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端的家不大,是“单身”公寓,就一间卧室,林绪还没指望这时候就有“同床共枕”的待遇,晃晃悠悠地走到秦端房间前:“我到外面休息一会儿,你有什么事就喊我
。”
秦端将身边的被子掀开一个角,平静地说:“外面可能会有点冷,你上来睡吧。”
“………”林绪的喉结轻微动了一下,眯起那双有点失焦的桃花眼,跟秦端对视了一瞬。
又是那种兄长般的慈爱而心无杂念的眼神。
学长在某些方面真是无可救药的迟钝。
林绪心里无声叹了一口气:这就不能怪我了。
他垂目笑了声,堂而皇之地爬上了秦端的床,毫不客气地缩到柔软又温暖的被窝里。
退烧药往往带着助眠的副作用,林绪闭上眼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的昏昏沉沉了。
他的体温很高,脸颊红扑扑的,格外漂亮,又显得有点可怜。
秦端悄无声息地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条干净毛巾,倒了一杯凉开水在上面,然后轻轻搭到了林绪的额头上。
林绪薄而优美的嘴唇微不可见地动了两下,像是喃喃了谁的名字。
第8章
林绪沉沉地睡在秦端的床上——真是奇怪,他就这么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就无端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安稳感,有如一幅美丽又安静的画。
第二天早上,秦端先醒了过来,他床上只有一床被子,很大,两个人足够用,昨天晚上他们就盖着同一床被子睡觉的。
林绪就躺在他的床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秦端看他的脸色不像晚上的时候那么粉了,伸出手去试了试他的体温,也已经降了下来,这才略略放下心,他躲避着受伤的那只脚,借着放在桌子旁边的滑椅去客厅弄了点吃的。
林绪昨天发烧出了一身的汗,这时候整个嘴唇都是干裂的状态,秦端拿着蘸了水的棉签,坐在他的身旁给他轻轻润了一遍唇。
直到上午十点多,林绪才从极度疲惫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他本来就是一天一夜没休息了,又发了高烧,睡起一觉又是全身无力又感到酣畅淋漓,下意识地舔了下嘴唇——居然是湿漉漉的,没有脱水之后的不适感。
秦端没在房间里,不知道去哪儿了。
林绪顶着一头蓬松的乱毛坐在床上,没忍住叹了口气,本来打算跟秦端挑明之后,再假装不经意地说唐和文两句坏话,把两个人的关系彻底搅和黄了的,结果还没等到他发动言语攻击,肢体硬件先撂挑子不干了。
不过总归没什么差别。
秦端虽然处事淡然,但是骨子里一股不可摧折的傲气,不可能容忍出轨这种原则性问题,下次跟唐和文见面就是分手的时候。
林绪像是想到什么美好的事,微微笑了一下,穿着一次性拖鞋下床,懒洋洋地走出客厅——
秦端坐在沙发上看书,双腿自然垂落,只是从肢体仪态上完全看不出他的脚上有伤 ,那样周正端庄、大方得体,从骨子里散出一丝丝清冷又馥郁的书卷气息。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秦端就知道屋里的人醒了,“冰箱里有三明治,你可以去热一下。”
林绪用两秒钟的时间扫描他的背影,几乎在大脑里印成了一张速写画,每一道线条都格外分明,然后他矜持地说:“嗯。我洗漱下就去。”
林绪把三明治从微波炉里端出来,走到秦端旁边坐下。
秦端双手合上书,放在腿上,扭头看他:“退烧了吗?”
林绪微微垂下眼,慢慢吞吞地说:“……我不太能感觉出来。”
秦端没有意识到这是某个人不怀好意的引诱,轻易地就掉进了陷阱里,温热的手心主动贴到林绪的额头上,又非常有存在感地落了下来。
秦端手心温度要高一些。
林绪的声音无端有些哑,他轻轻地开口:“好热啊。”
秦端无知无觉地“嗯”了声,甚至一本正经对他解释:“我的手心一直比较热。退烧了就好,等会儿再吃一颗消炎药。”
林绪乖巧地应了一声,吃完了鸡蛋火腿三明治,老老实实地又吃了一粒消炎药片。
林绪今天一整天都没课,但是他决定下午回学校一趟,跟导员请个长假,起码把秦端腿脚不方便的这段时间先请下来。
他要照顾未来的男朋友。
“我先回学校帮你把课本和笔记拿回来。”林绪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想起什么,回过头说:“你上厕所一个人可以吗?要不要我跟你一起?”
秦端道:“我可以的。”
他只是一只脚不能用力,还没到全瘸的地步,还能自力更生。
林绪问出那句话就后悔了——他不该问的,直接把秦端推进卫生间就好了。
这样就没办法拒绝了。
不过……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林绪笑道:“嗯那我先走啦!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很快就回来!”
秦端:“嗯。”
房门“啪”的一声关闭,林绪离开之后,秦端若有所思地摸了下唇角——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跟林绪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很容易笑。
秦端用一条长腿滑着椅子,不急不缓地回到客厅,继续看书。
没过一会儿,也就五六分钟的功夫,家里门铃忽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秦端以为是林绪忘了带什么又跑回来了,失笑着过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人比林绪矮,也没有他好看。
是唐和文来了。
秦端的手机一直在唐和文那里没拿回来,从回家之后就一直没有联系过他,在听林绪说他的丰富“情史”之后,就更没有想跟他见面的意思了。
秦端脸上的表情很淡,他甚至没有抬起眼看着唐和文,冷淡的目光平视着房门的某道线条。
唐和文进门就在秦端的椅子旁边蹲下了,将他的手拢在手心里,声音颤抖又急切:“你回来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我找你找了一天了!——你的脚怎么了?”
跟林绪身上的那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淡香不同,唐和文身上漂着一股子让人闻起来很不舒服的、近乎刺鼻的浮夸香味,凑到人身边的时候让人下意识地想远离。
尤其这还是女性香水的气味。
来秦端的公寓之前还不知道见了什么人。
秦端将手抽了回来,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唐和文,你走吧。”
语气里那一刀两断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了,唐和文的表情猛地一僵,试探着问:“……宝贝你在说什么?”
秦端轻轻蹙了下眉,似乎是有些疲倦了,他低声道:“我不适合跟人恋爱,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你似乎也没有开心过。现在你有更合适的选择,不必委曲求全,想跟谁在一起都是你的权利。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能把“渣男出轨”说的这么委婉客气,秦端已经非常留给唐和文脸面了,可他竟然还不知足,像是被狠狠踩了尾巴的猫,声音一下就尖锐了起来:“——是不是林绪在你面前说什么了?他说的话你一个字都别信!他就是在挑拨我们的关系!”
顿了顿,唐和文又软下语调,单膝跪在秦端的腿边,语气深情款款地说:“宝贝,我对你是真心的,除了你我没再喜欢过别人了,我发誓我只有你一个人。”
秦端剔透又冰冷的眼珠看着唐和文,他的眼里有一层无坚不摧的冷淡。
唐和文几乎要被这样的眼神刺穿了,他硬着头皮站起来,直接把秦端从坐椅上抱了起来,向卧室走去:“受伤了就不要下来了,你想要什么就跟我说,我会照顾你的。”
唐和文把秦端放到大床上,俯身低下头去,想吻他的唇,秦端厌恶似的稍微偏了一下脸颊,躲开了他的触碰。
“适可而止吧唐和文。”秦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轻轻地说:“你妈妈……知道你在外面做的这些事吗?”
听了这句话,唐和文的表情有一瞬
间的扭曲,竭力克制着濒临失控的情绪:“林绪都对你说什么了?!我们认识两年、交往几个月了,你宁愿相信他都不相信我?!”
秦端语气毫无波澜地淡声道:“这件事跟林绪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是林绪告诉我的?”
“……”唐和文总不能说林绪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他咬了咬牙,挣扎道:“林绪他就是见不得我好过!他说什么你都别信,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一个……”
秦端不想再多看他一眼,疲惫地闭上眼睛:“话我已经说清楚了。我累了。离开我家。还有,你身上的味道很讨厌。”
唐和文攥紧了手指,脸色阴晴不定地原地站了一会儿,嚅嗫了一句:“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然后灰头土脸地走了。
秦端叹了口气,可能是他真的没有什么恋爱经验,遇人不淑又看人不准,才会遇到唐和文这样的人。
秦端想起唐和文刚才提起林绪时那咬牙切齿的神情,轻轻蹙了下眉,起身想给林绪打个电话,但是想起没有记住林绪的手机号码,只能等他回来再说了。
林绪到学校去了一趟,先跟导员请了半个月的假,又跑到图书馆去把秦端所有的学习材料都拿了回来。
“我回来了!”林绪背着满满当当的书包打开门,看到秦端捧着平板电脑坐在沙发上,冲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给你带了焦糖曲奇布朗尼~”
秦端看到他手里的蛋糕,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秦端不常笑,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非常标准的月牙形状,柔和又温润,将他脸上那固若金汤的冷淡冲散了不少。
林绪换了拖鞋走进客厅,鼻子敏锐地皱了一下,左右看了两眼,问道:“刚刚谁来过吗?屋子里怎么一股劣质香水的味道。”
秦端说:“唐和文来过,又走了。”
闻言林绪怔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假装随口一提:“哦......他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让他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林绪心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然后他走到秦端身边,装模作样地惋惜地说:“节哀顺变。”
秦端犹豫片刻,看着他道:“他好像对你有很大敌意,
你回家的时候没关系吗?”
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林绪和唐和文还是同一个屋檐下的“家人”,秦端不想因为他的缘故让林绪跟家里人闹的太僵。
“没关系,”林绪不在意地笑了笑,眼里有股说不明的危险与冷淡,他轻声道:“有些事早就应该跟他说清了。你不用担心。”
秦端用小叉子戳起一块蛋糕,放进嘴里,巧克力和焦糖的甜味儿瞬间在味蕾上化开,他微微眯了下眼睛,问:“你中午吃饭了吗?”
“还没呢,借用下你家厨房好不好?”
跟秦端两个人聊天的时候,林绪眼底阴翳的情绪明显就散去了,他带着一点点撒娇似的语调说,“我吃个鸡蛋面就好了。”
秦端对林绪一直有一种朦朦胧胧的很亲近的好感——基本上所有林绪身边的人对他都会有这种感觉,林绪无疑是个情商相当高的人,距离把控的张弛有度,亲昵地恰到好处,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
虽然这种“亲近”不关乎其他成分,但是林绪确实是少有的能让秦端放在身边而不觉得排斥的人。
就算以前有“男朋友”身份的唐和文,也没能达到这种程度。
秦端:“嗯你用吧。”
林绪去厨房打鸡蛋——他的心情显然很好,用轻缓灵动的嗓音哼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学长跟狗男人分手了,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呆在秦端身边了。
但是怎么把学长追到手,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学长真的很难追。
午睡醒来之后,林绪打算回家一趟,他有点想念家里的老父亲了,而且唐和文估计现在在满地球找他,有些事早就应该说清楚了。
林绪先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披着雪白的浴袍。
他对着镜子扯了一下领口,刚好能看到若隐若现的锁骨,正是“犹抱琵琶半遮面”那种非常含蓄的、半露不露的风骚。
然后此骚包飘飘然走出浴室,带着一股潮湿的水汽走到秦端身边,若无其事地说:
“学长,我要回家一趟,你能不能借我一件衣服穿呀?”
林绪就带了两件衣服,一件给秦端处理伤口的时候撕成了性感的布条,他没有衣服换了。
只见秦端抬起眼皮,目光从林绪身上扫过
,没有任何反应地划开了视线,波澜不惊地起身道:“嗯。我找一下。”
林绪心里轻轻“啧”了声——果然美人计在秦端面前是自寻死路,他的先天优势一点都发挥不出作用。
怎么就这么正人君子呢。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秦端跟林绪差不多高,两个人的身材也特别相似,都是清清瘦瘦那款的,穿衣风格差不多。
“家里没有新衣服了,是我穿过的。”秦端给他找出一件白衬衫,抿了下唇,“不过洗的很干净。”
林绪笑眯眯说:“没事。”
穿过的最好了。
林绪从上而下的一整套——衣服裤子外套包括内裤都是从秦端那里捯饬来的,不过尺寸竟然服帖地惊人,完全没有一丝丝的违和感。
“晚上给你带饭回来,想吃什么的话就告诉我。”林绪看了眼他的脚踝,又叮嘱道:“在家里不要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