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星霖把毛巾拿在手里，转身打算去房间洗澡。
　　但就在这时，荣冰拉住了他的手。
　　“没有嫌弃你的意思，”荣冰低声说，“其实我喜欢看你流汗。”
　　易星霖听了前半句，有些高兴地点头，荣冰不愧是他的好兄弟，就算有洁癖也从来不会对他发作。
　　听到后半句，他正在滴汗的后背倏然僵硬，心头的鼓点也变得更密集，脸更是比运动时还更红了。
　　喜欢看他流汗是什么意思——
　　他流汗有什么好看的，至少他自己觉得身上黏糊糊的一点都不舒服。
　　荣冰拉起易星霖的手，说完这一句之后，将他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
　　易星霖被这个动作又给吓了一跳，但是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他想，大概是他的手掌过于热了，所以才会觉得荣冰的脸清清凉凉，触感非常好。
　　“你看，我一点都不介意你的汗粘到我的身上。”荣冰说着，放下易星霖的手，转而将易星霖汗涔涔的身体搂到怀里。
　　他似乎单纯只是想证明自己的说法，拥抱的动作也无比正直。
　　但易星霖这下不光脸上噌噌冒热气，身上也顿时热得快爆炸了。
　　“好吧，我收回之前的话，”他实在是忍不了了，在荣冰怀里略微挣扎了一下，“但我现在必须要去洗洗了，我感觉我这一身都臭烘烘的。”
　　易星霖一挣扎，荣冰便放开了手。
　　他用平静无波的眼神看着易星霖，点了点头：“你去吧。”
　　易星霖松了口气，好在荣冰没有说出“你臭烘烘的样子我也喜欢”这种逆天的话。
　　易星霖一边往身上抹香皂一边想，荣冰可能单纯只是想拉近跟他之间的距离吧。
　　荣冰不想运动，却在旁边一直看他运动，大概也只是为了增加与他相处的时间而已。
　　刚才那么抱着他，可能也单纯只是想跟他多待一会儿，或者有什么话想要对他说。
　　他想了一遍今天在商场里遇到荣冰的画面。
　　虽然之后荣冰说自己没有喝醉，但后来荣冰的一系列行为都有些反常，所以一定是在酒会上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吧？
　　而他过于粗心，居然完全忽略了荣冰的情绪不太对劲。
　　易星霖洗澡的速度不由得加快，恨不得一分钟就能洗完，然后他想赶紧去陪陪荣冰。
　　易星霖走出浴室时听到走廊里的浴室有水声。
　　他猜测荣冰还在洗，于是回房间快速吹干了头发。
　　他吹干头发，将客厅的运动器械重新收到阳台，再给客厅拖了一遍地。
　　这时走廊浴室的水声才停歇。
　　荣冰洗澡的时间似乎挺长的。
　　但这又不是不能容忍的怪癖，易星霖觉得自己没必要在意。
　　荣冰走出浴室时只穿了一件宽松的长裤，上半身未着一物，肩膀被发尾不断落下的水珠浸染得一片润湿。
　　从易星霖的角度看，荣冰的皮肤圣洁得像是在发着光。
　　这时荣冰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两条腿便一动也不能动，全身像是被困在了沙发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荣冰转身回了次卧。
　　易星霖听到次卧被关上的声音，马上拍了一下自己脑袋。
　　看吧，时机没把握住，这下门都关上了。
　　他总觉得刚才荣冰看自己的那一眼饱含深意，似乎掩藏着诸多情绪。
　　当时离得太远了看不太清楚，他这会儿琢磨起来，总觉得荣冰的眼神很是忧郁。
　　易星霖便不再犹豫了，一鼓作气起了身，走到次卧门前，抬手往门上敲了两下。
　　荣冰走过来打开门，依旧是之前的装扮，只是头发似乎已经被擦干了。
　　易星霖往他干净的肩头上看了一眼，飞快地收回视线。
　　“有事？”荣冰朝他笑了笑。
　　“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闲聊一下，可以吗？”易星霖语气诚恳，但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换做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应该不希望被打扰。
　　“可以，”荣冰往后让了一步，“但是你确定要在这里么？”
　　“这里怎么了？”易星霖有点莫名。
　　他跟着荣冰走了进去，看到屋子里的陈设一如他前天所布置的那样。
　　恐怕他对这屋子比荣冰还熟悉。
　　“没什么。”荣冰关上了门，转身看着他，“你想聊什么？”
　　易星霖被他看着，刚才酝酿好的台词竟然忘得一干二净，还有点想逃跑。
　　作者有话说：
　　哦豁，羊入虎口。
　　是谁害怕了，我不说=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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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抱太紧
　　但他是不可能逃的。
　　短暂的紧张过后，他发现荣冰看着他的眼神其实很温和。
　　所以他究竟在害怕什么？
　　“就随便聊会儿，你回国之后过得怎么样之类的。”易星霖装作很自然地在房间榻榻米上盘腿坐下。
　　“别坐那儿，地上凉。”结果荣冰走过来把他给拎了起来。
　　易星霖一米八三的个子，自认为还算壮实，没想到荣冰说拎就把他拎起来了。
　　荣冰把他拉到床边坐下。
　　易星霖想想自己刚洗了澡还挺干净，于是没有推辞。
　　“回国之后我就来找你了，”荣冰看着他说，“生活方面都挺好的。”
　　一提到回国那天，易星霖就不自觉地又一阵紧张。
　　好在荣冰没有把这个话题发散开来，而是隐忍地止住了。
　　易星霖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小声说：“那工作方面呢，你在你爸公司感觉怎么样？”
　　荣冰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还好。”
　　“他是不是安排你从基层做起？他有没有很为难你？荣轩在荣启的权利应该很大吧，如果你爸没有给你一个比较高的职位，荣轩是不是会给你穿小鞋？”
　　荣冰的沉默让易星霖心里着急，蹦豆子一般问了好几个问题。
　　“我现在是行政岗位，跟公司李副总一起做事，今天你在商场看到的我身边那位比较年长的就是李副总，”荣冰说，“他人还不错，但听命于我爸，算是他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可见即使把我带到了公司里，我爸也并不能完全放心。”
　　“他不放心你，那为什么还要让你回国，让你去他的公司呢。”易星霖眼睛一红，不太高兴地说。
　　“这算是我和他之间的交易内容，他放我回国，我就必须去他的公司。”荣冰笑了笑说。
　　听到“放我回国”，易星霖的眼眶更是红了一圈。
　　“可是你是学设计的啊，高中的时候你的设计图就拿过奖，他把你放在公司里做行政岗这不是埋没人才吗？”易星霖睁大眼，“你爸该不会是故意的吧？故意束缚住你，让你没法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
　　荣冰看了他一会儿，摇摇头说：“不，这是我自愿的，我进他的公司也有我的目的，这笔交易我并不吃亏。”
　　他朝易星霖笑了笑：“星星，相信我，我不会亏待自己的。”
　　易星霖听荣冰竟然反过来安慰自己，莫名有些想哭，再开口的时候还带了点儿鼻音。
　　“我一直很相信你啊，你从小就很厉害，现在也不会差到哪去的。”他略微哽咽地说。
　　荣冰手指微抬，本想将易星霖拥入怀里。
　　但想到刚才易星霖被他拉起来时身体紧绷的反应，他改了主意。
　　荣冰双手抱着膝盖，垂下眼睛，看上去脆弱又消沉。
　　“其实我回国之前有过很多担忧，”他轻声说，“担心三年不见，你会不会已经把我忘光了，担心我是不是还能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
　　他说到这里，抬头向易星霖笑了笑：“还好有你在，你还愿意陪着我。”
　　“我当然会陪着你啊。”易星霖自责得不行，赶忙伸手紧紧抱住他，“我会一直在的，别担心，那些不开心的事都过去了。”
　　在易星霖心目中，那晚他做的事终究是错得离谱，而且至今都是荣冰心里的一道伤。
　　所以他补偿荣冰是应该的，甚至他现在做的还远远不够。
　　荣冰伸手回抱住他，像是担心易星霖会突然松开自己一般，他将易星霖搂得非常紧。
　　宛如是一次正式的冰释前嫌，易星霖一时间心情激动得不可名状，也就忽略了荣冰没有穿衣服这件事情。
　　虽然是冬天，但暖气吹着，两人紧紧抱着，难免会感觉热。
　　而这股热对两人的表现方式还不太一样。
　　易星霖觉得心跳如雷，浑身冒汗，但又不敢推开荣冰。
　　荣冰则是非常直观地被易星霖察觉到，某个地方不对劲。
　　易星霖一开始还没感觉出来，只觉得更热了，还被硌得不舒服。
　　直到他挪动了一下大腿，荣冰忽然闷哼了一声。
　　易星霖：？
　　你哼什么？！
　　如果只是因为抱太紧了我可以理解，你哼这一声我没法理解了啊！！
　　他慌不择路，想要夺门而出，他把手放在荣冰肩上了却不敢将荣冰推开，最后还是荣冰大发慈悲放开了他。
　　“对不起。”荣冰低声说了三个字。
　　这三个字却是易星霖最难承受的。
　　“没事没事，”易星霖几乎语无伦次，“暖气太高了，我也有点热，我懂我懂。”
　　荣冰嗯了一声，接着就只是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他。
　　易星霖有些庆幸荣冰的裤子比较宽松，以现在的姿势坐着，看着没那么明显了。
　　但还是很难忽视。
　　他佯作镇定地站起身，再强行地给今晚划上个句号：“时间不早了，咱们早点睡吧。”
　　他落荒而逃，仅在转身关门的时候胆敢瞄一眼荣冰。
　　荣冰仍坐在那里，用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
　　易星霖一回到房间就扑到了床上。
　　他想让自己快速入睡，刚才那一幕却挥之不去。
　　他也是男人，深知某些情境之下可能会有无法控制的生理现象。
　　但他是男人，荣冰也是男人，他们不能，至少不应该，在兄弟间的拥抱中起反应。
　　易星霖刚给他和荣冰间的拥抱定义成兄弟抱，这时他脑海中一道雷劈过，他想起荣冰早已经出柜。
　　那么至少在荣冰眼里，他是男人这件事，能构成起反应的前提条件。
　　可是荣冰曾经被他做过那种事情。
　　一般人会对欺负过自己的人有反应吗？
　　难道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易星霖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种可能性，最终又被自己乱糟糟地推翻了。
　　他关了灯，用枕头捂着脸，强迫自己入睡。
　　但他果真在入睡以后又做梦了。
　　只是今天的梦比上一次明显要温情许多。
　　他只梦到有个人来到了他身边，伸手帮他盖好了被子，然后轻柔地摸了摸他的脸。
　　那个人离开了以后，他才迷迷糊糊地想，那是荣冰吗？
　　为什么今天他又梦到荣冰了呢？
　　这个梦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但他的大脑已经拒绝思考，他就这么带着疑问彻底堕入深夜。
　　易星霖第二天起床时已经想好了，他要把昨天发生的事彻底翻篇，不能让荣冰看出他有任何异样，也不能让荣冰仍旧陷在昨天的尴尬里。
　　不过他仿佛想多了。
　　荣冰表现得比他还自然。
　　甚至在他起床前，荣冰再一次把早餐做好了。
　　大概因为荣冰表现得太过于淡定，易星霖捧着碗喝粥的时极为心大地问了一句：“昨晚，后来，你还好吧？”
　　他问完这句就闭上了嘴，压根不敢看对面荣冰的表情。
　　一阵迷之沉默过后，荣冰低声说：“不太好。”
　　易星霖顿时就想掐死半分钟前的自己，什么不好问非要问这个？
　　这让他怎么往下接啊？
　　荣冰看了他一眼，又慢吞吞地说：“没睡好，可能是暖气温度太高了。”
　　易星霖马上顺着竹竿往下爬：“是吧，我也觉得，都是因为暖气太热了。”
　　易星霖觉得这事到这儿就算翻篇了，之后两人一同坐电梯下楼。
　　荣冰靠着电梯墙壁，忽然说了句：“我以为你今天会不想再理我。”
　　易星霖很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三年前那一次，你生气了，躲着不见我，后来我出国三年你也不想跟我有任何联系，”荣冰垂着眼睛细数，“回国那次，你第二天也躲开了我，所以我想，今天起床会不会又看不到你了。”
　　“等等，三年前我生什么气，不是应该你生气了才对吗？我想去找你，结果你已经出国了，”易星霖睁大眼反驳，“你出国之后我怎么会不想联系你，这不是根本没办法联系到你吗？我们打你之前的手机一直显示关机。”
　　至于荣冰回国后那一次，易星霖愿意躺平任罚，所以没有解释半个字。
　　“我出国之前你去找过我？”荣冰看着他。
　　“当然啊，我找过你几次，你都闭门不见，后来我听说你要出国，差点想跷了考试去找你，但是等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坐飞机走了。”易星霖情绪激动起来，眼眶都湿了。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改不掉的毛病，只要跟人争吵就容易眼泪汪汪，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