对曲子好像始终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拿着琴弓,阮祎挠了挠头,忽然感到脑瓜灵光了,当即给贺品安拉了一首《新年好》。
真给贺品安听乐了。
阮祎看他笑了,也傻呵呵地陪他笑起来。
贺品安评价道:“真好,真富贵,真喜庆。”
阮祎说:“叔叔喜欢,过年的时候,我就来您家门口拉曲子,给叔叔拜年。”
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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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这晚他们仍睡在一起。
清早,贺品安被一通电话给叫走了。他要跑一趟工地,走前跟阮祎交代,中午阿姨会来收拾房间和做午饭。阮祎揉着眼睛点头,说下午准备去找表姐。他跟妈妈说好了,得空要去彭筱烟家走一走。
“晚上还回来吗?”贺品安问他。
“我想回。”阮祎狡黠地笑,“但是我怕姐姐会留我住一晚。”
贺品安一边听他说话,一边戴腕表。
贺品安其实长得很“正”,这正不仅是周正的正,还是正直的正。眉毛浓,眼睛亮,不生气的时候,只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平实的长辈。可他一旦拿起架子,身上的气场就大不相同。他是杜松子酒,有着清新奇异的香气,入口时是辛辣的,带来的温暖却又极为绵长。
阮祎倚在床头,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小团子,只露出一颗脑袋。
他说:“叔叔,你看着真像个好人。”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不好意思说叔叔真帅。
“只是看着像吗?”贺品安走到床边,把挡住他下巴的被子往下掖了掖,“怎么,我对你哪里不好?”
阮祎趁机亲了亲贺品安屈起的指节。
“……喜欢你顶着这张脸,在我身上做坏事。”
小孩狂妄得过了头。贺品安将拇指顶入了他的口中,按住舌头。
等到他呼吸不畅,涎液顺着嘴角流下来时,贺品安才凑到他跟前说:“傻瓜,别学人家乱撩拨。我想做的坏事,你这小身板可受不了。”
贺品安将手指抽了出去,阮祎有些狼狈地用手背蹭蹭下巴。
“跟主人说再见。”
他跪在床上,胸腹向下贴着被子,腰胯便抬起来。他晃了晃屁股。
“汪汪!”
送走阿姨,吃过午饭。阮祎将没吃完的菜用保鲜膜封好,放进冰箱。
他换好衣服,正要出门时,听到屋外雷声阵阵,忽然便下起雨来。
打开手机,看到消息提醒。气象台发布暴雨蓝色预警信号。
从叔叔家到表姐家,打车少说一个多小时,这会儿下雨,堵起来,路上不定要耽误多久。
原本就不想走的阮祎,此时有了借口,便更加心安理得起来。
熟练地跟彭筱烟卖惨,说姐姐外面雨好大,我好害怕。
彭筱烟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忙说这天儿就别到处跑了。
乐颠颠地倒在沙发上看动画电影,阮祎吃着贺品安买给他的零食,心想不告诉叔叔自己没走,晚上回来给他个惊喜。
没成想先收到惊喜的是自己。
电影正演到关键处,阮祎全神贯注地看着,大气也不敢喘。
正在此时,大门那边传来按密码的声音,门锁开了。
阮祎赶忙将桌上的空包装袋一把扫到垃圾筒里。
“叔……叔叔!”
“干嘛?”
年轻的,陌生的男声。
阮祎一阵心惊,吓得险些没反应过来。
回头看去,对视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住了。
这尴尬的沉默持续了许久。
大门已经关上了,见那人将信将疑地把房子打量了一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阮祎咽了口唾沫,主动地招呼道:“……你找谁?”
“找我爸啊。”青年坦荡地朗声道,一副向来如此的模样。
那是个比自己神气的小孩儿,眉宇间甚至有股跋扈的气质,身量高,五官深邃,发色和瞳色都比寻常人浅,使人恍惚觉得他正灿灿地发着光。他的美是神秘的异域之美。
阮祎爱着贺品安。这爱使他在此刻有些自惭形秽。
心跳加速的时候,他感到手腕发软,眼泪悬在眼眶里,将落未落。
他委屈而不悦地辩驳道:“那是我爸。”
“啊?!”那人显得比方才的自己还更吃惊,瞠目结舌,鞋都忘了换,快步走到他面前,对他动手动脚,左翻翻,右看看。
“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都这么大个儿了?”
那人比阮祎高了十公分不止,又是个大块儿头,提溜着阮祎打转,跟玩儿似的。
阮祎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又一圈,生生给转懵了。
“说,你多大岁数了?”
“我……我还没问你呢!”
“我十九啊。”
“我马上就十八了!”
“……?”
那人一时语塞,不知气什么,气得在客厅里直打转。背后那台电视还在放着阮祎喜欢的动画片,里面的小人不合时宜地笑起来。那人一把将电视插头给拔了。
阮祎僵直地站着,偷偷去摸小桌上的手机。
“贺品安真是……他是真他妈的不干人事儿啊!”
阮祎急了:“你骂他做什么?”
“怎么了?哪条法律规定儿子不能骂老子了?更何况他还没养过我几天呢,我骂两句怎么了?再说了,你看到我的时候,你不生气?你看看他做的都是什么事儿啊?!像话吗?”
“……那你也不能这么骂他。”
那人却翻了个白眼:“你这是给猪油蒙了心。”大喇喇地往沙发上一坐,看到桌上种类繁多的零食,有些震惊,随手拆来一包吃。
不知怎么,阮祎的张扬劲儿全给这人打压没了,脑子不转了,嘴巴也不灵巧了,小孩儿气鼓鼓得像个蒸笼上的小馒头。
“那是他买给我的,你骂他,你不许吃。”
“我就吃,就吃!我一口气全给你吃了!你把我怎么样?”
阮祎的拳头攥了又松,感到无能为力,头也恹恹地低下来。
“……那是他给我的。”
贺疏听这声音怪怪的,抬眼看去,那小崽子的眼泪真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给他吓得够呛,顿时凶也不敢逞了,嘴也不敢嚼了。
“我操,我、我不吃了还不行吗,你他妈别哭啊!”
“听见没?不准哭了!别他妈哭了!”
“这……这……”
贺疏放下零食,提心吊胆地跑到阳台去,看到晾衣杆上的情趣内衣,又是眼前一黑。
扶着脑袋给他爸去了电话。
没过半小时,贺品安栉风沐雨地回来了。
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狠狠给了贺疏两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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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b发过一点贺疏相关的段子,感兴趣可以看看!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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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阮祎窝在沙发里愣神的工夫,阳台那边已经传来一阵哀嚎。
贺疏之前让贺品安帮他办个证明,因为不急用,于是一直也没有过来拿。今儿得空,想起来这茬儿,便联系上贺品安。也是凑巧,贺品安想着阮祎吃过午饭该走了,贺疏要来便来吧。谁成想这两个傻瓜蛋子撞到一处去了。
眼看着贺品安又要飞起一脚,贺疏连退几步,作了个打住的手势。
“贺品安!你那心都他妈从左边偏到右边去了!凭什么只打我一个啊?!”
贺品安看到这皮猴儿就头疼,相较之下,阮祎比之顺眼了不止一点半点。
“老子跟你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也是,谁能有你风流啊,子孙遍地跑,是吧?”
“你又抽什么风呢?不是,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我能说什么?!他问我找谁,我说找我爸啊!”
“……然后呢?”
“然后他就跟我说,我爸是他爸!不是——你是他爸!”
绕了一圈,贺品安彻底明白了,他揉着太阳穴,面色铁青。
“行了,别喊叫了,头都被你喊晕了。”
“所以这算怎么回事儿?你好好跟我说,你外面到底几个儿子。你说明白了,别老这么吓唬我。”
这还是贺品安头一回被贺疏质问私生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吊诡。
“大人的事儿少问。反正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贺疏越迷糊越来气,双手抱臂,在阳台走了两圈,眼珠子一转,又看到那件纯白的情趣内衣。仔细看去,才发现内裤的样式分明是男款,加上那个尺寸……他探头往客厅方向看,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你……”贺疏指指贺品安,又转头指指外面,“他……”
那答案在口中呼之欲出,可恨贺疏厚了这么多年的脸皮,到了此刻,连句话都说不利索。
这些年来,他隐约知道他爸维持着怎样的生活,可他很少过问。毕竟贺品安是贺品安,他是他,各过各的日子,谁也不打搅谁。他从小被他妈养在国外,等回来时,基本都长定型了,贺品安想管也管不着他。因此他俩已经习惯了,几年说不上一句话,有需要时再联络,大家都自在。
贺品安知道贺疏猜到了,也不觉得窘迫。
“平时人精一样,今儿怎么回事?看到他在屋里也不知道避着点儿,等我回来?”
“我哪儿知道?我一开门,就听见他叫叔叔。疏疏,疏疏,我他妈以为他叫我呢!”
越看这小子越恼火,贺品安一把揪住了他的脖领子,揪到跟前来,生给他补了一脚,才觉得顺了气。
“你这脑瓜长着,除了显高,到底还有什么用?我真服了你了!”
仨人在饭厅里吃晚饭,将就热了一下中午的菜。
贺品安已经跟阮祎解释了他和贺疏的关系。
这会儿阮祎喝着汤,恨不得把脸埋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