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性子内敛深沉,不会轻易跟人坦白心中所想,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这点都没变。
“桀哥……”
“嗯?”
罗少桀吃面的手一顿,停下筷子等他继续说。
苏逸辰有些不自在,视线也瞥向别处,“我是想说,你以后有事别总瞒着我。”
他说着抠着脑门,“我以前,确实又蠢又傻,还总缺心眼儿,但现在…”
“呵呵,哪有说自己缺心眼的?”罗少桀笑了声,脸庞冷硬的线条柔和下来,亲昵的揉了揉他的头发,“你说的是今天遇到秦霜的事情吧?那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所以不用告诉你。”
又是这句话,不重要不要紧跟你无关,所以也不用告诉你。
他这样说,苏逸辰确实不好再问下去,很多时候,他其实是想靠他更近一点的,但一股无形的力量总能将他推开,似有似无的距离感,当年十几岁的苏逸辰,也是被这种感觉推开,让他拿不准罗少桀对他究竟抱有什么样的感情,对他的好是真,纵容是真,宠溺是真,但距离感也是真……
下午,苏小宝醒来被苏逸辰带着在客厅做作业,罗少桀从楼上下来,手上拿着车钥匙。
苏逸辰站起来,“你要出去?”
他点头,换了身白色衬衫,“公司里临时有点事,要去看看。”
苏逸辰看他脸色好一点,稍微放下心来,“那你多带件衣服,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大雨。”
“车里有衣服,晚上我可能不回来吃,你们吃了饭关好门窗早点睡觉。”他说着看了眼时间,正好外边来接他的车打了两声喇叭,来的正是时候。
他走到门前,又停下来扭头回来,“对了,我把老鬼留下来,从今天开始教小宝一些防身术,你要学,就跟着一起练,这方面,老鬼可是行家。”
老鬼从门口进来,跟罗少桀稍稍点了点头,罗少桀径直上了停在门外的黑车。
目送车子离开,苏逸辰突然问:“他不是去公司吧?”
一旁的老鬼一愣,苏逸辰很了然道,“他去公司,肯定穿西装,而且开车的人不是之前固定接送他的李秘书。”
老鬼略感意外,罗先生他确实不是去公司,而是医院,去见一个人。
黑车开进一处比较隐蔽的军区医院,悄无声息停在门口,两个提前等在这边的保镖打开车门。
罗少桀下车便问,“还有谁来了?”
保镖道:“大姑姑比您先到半小时。”
罗少桀点了点头,跟着一群人乘坐电梯上到五楼。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不远处走廊里,罗碧霞挎着包穿着一身小西装站在走廊里,她手里还牵着罗立,旁边跟着几个医生,正跟她仔细说着什么。
罗立一见罗少桀,眼神闪烁几下,但稳妥的没叫爸爸,而是待人走近,才克制的唤了声“三叔”。
罗碧霞将人养的不错,虽然还是阴沉的性子,但比之前长得体面些了。
听到动静,罗碧霞回头,顿时挑眉,“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罗少桀看了眼罗立,才回话,“是什么情况?”
罗碧霞叫退周围一干医生,只留了罗立,拧眉道,“胃癌,晚期。”
罗少桀没说话。
罗碧霞看他平淡的反应,不禁怒了,“罗少桀,那可是你爸!装你也要给我装装样子!”
罗少桀沉默一会,“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罗碧霞惆怅,“昨天,他开始吐血,被疗养院的人送来,检查结果今天出来的。”
她叹气,满面愁绪,“这一个个的是怎么了,老爷子也是因为这个病去世的”,她突然看向罗少桀,“不会是家族遗传病吧?少桀,你要不要也去检查一下?”
罗少桀睨了她一眼,转身要往病房去。
被罗碧霞死死拽住,“我没跟你开玩笑,你今年的体检报告呢?为什么到现在我都没看见?”
罗少桀似笑非笑,“我的体检报告为什么一定要给姑姑看?姑姑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秦霜回来了,想想怎么把精力留着对付他吧。”
罗碧霞一惊,“什么,他回来了?他回来干什么?”
“呵呵,你说他为什么回来?”罗少桀嘴角带着玩味,随后看了眼罗立,后面的话没说出来,而是转身直接推开病房门进去。
留罗碧霞怔在原地,一脸心事重重。
罗少桀进门,一眼瞥到床上苍老男人,算起来也才年近半百,头发花白,面若枯槁,已然瘦的不成人样。
他闭眼,面色苍白躺在病床上,一看就摧枯拉朽活不了多久。
罗少桀在病床前站了一会,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冷冷清清,若是旁人看来,一定猜不到这两人是父子,亲父子。
可亲父子又如何,在男人眼里他也不过是带着血缘关系的野种罢了。
罗少桀突然笑了声,盯着冷冰冰的床铺,“你比我活的长。”
连你这种人渣,都能活的这么长,老天真是不长眼,算起来她已经在地下长眠十九年了,她死的惨,死的不堪,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就等着你的血去滋养她的怨气呢。
谁都不知道这短短的半小时罗少桀在病房里说了什么,他出来不到十分钟,病房里就响起警报。
一群医生急匆匆进进出出,围着病人各种急救,罗少桀站在外边抽了支烟,视线淡漠的看着远方的群山。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一声轻叹,“罗先生,抱歉……”
医生看了眼表,下午四点三十,病人多项器官衰竭,经抢救无效,心跳停止跳动……
罗少桀扔了烟头,用脚踩熄,冷眼看了眼病房,便宜他了。
安静许久的罗家宅子又热闹起来,宅子里拉了白布,罗家剩下的歪瓜裂枣最后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聚集在一起。
没人去找罗少桀的晦气,任他一个人在大堂上,老大夫妻两站离得远远的。
曾经偌大的罗家,现在分崩离析,活着的没几个,大多数也没什么好下场。
罗家虽然败落,但罗家的生意在罗少桀手上一天比一天红火,这场上来祭奠的人几乎都是看中罗少桀如今在商界至尊的地位,来走个过场,混个熟脸,以后有机会能跟罗总合作。
原本平静的葬礼会场,被突然闯进来的一伙人闹起来。
秦霜带头,这次身后带了不少人,气势汹汹的闯进来。
他手里拿着棍棒,嘴里嚼着口香糖,剜着罗少桀:“罗总,这死的怎么也算我姐夫,我来祭奠不过分吧?可你的人,狗眼看人低,还想拦着我?他们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只能硬闯进来了。”
“罗总海涵!”他扬着头,眼角往下耸拉,昨天被老鬼打的瘀伤还在,浑身上下哪有一点海涵的意思?
有保镖要来拦人,被罗少桀一个眼神斥退,罗少桀看了他一眼,居然让开身,“小舅舅,请。”
第41章 罗少桀的母亲
“办的挺热闹啊”,秦霜大摇大摆的进去灵堂,看着前面的白花,突然一怒,掀翻灵堂!
罗家老三的牌位和遗照直接滚落在地。
秦霜狠狠踩下去,黑白照片直接被踩得稀烂,“就这?”
他转身巡视周围围上来的罗家人,一个个指着他们,“我姐姐就是被你们这些人害死的!”
他狠狠踢了一脚棺材,“你们还想办丧礼?当年我姐姐怎么死的你们都忘了?!”
罗家大伯罗文晋看罗少桀不说话,暗叹一声,不得已出面,“秦家小子,是你家姐姐自己不慎失足从楼上跌落,这件事早就解决了,也给你们巨额赔偿,你现在又要来闹什么!”
“什么巨额赔偿!那本来就是块有争议的地皮,你们给了我们秦家,后来频频出事,反而让我们担上巨额官司”,他撩起裤腿,下边居然是一截义肢,他死死盯着罗少桀:“我这腿就是因为那块地皮,被人活活砍断的,罗少桀!我秦家跟你不共戴天!”
罗文晋看了眼罗少桀,心里知道这确实是他这侄儿能做得出的事,但面上苦哈哈打着官腔,“这也不能怪我们,那段地皮的质量当年就是在蓉城也找不出第二块的,你们接过去时不也欢欢喜喜的吗?”
“你他妈少放屁!”秦霜气的眼睛都红了,拿了棍棒就朝着灵堂乱敲,仿佛要这样发泄满腔怨恨。
“这这这…”,罗文晋看向罗少桀,“就让他这般放肆?!”
不需要罗少桀多说,周围保镖一哄而上,跟秦霜带的人打起来,场面很是混乱。
白花撒的遍地,灵堂被敲的稀烂,宾客吓得四处逃窜。
罗少桀冷眼旁观,嘴角正擒着笑,身后突然一声带着疑惑的“罗少桀?”
罗少桀一僵,回头就看见苏逸辰一身黑衣,一手牵着苏小宝,另一手拿着两支白花,一看就是来祭奠的。
“你怎么来了?”罗少桀眼一瞥,瞧见后边的罗碧霞,整张脸都拉下来。
他抬步就走过来,苏逸辰惊愕于里边的混乱,紧了紧苏小宝的手,“这是怎么回事?”
罗少桀先没回答,一手带着两人往另一边走,里边秦霜追出来,“罗少桀!今天我姐姐的事情你不给我给完整的交代,别想跑!”
他看也不看挥来一棍子,罗少桀拽开苏逸辰,自己迎上这一棍子。
说时迟那时快,一人飞奔而至,一脚就将举着棍子的秦霜踹飞几米远。
这次秦霜在地上好几次才勉强爬起来,再见老鬼,想起上次被绝对力量支配的恐惧,再不敢冲动上前。
“我姐姐,我姐姐死的不明不白,我为她讨个说法不过分吧?”他啐了口痰,眸子阴隼,扫了周围一圈,“不然让大家来评评理,她嫁来罗家,没享过一天福气,年纪轻轻没病没灾,最后死于坠楼?”
“人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坠楼?总要有个说法不是?而且我姐姐死的那天刚好是她的生日,她怎么也不会挑这天去死吧?”
罗文晋:“都说了是意外坠楼!”
“你闭嘴!”秦霜尖酸,转身指着罗少桀:“让他说!我只听罗家当家的!”
激的罗文晋讪讪闭上嘴,被旁边的妻子嫌弃看一眼。
他步步威逼,罗碧霞攥紧了双手,指尖陷进肉里,她忍不住道:“是我——”
与此同时,罗少桀偏头,“她是自己不小心踩偏坠楼死的。”
两人几乎一同说出来,罗碧霞一愣,去看罗少桀。
罗少桀没看她,他背着手,身上的黑色中山装规规矩矩,称的那张脸唇红齿白,白如鬼魅。
“怎么可能!”秦霜尖叫。
罗少桀微微抬起尖锐的下巴,“我就在现场,我当然比你清楚。”
他说着看了眼罗碧霞,打了个眼色,罗碧霞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紧了紧手心的汗,去带苏逸辰父子离开现场。
苏逸辰第一次听罗少桀讲起以前的事情,根本不想走,便将苏小宝抱给她。
见他决意不走,罗碧霞也没勉强他,抱起苏小宝先离开了。
这段往事,有关罗家丑闻,挑起来与罗家任何一个人都难逃干系。
那时罗少桀十三岁,刚好被罗老太爷找回来,他是父亲罗浩文/强/暴生母生下来的孩子。
母亲叫苏怡文,怀起他应该才十六岁,乡下来的土妹子,因为过于出色的长相被人看上,介绍来罗宅当保姆,被罗浩文/强/奸,又怀上孩子,然后惨遭抛弃。
罗浩文当时已经娶了门当户对的秦氏,秦氏得知此事找人故意羞辱了苏怡文,罗浩文觉得这事说出去实在丢人,便将当时已经怀孕的苏怡文赶了出去。
大冬天,没件裹身的衣物,任她自生自灭,好在人没死,孩子也没掉。
秦氏一明媒正娶的妻子,没为罗家生有一子半嗣,怎么能容忍外边有个肮脏的私生子,想苏怡文孤零零的女孩子,还要带着个不足月的孩子,在秦氏步步相逼,斩断她所有后路后,不得不干上见不得人的活计。
她得活,孩子得活,苏怡文拿肉体,游弋在各色酒色中,渐渐沉沦。
罗少桀能记事起,就是跟着母亲辗转不同男人之中,童年给他的只有色/欲和放纵,他这双眼,从小看到的就是那些阴沟里最肮脏的东西。
一直到大约九岁,他一直处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直到那天,那个刚碰过母亲的男人要来碰他,罗少桀从小长得漂亮,那张好看的皮囊,比砖石还闪烁,比毒蛇还耀眼。
母亲察觉后疯癫之中将男人捅死了,带着他逃跑的过程中,不甚被迎面的车撞死。
那是罗少桀不幸的前半生,也是苏怡文短小/可怜的一辈子。
罗少桀大约是十三岁被带回罗家,带给他的依旧不是正常人的人生,他成为父亲年老无子夺取家产的工具,也是继母秦氏的出气筒。
秦氏生日当天,他正因为摔坏了秦氏喜欢的盆栽而被她掉在阁楼上毒打。
这一幕被赶来的罗碧霞看见,两人推嚷之中,罗碧霞失手将人推下了窗台,秦氏便是这样掉下去摔死的。
但真实原因真的是这样吗,还是罗少桀故意将罗碧霞引来,又在窗户上动了手脚?这些只他自己清楚。
毕竟秦氏都死了这么久了,连当时警察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罗少桀作为唯一目击证人,当时正被吊着呢,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能拿他怎么办呢?
真以为秦霜就是来为他姐报仇的?不过是没钱花了,日子过的苦楚了,旧事重提拿点好处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