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关于裴洪生的。
剧组里姑娘们小伙讨论的声音太大,江璨起初只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直到从他们嘴里听到裴与墨的名字。
“裴夫人实惨, 她儿子裴与墨更惨,还没成年就要养妈妈。”
说话得是跟组编剧,她背对着江璨没多远,语气惋惜,“但要是他没跟着一起离开裴家,一个疯女人要怎么样才能活下去啊。”
另一个同事附和道:“好在还是算报仇了, 但凡弱点都要一辈子给裴家压脚底下踩。”
有的没的听了一耳朵, 江璨连盔甲都没来得及脱, 问:“具体什么事能和我说说吗?”
编剧惊讶道:“关于裴家的事吗?”
江璨:“嗯,我想知道。”
没谁能拒绝江璨, 尤其被他用那双亮晶晶的琥珀眼诚恳地望着。
编剧就仔细地和他说了, 开始其实并没有大范围地传播开, 起因只是个论坛匿名区的吐槽帖。
吐槽合租室友天天花枝招展地出去给老男人当小三。
吐槽室友除了张脸一无是处,明明靠色上位,还拿着各种奢侈品回家跟她耀武扬威地炫耀。
楼主说得很真, 写了不少从室友处得知的老男人秘辛,还发了老男人给买的各种包包首饰图片。
事情发展到这里也不过是个顶两下就要往下沉的普通帖子, 真正火起来是几个月前小三从某次宴会上狼狈地回来。
自那以后, 老男人的老婆也不清楚怎么知道她的存在, 隔三差五就找上门。
撕逼骂街吵架殴打, 闹得整个小区都避之不及。
跟帖的有邻居还是什么知情的吃瓜群众,发了帖子主人公被正宫揪头发的照片,紧接着就被解码了,说是裴家的夫人,由此可得老男人是裴洪生。
再一发不可收拾,前面什么把前妻赶走时儿子要跟着于是一起赶走,儿子回来后吞并原先企业抓着钱财股份,老男人被威胁才去看疯掉的前妻之类,全都挨个地对上号。
豪门本身就比寻常家第更受窥探,更何况这恨海情天的,突然就到大众视野了。
编剧把大概的经过说完,一边翻微博上的截图一边说,“这瓜保真,裴氏集团的官方号下场点赞了,那渣男是真的渣,说些话可恶心,不过网友骂人也是骂得真绝评论区怎么突然变了。”
她翻出来要给江璨看评论区,但风向已经偏到了奇怪的地方。
“阴郁冷淡美少年我可以!这破碎感绝了。”
“真·救赎文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裴洪生年轻时长得其实也还行,就是太油腻了,对比起来裴与墨真的好完美。”
“裴洪生儿子是我高中同学,但是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因为他长相虽然特别贵公子,但家境看起来真的不算好,一年四季校服都洗的发白。”
“楼上加一,美强惨真真的,为人沉默寡言很少和人来往,肢体不小心碰到都会很难受,有次被学妹还是什么碰到了手,那脸色难看的,现在想想,可能是小时候被绑架过的缘故?”
翻到最上面,是有人附了裴与墨的高中毕业照。
稚气未脱的少年人还没学会不动声色地面对这个世界,他直视着镜头,如画的眉眼带着初具雏形的锋芒。
编剧惊艳了一下,再愣住,这不是总是和江璨在一起的那位吗?
身份居然是…?
而江璨点开图片看了很久,无言。
他一条条翻看裴与墨高中和大学同学们的评论。
有人说曾经喜欢过裴与墨,但裴与墨太生人勿近,告白都不敢。
有人说裴与墨是被重点大学提前批次进校的,后面也是提前修满学分毕业。
还有人说裴与墨初高中时不时会缺勤,老师们只说是家里的事,没有仔细地和他们聊过。
…从他们早年惊鸿一瞥的稀碎片段里,江璨慢慢拼凑出一个从来没见过的裴与墨。
编剧见江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小心翼翼地问,“江璨,怎么了吗?”
江璨摇摇头,敛去眼里一闪而过泛起的水光,“没什么,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他道过谢就匆匆离开了。
背影依旧挺拔修长,任谁也看不出正面已经哭得委屈屈五官皱成一团。
江璨险些没给哭yue了。
他一路冲回房间里往被子里团着,三百六十五度无敌疯狂旋转飙泪。
接着掏出手机噼里啪啦打了一堆话又删掉,到底还是没告诉裴与墨自己都知道了什么。
好在没几天,身边的人就被新一轮热点吸引了注意力,不再讨论这件事。
江璨照例白天在片场拍戏,晚上缩人偶服里睡觉。
也照例给裴与墨发各种鸡皮蒜毛的消息,说剧情拍了什么,和导演们唠了什么,言家夫妇来探班时带了什么食物。
哦,还说那只胖橘猫。
江璨那天跟裴与墨说的是他在楼下遇着的猫,但其实做了小小的省略手法,真实情况是江璨打楼下遇着猫,猫撒丫子就跑了,接着被追了三条街爬了两棵树才给逮着。
抓来得不算容易,但猎物显然并没有博得公主的欢心,还总骂骂咧咧地挠门要出去,所以江璨就给放了。
结果没几天又回来,肚皮饿得圆中带瘪,一脑壳扎进食盆里吃了个底朝天,再哪怕被剧组里工作人员们挨着吸了个爽,也不愿意走。
顿顿饱的猫咪还接替了许凌云的带娃重任,它对大人们重拳出击,对小姑娘倒是呵护得不得了,被亲得生无可恋也不抬一下爪。
胖猫被小姑娘抱着跑来跑去的功夫,天气骤然凉下来,江璨也快要杀青了。
说来巧,他杀青的剧情就是将军下线的剧情:
将军守城失败,战死沙场。
是很高光悲壮的剧情点,武平和许凌云不约而同地坐在摄影机前。
他们各自有各自的说法,武平说要将军万箭穿心,站在尸堆上眺望太阳,许凌云说要深夜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将军一剑落空,倒在狂风暴雨的血地里。
于是中和了一下,深夜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将军万箭穿心一剑落空,先站在尸堆上眺望太阳,再倒在狂风暴雨的血地里。
江璨没有发言权。
他默默地看了眼遮光罩下有着巨大喷头的水木仓,只能说:“绝。”
是夜。
将军死死拉着缰绳,破碎的长剑也挥得虎虎生风。
在暴雨中颤抖的火把映得身前身后铁光一片,黑暗中隐藏着无数张肃穆悲凉的面孔。
他们深知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役。
可还是要厮杀,要前行,接着一头撞进死亡。
惨叫声哀嚎声和兵器刺入血肉的噗呲声此起彼伏,直到最后,敌军包围住将军,像要狩猎一头病狼。
那个成长得不再心慈手软的帝王射出一箭,带领众人杀死了他。
将军手中的火把像是苟延残喘的古老王朝所能迸发出的最后一丝火光,从此消逝在历史长河中。
后世很多人描述了这一场战争,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或慷慨尽忠,宁死不屈。
也有很多人猜想将军死去之前在看什么。
旧国的帝王?不得见的妻女?还是后悔没有投降?
其实都不是。
将军看到了落下的太阳。
江璨看到了站起的裴与墨。
这不是一场好拍的戏,容不得片刻分神,而就是这么一恍惚,武平笑着喊,“好!卡!”
工作人员们把江璨从猩红的血水里扶起来。
而江璨抹掉脸上的雨水,还没来得及睁眼,肩膀就被搭上柔软的毛巾,同时,熟悉的清冷声线和一大束缤纷的向日葵就一齐拢在怀里。
裴与墨:“恭喜杀青,璨璨。”
紧接着,欢呼声和喷花筒一齐响起。
“杀青快乐!”
“可以休假啦!等我新片子!”
金灿灿亮晶晶的花片纷纷扬扬地落下,糊了满头满脸。
江璨擦干净眼睛就要找裴与墨,可裴与墨已经站在人群后面,朝着他微笑。
正前方,摄像机在拍。
江璨想把裴与墨抓过来,但一伸手,言家夫妇就把准备好的两捧花塞到他手里。
直到此时,导演他们还没把剧组准备的花掏出来。
而江璨抱着的这些,已经把半个镜头结结实实地给占满。
和导演及工作人员们合照,一一致谢,再对着摄像机回答了几个小问题,他满心焦急地等流程走完,裴与墨已经不在刚才那个地方。
江璨吓了一跳,跑出去才看到不远的路边,裴与墨正背对着他打电话。
沈秘书在一旁为他撑着黑伞,伞下的人看起来完全成了个游刃有余的大人,丝毫没有照片里刺猬般警惕的少年的痕迹。
这得受多少罪啊!
人们只看到蝴蝶的美丽,何曾看到它蜕变的艰辛?
江璨眼眶又忍不住发红,他仰了仰头让眼泪倒流,走过去想给裴与墨一个拥抱。
结果才走近,就听裴与墨用一种极其温柔的语气说道:“好,我很快就回去。”
裴与墨:“嗯,会记得给你买花。”
江璨:“!”
话说到一半,裴与墨莫名感到周边冰凉。
再一扭头,沈秘书早已避得远远的,伞下的人赫然换成江璨。
江璨正用着盯负心汉的眼神默默盯他,仿佛看到贾宝玉拽着薛宝钗喊好妹妹的林黛玉附体,幽幽道:“那花原不是单送我一个人,是旁的人也有的?”
裴与墨:“?”
作者有话说:
某翘屁咕清清嗓子,暗自垂泪:姐姐们可是也有别的咕?我不与旁人争,只盼着你与人顽过了,记得起我…
——
今日份金主大大们也依旧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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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崽默默地探出脑壳,下一章见家长嗷?
第123章 骂也不行!
来不及作反应, 江璨语气更黯然了,“你既送了别人花,可不许再送花给我了。”
裴与墨:“??”
江璨哽咽, “我就知道, 不是送完别人花,也想不起我来。”
裴与墨:“???”
江璨痛声, “原还以为, 我与旁的人不一样。”
裴与墨无奈叫停江黛玉这一曲荡气回肠声泪俱下的啼血哀歌,露出通话记录上显而易见的备注,“是我妈。”
江璨:“…”
江璨默默闭上嘴。
裴与墨很少能看江璨吃瘪,眼底含着笑正要再说什么,嘴被先一步捂上,江璨满脸我什么也没说的诚恳, “杀青了,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当然是事情办完了就回家…就是事情办得多少有点忒慢。
首先, 江璨要洗澡。
他是从片场追出来的,湿漉漉的盔甲还套在身上。
最后那场戏过了好几遍, 整个人蓬头垢面乱七八糟的, 不说是在泥潭里滚了五六圈, 但两三圈肯定有。
虽然大下午的太阳能逼出人一身汗,吹拂过来的风到底带着凉意。
故而江璨洗刷干净出来,居住了几个月的卧室被收拾得空空荡荡噌光瓦亮, 整个房间里只有裴与墨和桌子上放着的姜汤带着悠悠的热乎劲。
哦,还有站在房门口的沈秘书。
他似乎经历了一场什么不得了的浩劫, 正在一边用手帕擦额头上的灰尘, 一边喘着粗气给裴三裴四打电话让他们赶紧再开两辆车来运行李。
看到浴室门开, 沈秘书微笑, “江璨,杀青快乐。”
不等江璨说谢谢,又把脸转回去,继续和裴三裴四用他多年的助理经验担保,他们过来时胆敢再剐蹭着车身一丝一条,绝对要亲自把车扛到欧洲补漆。
紧接着,江璨被喊去吃了杀青宴。
晚上还有戏要拍,只是小摆两桌叫了比较熟悉的人。
江璨旁边镇着尊裴与墨,没谁敢顶着那要杀人的目光过来劝他喝酒。
武平和许凌云倒自顾自地喝了不少,两个人照旧聊着聊着就嗷嗷地开始争论电影流派,还闹着要在场的人为他们站台。
武平扯着嗓子吼,“…你怎么能拍人呢!你要拍故事啊,人凸显出来了,故事往哪儿找去?”
许凌云怒拍桌子,“你懂个毛线团团,没有人哪里来的故事!”
景计醉醺醺的站起来,“谢谢你们照看江璨,这杯,兄弟敬你!”
景计是专门请了假来笼络关系的,他坐在唐糖旁边,唐糖专门逮着红烧肉疯狂吃,景计专门逮着两导演疯狂唠。
武平越嚎越大声,“视觉性再好,没有内容也是废片子,生活你懂不懂,懂不懂!”
许凌云咬牙用头撞桌子,“不要跟我说你那些陈词滥调,我新片子提名金咕奖了!你提了吗你!”
景计夹在中间煞有其事地点头,“对,对,谢谢你们照看江璨,这杯,兄弟再敬你!”
也不是都闹腾的,小乖就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