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在法国整个大环境里,人们对于同性恋的态度似乎改善了一些,从原来的决不接受到现在适当放宽,允许同性恋们追求自己的爱情。但并不意味着这座城镇里人的看法也可以用整体数据来表示。
希伯来不知道鲁伯隆里是否出现过其他的同性恋人,但此时此刻一切案例都不能够拿来借鉴,现在,他也必须面对贝尔玛。
而希伯来更加知道,这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我知道,贝尔玛奶奶。”希伯来郑重说道,“我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我不能就这样停下。”
“即便是你母亲的面前,你也还是这样的回答吗,希伯来?”贝尔玛严肃地看着希伯来,她扭过头望向墙上相册里笑着的女人,她和希伯来如此想象,希伯来继承了她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有着如出一辙让人喜爱的魅力。
贝尔玛有时候会想,是否是因为他们都被主所眷顾着,为了带走美好的信徒,主选择了降下灾难。因而一个早早离开,一个饱受摧折。
贝尔玛没有等到希伯来说话,她回忆起过去,慢悠悠地开口:“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以前带你出去玩的时候。那时候希伯来你的妈妈也还在,我们总喜欢带上桌布,铺在草丛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吃点心。有时候你会玩着玩着就跑回去躺在她的身边,然后在太阳下睡着。那些日子真安稳啊!然而,可能你不记得了,但那时候我们总是聊天,我们问你以后想要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你说大概是个像妈妈这样温柔但又活泼开朗的女人。”
贝尔玛奶奶回忆起过去的时候脸上流露出温柔的神情,希伯来知道这种温和并不是对着自己,而是对着自己妈妈的。
然而希伯来摇摇头说:“我已经记不清自己说过什么了,贝尔玛奶奶。”
“你怎么可以忘了对你妈妈说过的话呢?”贝尔玛斥责。
“我什么也记不住了。”希伯来垂下眼眸,安静了会儿,他抬眼望向贝尔玛,眼神坚定,“我只记得我妈妈说过,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勇敢真诚地爱对方。或许严先生并不符合妈妈预料到的、将来我会喜欢的人,但他是现在我所喜欢的所爱着的恋人。我可能不记得我过去对妈妈说过会喜欢什么样的了,但我还记得我妈妈曾经也说过,要永远对自己真诚,不欺瞒自己的心。”
“唯有自我的心愿不能屈从于他人。”
房间里墙上相册里的女人静静地困在狭小的相框之中,她的目光看着前方,却又不实实在在落在任何地方。
然而屋子里的人在这样的注视下静了下来。
希伯来低声说:“可这不就是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吗?”
如果选择放弃,希伯来想此时此刻他不愿意,将来也是不愿意。他难道就可以在妈妈面前欺骗她也欺瞒自己的心吗?
“我必须做出选择。贝尔玛奶奶。”希伯来声音不高不低,在寂静的屋子里,竟然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贝尔玛奶奶忍不住侧目,她惊讶地发现,希伯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到这样大了,大到足够坚强,也能够负担起男人的责任来。
“如果我此刻逃走,严先生要怎么办呢?我难道可以丢下他吗?我在这座城镇里长大,这座城镇之中有这样多我热爱的人,大家也是,严先生也是,我从不愿意在你们之中做出选择,毕竟你们是陪伴我从以前到现在,构成我生命中每一个重要部分的人,不论是亲情还是友情,也或者是爱情,这些部分都成为我,深刻藏在我身体里成为我的一部分。可是贝尔玛奶奶,我要怎样割弃掉我本身呢?”
希伯来的眼神黯淡下去,他垂下头,坐在贝尔玛奶奶的对面。
贝尔玛奶奶也忍不住心酸:“希伯来,我知道你的痛苦,如果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可以当作不知道这件事情,可是你要我怎么看着我照顾到大的孩子在别人指指点点的话语下生活?现在是言语,未来也可能是暴力。哪怕是现在人们对于同性恋的群体逐渐包容,那么又怎么能够确定不愿意接受的人不会对你施加恶意呢?你们一个没有家庭做依靠,一个身体不能行走,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什么极端的教徒想要做什么,你们又该怎么办呢?”
贝尔玛奶奶忍不住叹气,她如此忧虑,在希伯来和严景林回来之前就已经担忧了许久。
“我没有办法看着我的孩子遭遇可能的危险,即便这些都还没有发生。我曾说过,不需对其他人的品德抱有期待,因此在我这里,你也不能用万一不会有人来伤害你们作为回答。我只要你回答我,如果有人真的来伤害你们了该怎么办呢?”
“那请让我待在严先生的身边。”希伯来抬起头说,“贝尔玛奶奶,将来无论发生我都会去面对它,但离开严先生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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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我才二十二岁啊
贝尔玛奶奶离开希伯来家后又转到了严景林的家中,希伯来不知道贝尔玛奶奶会和严景林说些什么,他很想知道,但出于尊重他还是待在屋里。
贝尔玛奶奶离开后,屋子里终于重新回归寂静,希伯来坐在沙发上,看向墙上的相册。
尽管在贝尔玛奶奶面前表现得十分坚决,他却仍旧抑制不住地产生了愧疚。
他因母亲的死亡入天主教获得幸福,又因为渴望严先生的爱而背叛教义。以至于希伯来无法不让自己产生一种背叛母亲的愧疚。
希伯来闭上眼睛,玫瑰念珠还挂在墙上,和母亲的相框挂在一起,他不再向主祈求。
来自我心中的魔鬼啊,你引诱我堕落,却又不告诉排解愧疚的方法。这是我必经的苦刑吗?
此时此刻他也担忧着,尽管对他的恋人十分信任,却又忍不住地担忧严先生是否会与他分离。
这样的胡思乱想让希伯来的心难以安定下来,他只能站起来走到窗边。
很快,他又发现了站在窗子外面偷看他的孩子。在希伯来打开窗户的时候,他们扭头慌张地逃跑了。
希伯来没有去追,也没有叫住他们。这样的情况他早就想到,只是这一切才刚刚出现在现实里,他的面前。
不知道还有哪些会出现。希伯来叹了口气。
他想贝尔玛奶奶或许说得对,不应对人们的品行抱有期待。如果有一天人们的恶意真的毫无保留地朝向他和严先生,他要怎样保护严先生呢?
尽管希伯来信誓旦旦,但他仍旧难以安心。
妈妈啊,妈妈,请告诉我该怎么办吧。要怎样才可以保护我喜欢的人呢?他就在我的隔壁,可此刻我又为何不敢去见他呢?
贝尔玛奶奶离开了隔壁的房子,希伯来站在窗边看见了她的背影。在这一刻,他失去了上前打招呼的勇气。
严先生就在隔壁,他会做什么呢?又会在思考什么呢?
日光在街道中央铺出一条金色毯子,明亮得晃眼,日光在远离这里得地方安静地燃烧着,不曾靠近这里。
好像送给严先生一朵花啊。希伯来突然想。
如果夏天过去了,就没办法送出去他精心挑出来的向日葵了。他喜欢挑选向日葵的过程,要走过他的花田中,目光扫过每一个他照顾过的花朵,然后选一枝最健康最有活力的送给严先生。
这朵花会存活很久,于是总是热烈地开放在严先生的花瓶中。
某一刻,街道旁出现投下阴影来。
希伯来失笑。他想,应该是逃走的孩子们又回来了,或许是他们觉得自己没追上去,大概就不会理会了,于是决定回来再看看。那么这群孩子一定想不到,自己就站在窗户前没走。
那好吧,他要吓他们一跳。
希伯来向前挪了挪,特意离窗边更近了,他要确保孩子们探出头时第一眼就能看见他。
影子渐渐变得更大,一点点呈现出人形,先是头,后是身体。在影子的形状里,希伯来看出来他们快来了。
他抬起头,凝望着转角的地方。
然而转角处的人姗姗来迟,他似乎要吊人胃口一般,在角落处磨磨蹭蹭了很久,久到希伯来怀疑他们会不会再过来了,这时候,从拐角处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就坐在那里,露出希伯来熟悉了无数次的笑容,轻唤出他的名字——“希伯来”。
希伯来转身飞奔出去,房间里是脚踩在地面发出的踢踏声,鞋底排在地板上敲下鼓点后又紧凑地接着下一个节拍。
这样的节奏一直到“敲鼓”的人走到了外面。
希伯来停在了严景林的面前。
严先生仍和过去一般,面色如常,看起来寡言而令人安心。
他对希伯来说:“我怕你在难过,就过来了。你还好吗,希伯来?”
严景林没有提贝尔玛奶奶和他谈论了什么,只是望向希伯来。在所有的话题之后,他只关心希伯来是否开心。
于是希伯来张开手拥抱住他。
远处的孩子探出头来。希伯来注意到了他们。或许他们也在指指点点,但那不重要。此时此刻,希伯来只想要拥抱住他的严先生。
在所有人里他在这一秒钟最爱这个人,如果永远是个表达程度的词,那么他想永远和严先生在一起。不去管也不去想以后,他的勇气就在现在,在他身边。
然而这个拥抱没有持续很久。没过多久,严先生就拍拍希伯来的背。希伯来听见他的严先生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过来:“虽然很开心希伯来总是这样热情,但是如果在街道上上演少儿不宜的东西,我担心会有人把我们抓起来。”
希伯来抬起头,发现严先生的目光落在了远处。
远处望过去,见到了躲在旁边花坛后面的一群孩子。
就是刚刚从希伯来家中跑开的孩子。
这群孩子年纪不大,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希伯来和严景林看,大概他们年纪太小,一时间让希伯来也有些不好意思。
希伯来匆匆起身走到轮椅的后方,准备推着轮椅回家,扭过头时,望见远处孩子们所在的地方传来骚动。
希伯来和严景林在孩子堆里正热闹里看过去,他们的动静立即停下了。再一次地,孩子们睁圆了眼睛看着他们。
在对视了三秒之后,远处的孩子突然拍掌起来,甚至还有一个孩子朝着他们竖起大拇指。
有一个孩子大声朝着希伯来和严景林喊:“这么早就恋爱了,希伯来哥哥你真了不起,不过我会比你更快找到对象的。”
希伯来愕然。
他突然想起来,居瑟普叔叔曾经说,偏见不是小孩子天生就有的东西,那是环境和大人给他们的。
在很早很早之前,他还小的时候,他对任何事情都好奇,也对任何事情都不轻易加以排斥。
希伯来听见耳边的笑声,回过头看时,严先生正望着他,眼里带着打趣的神色。大概在笑他吃惊的样子太呆了。
希伯来挺直腰背,朝着远处大声喊道:“喂!你才未成年啊!现在就想着找对象也太早了吧!”
“啊?像你一样现在找到会被大人们嘲笑啊,大叔!”
“!”希伯来瞪圆眼睛呆呆看着前面嚣张的孩子们,远处孩子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在沉默里,希伯来扭头看向坐在一旁的严景林。
轮椅上,严景林已经笑完了腰,他笑得无声,尽量不刺伤希伯来的自尊心,但这样的行为已经伤到了希伯来的心。
希伯来的额头青筋跳动,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忍不住了愤愤不平地对严景林说:“我才二十二岁啊,严先生!”
“不是什么大叔!”
“哈哈哈哈。”
第113章 他在能看见主的地方啊
希伯来住进了严景林的家中,近来他都不怎么回去了。这几天来敲希伯来家门的人很多,有不少都是信奉天主教的朋友。这些人来到希伯来的家门前,抱着好心的想法劝说他走上“正途”。
门的晃动似乎一直都没有停下过,以至于原本住在希伯来院子里的虫子都不耐烦地搬走了。今天的院子比以往都更安静。
不断的敲门声惹人心烦。尤其是等到开门后,伴随着而来的,是长达一整天的劝说。
屋子外的街道总是热闹。
希伯来住进了严景林的屋子里,作为正式分享了一半房间居住权的人,希伯来从踏进屋子里开始就不敢看严景林。白天时候,两人也不怎么去客厅,屋子的窗户正对着外面的树,阳光倾倒进屋子里,和着树叶的影子一起在书页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小镇上的“热心人”总是好奇希伯来的生活,有一些人时不时在希伯来家的附近转悠,试图窥探秘密。虽说没有成功,但这样的事情也让人困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似乎没什么人来敲严景林家的门。
大概因为不熟悉,也因为严景林不是本地区的人,相比之下人们竟然对他宽容了许多。
周五不知不觉就到了。
这一天,信奉天主教的人总是会去弥撒。没有哪一位忠实的信徒会错过这一天。以往的时候,希伯来也会在一天到教堂里去。
一大早的时候,严景林还在睡梦中,感受到床上的动静,从迷迷糊糊中醒来。他伸手准备拿起床头的手机,准备悄悄起来却又还是吵醒了严景林的希伯来歉疚地说:“是五点多,严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