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笳楠年轻的脸庞染上一层金粉，眼里闪闪发亮。拨弄着吉他琴弦的手指修长，如蝴蝶一般翩跹翻飞。
　　燕斐然姿态随性，半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手里拿着一支笔，长腿旁放着一本打开的五线谱，勾勾画画。
　　他时而随着旋律哼唱，时而在谱子上记上几笔，连脚尖都在打着拍子。
　　沉浸在音符与旋律中的两人，丝毫没察觉夜幕已悄然降临。待整首作品完成后，肚子都饿得咕咕叫。
　　楚笳楠看了一眼窗外猛然醒了过来，从沙发上蹭地一下跳起来，道：“我去煮面！”他不吃没关系，可然哥还在生病呢！
　　在这里住了几天，对燕斐然家里他已经很熟悉。
　　为了避免总是出去买东西被人发现，楚笳楠在前几天一口气买了各种食物，堆满了燕斐然家里空荡荡的冰箱。
　　凑巧两个人都档期空闲，窝在一起这几天，玩音乐、打游戏、看电影，除了燕斐然还需要按时吃药之外，一切简直完美。
　　燕斐然跟着奶奶长大，做个饭不在话下。楚笳楠练习生出身，父母都不在京城，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
　　两个人凑在一块，做不出什么大酒店里的饭菜味道，胜在新鲜家常，不会出现什么把糖当成盐来放之类的低级错误，很能过日子。
　　楚笳楠去下面，燕斐然便戴上耳机把整首曲子重新听了一遍，在电脑软件里做了基础编曲，发给崔小茹，说：这首歌我想感谢他们，录制的时候邀请他们所有人到现场录和声。另外，要全平台发。对了，是我和楚笳楠一起写的，版权方面，崔姐你帮忙问问。
　　短短几行字，却把崔小茹看得头大。
　　“他们”是谁，不必燕斐然言明，她当然知道。以燕斐然的性格，用音乐作品来表达这份谢意，她也非常理解和支持。
　　从崔小茹的角度来进行综合考虑，还能趁热打铁替燕斐然再刷上一波好感度。这是他实打实做过的好事，为什么不让更多人知道？
　　现在可是网络时代，早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了。燕斐然是艺术家，不在乎名声这样的身外之物，但她作为经纪人，必须替他、也替公司考虑。
　　「燕斐然」这三个字，早已不仅仅只是一个名字，还代表着他的个人品牌形象。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本身就是一个产品。
　　维持热度的手段，燕斐然本人可以不在意，但她必须时时刻刻进行维护。有毫无争议的正面营销事件，她不好好利用才是失职。
　　但是！
　　找一群完全没有声乐基础的普通人来录和声，这是什么鬼啊！
　　简直闻所未闻，他燕斐然以为自己真的是神仙，能现场教会几十个人唱歌？
　　录音、录和声，可不是去KTV唱歌，拿着麦只管吼就行。只要尽兴，也不用理会是不是唱得好，会不会跑调等问题。
　　但进录音棚可不行，哪怕是几十人的和声，只要有一个声音不对，放进整首歌里立刻就能听出问题。
　　任何瑕疵，都会被无限放大。
　　还有，楚笳楠又是怎么回事？
　　燕斐然不是才刚回国几天吗？因为沈令原转嫁视线这事，自己让他不要回应，就好好在家倒时差。
　　就短短几天功夫，打哪儿冒出来一个楚笳楠？
　　还一起作曲？
　　崔小茹心头的问号层出不穷，一个比一个更疑惑。
　　新世界就算不是竞争对手，那也是另外一家大牌娱乐公司，对楚笳楠这位新秀肯定有一整套打造的包装计划。
　　虽然从咖位上来讲，楚笳楠和燕斐然的合作一定是楚笳楠沾光，但也得看对方乐不乐意。蹭热度，并不是什么讨喜的人设。
　　燕斐然这贸然横插一脚进去，版权问题让人头秃。
　　崔小茹拿起电话拨了出去，问：“斐然，全平台发行虽然困难，但我会去争取，问题不大。”
　　燕斐然的音乐版权属于灿影旗下的泛音音乐独家代理。
　　灿影做到现在，各个子公司财务独立结算，就算是盛锦也不能一句话就能全平台发行了。除了泛音让出版权，还有其他的音乐平台需要协商，是一个综合考虑后达到平衡的结果。
　　不过，这毕竟是一首有背书的正能量歌曲。其他的音乐平台或许会趁机争取一点利益，但根据她的经验，发行问题的确不大。
　　“但是，你想找他们来录和声这个想法，是不是轻率了？”崔小茹问。
　　电话响起的时候，燕斐然正在吃面，咽下口中的食物后他才说：“这个没问题，我都想好了怎么录。”
　　“行吧。”
　　音乐上的事情，燕斐然自己打了包票，崔小茹也就不再过问，道：“你什么时候和楚笳楠混在一块儿？”
　　“楚笳楠啊，”燕斐然的语调里有些笑意，道：“他现在就在我旁边吃面呢！”
　　崔小茹一惊，差点把手机给摔了。
　　燕斐然这个人，不说是独行侠吧，在圈内还真没什么能自由出入他家里的好朋友。
　　他是很矛盾的一个人。
　　明明喜欢热闹，却又公私分明的很。
　　只要没有工作行程，私底下团队的人都不敢打扰他，他也从不会随意指使人帮他处理私事。周琴琴明明是他的生活助理，他却习惯了什么都自己动手，没有一点顶流巨星的架子。
　　他明明对人都很有心，还很会照顾每个人的情绪。却偏偏要拒人于千里之外，轻易不让人靠近。
　　刚出道的时候，燕斐然拼命赶通告。在几乎是连轴转的行程情况下，没有结交朋友的空闲时间还能理解。
　　可现在他已经能掌握自己的休息节奏，除了和盛锦那说不清理还乱的感情纠葛之外，却仍然独自一人，不见对谁例外。
　　直到，楚笳楠的出现。
　　燕斐然好不容易有了一名能让他认可的朋友，哪怕是对手公司、哪怕曾经他是导师楚笳楠是选手，又如何呢？
　　区区版权问题，就交给她！
　　崔小茹一怔之后，忽然涌起豪情万丈，拍着胸口保证：“好！新世界那边我去协商。”
　　燕斐然的音乐经此一事后，更上了一个档次。他想在作曲一栏加上谁的名字，那都是对方求之不得的好事，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第53章 播放量
　　挂掉电话, 楚笳楠一脸惊讶地看着燕斐然，问：“然哥，你真的要把我写在作曲栏里？”
　　吃面前燕斐然跟他提过这事, 他也没往心上去。
　　没想到, 燕斐然的经纪人专门打电话来说这件事, 原来然哥对待这件事是这么认真的。
　　“为什么不？”
　　燕斐然喝了口面汤，说：“是你和我一起写的, 有你的名字不是很正常。”
　　楚笳楠愣住，眼睛似小鹿一般无辜又明亮。
　　已出道大半年，对圈子里那些利益交换、捧高踩低，他不说司空见惯也算是管中窥豹。哪怕是一个小小的代言, 也会引来明争暗斗, 让曾经的兄弟反目。
　　可是，在燕斐然这里, 那些计较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他所做的一切，都秉承本心, 该怎样就是怎样。没有那些弯弯绕绕之后，一切都变得直白又理所当然的简单。
　　自己参与了作曲，于是就把名字写进作曲这一栏里去, 仿佛这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
　　可是, 他明明知道，圈子里没有几个人会这样做。
　　这让楚笳楠心里感动，眨了眨眼, 纤长的睫毛便挂了泪意, 一对如黑曜石般的眸子被水洗过之后越发闪亮。
　　“哎, 怎么哭了。”燕斐然伸手抹了一把他的眼角, 笑道：“我可没欺负你。这要是让你粉丝见了, 还不得心疼死。”
　　他口中「啧」了一下，又道：“我才不背这锅。”
　　楚笳楠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他以为已经把自己武装成铁石心肠，没想到还是这么容易被触动。
　　他可以不在乎冷言冷语，却在燕斐然的真心呵护里感动得流泪。
　　吃完了面，燕斐然收了碗去洗，楚笳楠收到一封邮件。仔细看了一遍后，他走到燕斐然身边说：“然哥，明天我就不能来了。”
　　“嗯？”燕斐然一边洗着碗一边说：“新专辑要准备预热了，是吧？”
　　楚笳楠点点头，说：“明天要先去拍宣传海报，还有专辑图片。然后，有几个采访要做，还要去录两期综艺、做飞行嘉宾。”
　　行程很密。
　　燕斐然十分理解，这都是在出专辑前要做的配套宣发工作。他的经纪人这样安排，说明公司给的资源很不错，相当重视。
　　“好好做，我等着听你的新专辑。”
　　“然哥，”楚笳楠的眼里流露出依依不舍，低声说：“我舍不得你。”
　　燕斐然失笑，擦干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用哄小孩的口吻说：“傻孩子，我一直都在这儿。你要是想来，就给我打电话。”
　　“可是……然哥还要进组拍戏。”楚笳楠捻着衣角说。
　　“就算进组，你有空了、想来了随时联系我就成。”燕斐然笑得洒脱，说：“我说的「在这里」，是说我一直都在，不是指地方，明白吗？”
　　“然哥……”楚笳楠抬头看着他，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如同小兽一般，依恋着自己的长辈不愿离开，眼里又泛起泪光。
　　燕斐然最怕看见他哭，连忙一阵手忙脚乱地安慰，又从书房拿出一叠照片来，哄着他说：“姜红叶不是想要我的签名照吗？我现在就签，你拿去送给她，送别人也行。”
　　这就是让楚笳楠拿他的签名照去做人情的意思。
　　要是让姜红叶知道，自己拿不到同一家公司一哥的签名照，反而要让新世界的艺人送给她，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楚笳楠破涕为笑，“然哥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燕斐然挠挠头，“嗳，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很亲切，像弟弟一样。”他没说出来的是，他看见舞台上的楚笳楠，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楚笳楠开始忙碌，燕斐然也不例外，他接下来的行程比楚笳楠更紧张。
　　《伴世》剧组已经回到了国内，因为天气严寒，先在棚里拍室内的戏。结束后差不多就到了初春，有两个主要的外景要拍。
　　而在剧组筹备期间，还有十来天的时间，燕斐然要完成一系列工作。
　　新专辑的发行工作、新签代言的广告拍摄、杂志采访和封面拍摄、录制一个访谈节目，以及其他零散的代言视频提前录制。还有他新写的那首歌，需要进棚录制。
　　在他进组之后，这些提前准备好的物料将根据实际情况而逐步释出，以保持他在公众和粉丝面前的持续曝光。
　　作为当红艺人，他不能从人们的视野中彻底消失。
　　工作日程排得很密，显然今年是无法回家过春节了。
　　他打了个电话给奶奶，奶奶在电话那头细细叮嘱他要注意身体，父亲在一旁喝骂“都多少年没回家过春节了！你那个工作有那么重要吗？”母亲则劝着父亲：孩子都这么大了，不要生气。
　　电话那头热热闹闹，他这边也吵吵嚷嚷。
　　埃珂弥的全球代言人，从《全民偶像》的茶话会直播时，因燕斐然随口遮掩了一句，而在网上传开。
　　去年方旭又拿着这个头衔来诱惑他，直到盛锦接手了埃珂弥华国市场之后，才终于成为现实。
　　今天，燕斐然正在埃珂弥的广告拍摄现场。
　　他收了电话，叶远一边用化妆刷给他上着鼻影，一边问：“然哥，今年又不回去过年啊？”
　　燕斐然无奈：“你看看，我是能回去的样子吗？”
　　叶远轻笑一声，说：“您可是咱灿影一哥，那可不得忙一阵。你看我也回不去，要去春节晚会跟妆。”
　　在圈子里，叶远是叫得出名号的化妆师。燕斐然有行程的时候，他优先燕斐然。燕斐然没有行程，公司也会给他派别的活。
　　“这个时候，我是不是要发一个相拥而泣的表情包。”
　　因为正在化妆，燕斐然脸上不能有表情，这句开玩笑的话由他绷着脸说出来，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叶远忍俊不禁，道：“然哥也会说笑话了，看来最近心情不错啊。”
　　燕斐然的确心情不错。
　　准确来说，自从写出《白》之后，他的心情一直保持在一个微妙的愉悦状态。
　　有无数粉丝和网友前来询问《白》会不会正式发行，崔小茹也问过他。但对他来说，这段旋律写出来后，就已经完成了使命。
　　不需要完整成一首歌、不需要填词，《白》就应该是那样简单直接的存在着，无需任何修饰。
　　当然，也就不会发行。
　　说这是属于艺术家的追求也行，说他任性也可以，总之他不想发。
　　完成妆发后，燕斐然来到摄影棚里。
　　埃珂弥集团财力雄厚，为了拍这个广告，不但租用了一个最大的摄影棚，还搬来了全系列全音阶的乐器。
　　比如萨克斯，不但有倍低音、上低音、低音、中音、次中音、高音萨克斯，还分E调、B调等等，更有直管和弯管之分。
　　一眼望去，堪称震撼。
　　灯光打在林林总总的乐器上面，泛出柔润的光泽。管乐类金光灿灿、弦乐是低调奢华的木质柔光，纯白色的三角钢琴如同王者傲立其间，等待着人的演奏。
　　这就是一个乐器王国。
　　任何一个音乐人到了这里，都没办法做到心情不好，更何况是燕斐然。
　　化完妆，他接过周琴琴手里的杯子，就着吸管喝了点水，保持嗓子湿润。这则广告不但需要他玩乐器，还需要他唱上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