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逐阳彻底收了战斗的念头，说道：“我不会对你动手，你也奈何不了我们，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说出你的目的，说不定……我会考虑。”
　　齐朝歌：“你愿意放弃最终游戏了？”
　　裴逐阳也不骗她：“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齐朝歌呵呵一笑：“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裴逐阳无奈：“许惜言也在游戏里，如果你对许惜言有话可说，我把他绑来见你。”
　　不知道这句话戳到了齐朝歌的哪一根神经，她突然暴怒，面容扭曲地嘶吼道：“许惜言，你还有脸提许惜言！你已经拥有了一切！为什么连一个栖息之地都不能留给我们！”
　　裴逐阳挑眉：“栖息之地……意思是离开镜像世界「你们」就不能活了？”
　　这是个什么原理？
　　齐朝歌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裴逐阳正色到：“这件事我会好好和许惜言确认，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会考虑暂缓挑战最终游戏。”
　　齐朝歌突然闭上双眼，半晌后睁开，眼里已经没有随时都濒临失控的怒气，取而代之的是如深海一般的死寂。
　　“抱歉，”她开口：“擅自找来，给您添麻烦了。”
　　裴逐阳：“……”
　　白夜和他对视一眼，一人一鸟眼里都是同样的「卧槽」。
　　这是双重人格？还是直接……换人了？
　　裴逐阳率先意识到，现在的齐朝歌和刚才那个的感觉不一样了。
　　现在这个身上没有半点镜化的气息，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简单人类。
　　太离奇了，齐朝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齐朝歌说：“我来这场游戏并不是为了许惜言，而是为了见到您，我相信现在的您会理解我们的。”
　　白夜疯狂对裴逐阳进行眼神暗示。
　　看到了吧，这才是它认识的齐朝歌。
　　裴逐阳轻咳一声：“你说。”
　　齐朝歌：“其实您也应该有所察觉，镜像世界一直在进化，现在它已经进展到了最后的阶段，很快就能彻底与现实世界融合，把所有的人类都带到这里来，到时候您所有的亲人和爱人都能来与您团聚，您会拥有近乎无限的生命，用不完的资源，您为什么不愿意永远生活在这里呢？”
　　裴逐阳：“镜像世界的每一次进化都要死无数的人，你问过「他们」怎么想吗？”
　　十六夜巡游刀尖向下，指向满地的残骸。
　　在他们战斗期间，BOSS早就不知道溜到什么地方去了，只留破碎的收藏品们在风中呜咽。
　　那些，都是属于玩家们的一部分。
　　大部□□体组织都已经被剔除，仅留下大脑和脊柱的一部分，在罐子里屈辱地「呼吸着」。
　　这场游戏的BOSS就是根据镜像世界的进化方式设计了这场游戏，这些被保存在罐子的玩家们，就是低配版的镜化。
　　任何人看见这样的场面都会动容，哪怕是已经很难产生情感波动的裴逐阳。
　　这样的他，看见成千上万同类的一部分被这样做成了会呼吸的标本，依然发自内心地感到愤怒。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人能认为这些无足轻重，那这个人，恐怕已经难以称之为「人类」了。
　　“伟大的事物，总是伴随着一些牺牲。”
　　齐朝歌说。


第142章 打工人有话说（15）
　　裴逐阳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
　　十六夜巡游回归指引之镜, 同时，万魂出鞘。
　　万魂刀下没有人类的亡魂，但现在的齐朝歌, 已然与镜化boss别无二致。
　　多年的战斗直觉告诉裴逐阳, 现在杀死齐朝歌是最好的选择, 有什么阴谋陷阱到了地狱再说不迟。
　　只是想到许惜言，裴逐阳不免又有些迟疑。
　　有一件盘根错节、牵涉甚广的大事, 许惜言从未告诉过他，并且从未让他察觉到任何破绽。
　　如果他在最终游戏的失败真的和许惜言有关，这无疑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背叛。
　　单单是背叛他也就罢了，但齐朝歌的行径, 简直是人类的叛徒……
　　裴逐阳几乎不敢深想, 手中紧紧握住万魂。
　　事到如今，他已经成了不人不鬼的样子, 如果齐朝歌和许惜言只是联手针对他设局，那他们无疑已经大获全胜了。
　　他甚至还没法轻易地与许惜言决裂, 阳神时期的他无所顾虑，但是现在洛浔也来到了镜像世界，一旦失去许惜言, 通过最终游戏送走洛浔的可能就又渺茫了一些。
　　到了现在, 齐朝歌反成了那个突破口，一旦失去齐朝歌，他必然再也没有任何方法从许惜言口中得知这段不知何时开始就一直被隐藏着的真相。
　　裴逐阳纠结的同时, 白夜率先开口：“既然伟大的事物都要伴随着牺牲, 为了回到现实世界, 牺牲「你们」, 又有什么不对。”
　　齐朝歌的表情一瞬间凝固在脸上。
　　白夜嘲讽地发出一声怪笑。
　　作为全镜像世界脾气最大的鹦鹉, 白夜向来把嚣张二字写在脸上，说话做事从不看任何人脸色。
　　曾经翻手风雨的阳神早已被时间和镜化埋葬，唯有从白夜身上还能窥见到当年的几分血性。
　　齐朝歌收起了笑意，神情姿态依然高贵优雅，只是带着淡淡的冷意。
　　这才是真正的冰美人，艳若桃李，冷若冰霜。
　　“您说的对，”齐朝歌垂下眼帘，“既然我们都有可能会成为「代价」，那么我的所作所为，也只在尽力保护自己而已……”
　　地面微不可察地往下塌陷一分。
　　裴逐阳眼皮一跳，下一秒便像兔子一样从原地跃起，双脚离地，身影宛如雄鹰腾飞，万魂刀柄腾空撑在地上形成一个支点，裴逐阳便稳稳地落在其上。
　　电光火石之间，地面上窜出无数透明冰棱，闪烁着寒光的棱角比利刃还要锋利，哪怕是蹭到一下都能造成不小的伤害。
　　比起先前的冰雨攻击要更加强势，但在万魂面前依然不够看。
　　土地在冰棱的摧残下支离破碎，但是万魂刺入的位置依然稳固如初，触及到刀身的冰棱瞬间便化成了无力的水。
　　裴逐阳并没有轻敌，他反而提前察觉到了危机，在看见水流开始聚集的瞬间就已经做出了行动，但是来不及——
　　先前的冰雨并不是毫无意义的攻击，冰雨落到地上化成一摊一摊不起眼的水，随着冰棱的引导以圆周为底面自下而上凝结成片，眨眼间化作半圆形的冰牢。
　　明明是通透的冰牢，却连天光都能阻拦。
　　裴逐阳眼前一片漆黑，随机地挥舞了几下万魂，也没能触及到任何边界。
　　唉……
　　他现在的心情就很难以言喻。
　　论实力十个齐朝歌也不是他的对手，但齐朝歌对他了如指掌，知道他并不能像阳神时期那样肆无忌惮地使用武器和道具，那样会加速他的镜化，让他变成没有意识的怪物。
　　万魂和十六夜巡游已经成为了他的负担，顶级武器对于镜化的加剧作用已经远远超过了其强大的性能。
　　然而裴逐阳用惯了万魂和十六夜巡游，已经无法再更换武器了，他可以不用武器，却无法使用那些比万魂要低级的武器。
　　漆黑一片的封闭空间里，裴逐阳起码有十秒以上没有任何动作，期间完全没有针对他的攻击出现。
　　这样，裴逐阳也就猜到齐朝歌的目的了。
　　齐朝歌虽然嘴上说着想要杀死他，但她用的根本不是杀招，她也从未想过杀死他，她只有一个目的，加速他的镜化。
　　就在这里，现在，让他彻底镜化。
　　裴逐阳倒是没有多少被算计的感觉，如果说他的镜化有进度条，那么这根进度条在他踏入这场游戏的时候就到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镜化的速度远比他想象的要快，即使没有齐朝歌的多此一举，他也知道自己想要以人类的身份离开游戏恐怕是很难了，就算这次侥幸离开，他恐怕也等不到最终游戏了。
　　裴逐阳只是疑惑，为什么齐朝歌出现的时间可以这么巧。
　　与其说是巧，更像是齐朝歌早就知道他的镜化只差临门一脚，所以特地来助他一臂之力一样。
　　问题就在于，齐朝歌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他没有和任何人提过，就连洛浔都没有，洛浔他们还很乐观地想要通过最终游戏带走他，其实他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他根本不可能撑到洛浔通关最终游戏的那天。
　　甚至对白夜，裴逐阳都没有多说。
　　只不过白夜本来就是镜化生物，再加上和他形影不离，大概能猜到他的身体情况，也不用白夜，任何一个镜化生物来，都能感觉到裴逐阳现在的状态已经非常接近他们的同伴了。
　　前提是镜化生物，齐朝歌好歹是个人吧。
　　退一万步说，就算齐朝歌真的是个镜化生物，那她起码也要经常接触他才能知道他的镜化情况吧，可是今天甚至可以算得上他和齐朝歌的第一次见面！
　　是有谁……告诉了她？
　　是谁能告诉齐朝歌一件完全没有人知道、甚至主人自己都难以下断言的事？
　　是人，应该不可能。
　　那，难道是神？


第143章 打工人有话说（16）
　　神……
　　裴逐阳本来只是随便想想, 结果突然发现还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镜像世界没有神的存在，但倒是有类似的概念。
　　齐朝歌的状态介于人类和镜像生物之间，说不定真的有特殊的信息渠道……
　　裴逐阳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光。
　　不是指他脑海中灵光一现, 而是物理意义上的一道光。
　　——齐朝歌的冰牢从外面被打破了。
　　熟悉的银枪嘶鸣声撕开黑夜, 比雷霆还要耀眼。
　　还好裴逐阳反应快, 侧身往旁边让了一步，不然他现在整个人都被逐日捅穿了。
　　银枪周身燃起金色的火焰, 瞬间把冰牢烧成了水。
　　裴逐阳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日光，等视线清晰了再看，视野里果然出现了童琢的身影。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童琢倒是在关键时刻出现了。
　　其实按照裴逐阳的估计, 童琢应该早就找到他的行踪了, 恐怕是遇到了什么事才到得这么晚。
　　虽然BOSS认为他的游戏图很大，裴逐阳的同伴没这么容易找到他, 但他们是道具绑定的队友关系，队友有办法获得他的大概位置。
　　“老师你没事吧？”
　　童琢正忙着和齐朝歌对峙, 但还是能分出点神关心下裴逐阳。
　　毕竟齐朝歌也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齐朝歌本来也不是以战斗能力闻名的玩家，最多也就玩玩计谋, 玩弄一下现在的裴逐阳还可以, 童琢可不怕她。
　　裴逐阳伸手擦去溅到脸上的水珠，淡然道：“命大，没死在你手上。”
　　抬脚, 把一步外的逐日给童琢踢了过去。
　　童琢讪讪地接过武器：“我是相信老师您一定可以躲过去的。”
　　裴逐阳没有多废话, 直接问出他想知道的问题：“许惜言呢？”
　　童琢一下子哑巴了。
　　裴逐阳也不说话, 就看着他。
　　童琢满头大汗, 心里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瞒过去算了, 但嘴上还是很诚实地说了实话：“在……和兔子玩。”
　　并不了解前因后果的裴逐阳非常迷惑：“兔子？”
　　童琢：“就是那个兔——想跑？”
　　不远处，身形慢慢消退的齐朝歌被童琢捕捉到，逐日被远远地掷了出去，直接穿透齐朝歌的肩胛骨，把她整个人钉在地上。
　　然而，满地鲜血的画面并没有出现，齐朝歌就像是一块冰一样融化成了液体，逐日矗立在地面上，攻击的对象化作水流与周遭融为一体，并迅速褪色。
　　“啊糟了——”
　　童琢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齐朝歌的撤退方式，人变成水只是假象，本质是要利用传送道具逃跑。
　　只是一下子的停顿，童琢就失去了最佳的追击时间，传送道具已经生效，眼看着齐朝歌即将完全化成透明的水，童琢没有办法，回头求救道：
　　“老师——”
　　裴逐阳应声而动，无声的攻击落下，刺穿齐朝歌所在的位置，溅起一片晶莹的水花。
　　冰裂的声音如鸟雀嘶鸣，下一瞬，所有的童琢目光所及已没有齐朝歌的身影，一切回归寂静，唯有地面上四处蔓延的水渍证明着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能在小太子和阳神联手的情况下全身而退，这件事够齐朝歌吹一辈子。
　　不过到底有没有全身而退，还不太好说。
　　哪怕传送道具已经生效，只要有一瞬间的触及让万魂确认了目标，从此齐朝歌就是万魂的笼中鸟，不论逃到哪里，脖子上都拴着裴逐阳随时都能扯断的生死线。
　　“老师老师，打中了吗？”
　　童琢内心不觉得裴逐阳会失手，但还是好奇地问了一下。
　　“不知道。”裴逐阳把万魂收起来，态度就和他的语气一样无所谓。
　　“啊……”
　　打没打中还能不知道的嘛？
　　童琢摸不着头脑。
　　裴逐阳：“许惜言呢？”
　　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不用再多说什么就能让人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童琢：“……”
　　问题很大。
　　当时发生的事情用简单的语言概括一下就是，因为许惜言的不当言论，导致童琢和许惜言闹掰了，最后一气之下童琢把许惜言扔回了一开始找到他的那个兔子窝里，让他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