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闻景对葛肖然说:“过几天我得进组,可能没法来教室,之后耽误的课程,挑时间一起补上。”
葛肖然乐道:“预告片我看了,别说,你的照片挨着苏黎白,长相居然没被比下去。”
“不出道简直白瞎了你这张脸!”
说着,他做出泪眼朦胧的表情。
盛闻景嫌恶地低头,鼓棒在手中翻了个花,平静道:“出道这种东西,只有不懂事的小孩子才喜欢。”
……
“你不觉得吗,舞台最大的魅力就是光芒万丈,没有一处不被镁光灯笼罩,彻夜狂欢。”苏黎白捧着冰美式说。
演播厅内,节目组正在调试拍摄器材,灯光师按照指示,逐次分批演示舞美设计。
节目正式放送前,会有选手的个人技能展现小片段,导师也有,苏黎白是来录唱跳舞台的。
苏黎白:“已经有目光转向你,这个圈子包容性很大,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无数家经纪公司向你抛来橄榄枝。”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成为艺人的快乐。”盛闻景后退几步,为场务让道。
工人们带着钳子,上下检查着舞台是否安全。前几个月,某位现象级歌手开演唱会,塔架不稳,当着几万人的面,直接从四米高的台子跌下来,现在还住在医院养伤。
苏黎白眨眨眼,凑到盛闻景跟前,肩膀挨着盛闻景的肩膀,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说:“艺人赚钱容易,你那个小工作室,一年能带来多少利润?”
“艺人是商品,站在台上受追捧,也不过只是会动会笑的提线木偶。”盛闻景淡道:“见过耍猴吗?”
苏黎白啊了声。
盛闻景笑笑,并不多语,耐心等待他自己理解。
半晌,苏黎白终于反应过来,一拍大腿指着盛闻景没说出来话,他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过了会,他说:“你真是……”
“嘴这么毒,怪不得乔莘要分手。”
“No,我对爱人的耐心趋近于无限,乔莘从来没在这里得到过半句重话。”
“没吵架为什么分手。”
就是因为没吵架才分手,盛闻景没有倾诉上一段感情的喜好,任由苏黎白胡乱猜测。
苏黎白出道两年就演电视剧去了,正儿八经电影学院出来的大学生,童星成长暴露在大众视野,行差踏错便有可能让名声一落千丈。
盛闻景看苏黎白眼睛骨碌碌转得像风车,就知道他脑子里铁定没什么好货。指不定安排一些狗血八点档,强行将他的头按在渣男身上带入,乔莘就是那个纯洁无污染,被欺骗感情,还要照样给渣男洗碗做饭的小白花。
乔莘这都交的是些什么朋友。
盛闻景嫌弃地想,顿时,对乔莘提出分手这件事,更深恶痛绝。
舞台那边准备完毕,化妆师小跑着来到苏黎白面前,粉扑刷子齐上阵,散粉呛的苏黎白直咳嗽。
好不容易不咳嗽了,他用手肘碰了下盛闻景,问道:“待会你上台表演什么?”
“架子鼓。”盛闻景说,“我在大学时是乐队鼓手。”
“可你看起来像是精通钢琴的样子。”
盛闻景转身,看着苏黎白精致的脸,不说话,只是那么注视着。
直至苏黎白莫名其妙的面红耳赤,给了盛闻景一巴掌,捂着自个腺体,“看什么看!都是Alpha,我可不想和你搞!”
“我不会弹钢琴,架子鼓学过很多年。”盛闻景答苏黎白的上句话,“会写钢琴曲的人,不一定会弹钢琴,就像我长得像明星,其实只是个普通幕后工作者。”
苏黎白被此人装逼之气逼退几步,气得龇牙咧嘴,骂骂咧咧地跑去舞台开始工作。
前脚跨上舞台,后脚又迅速恢复正统偶像的璀璨笑容,对着镜头比耶。
盛闻景上台前,薛映开带着手机过来,说:“你上热搜了。”
“什么?”
“热搜。”薛映开打开微博,指着热榜第三的话题说,“音乐制作人盛闻景,你的热搜话题。”
#音乐制作人 盛闻景#
“嘿,后援会也有了。”
薛映开忽然又叫道。
他冲盛闻景用手指比了个八:“八百倍速!”
有那么一批粉丝,被称作“红人粉”,每当有艺人即将出道,他们都会像循着花粉的蜂蜜,闻风而来。
没人能预料到哪个艺人能大红大紫,红人粉们挑选自己看得上眼的艺人,趁还没人注册后援会微博账号,抢先占领某某艺人后援会这个id,后援会就算是正式成立了,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这是变相的赌博,将精力化作筹码。
耗费时间搬运艺人的物料,转发每条有关他的工作活动,如果是国外的艺人,甚至还得着手翻译工作。
策划活动,剪辑视频,用ps制作精美的图片,这些都是后援会要做的事情。
待艺人的事业小有起色,后援会便会贩卖自制周边产品。粉丝购买周边,后援会将盈利投入为艺人做活动的经费中。
但大多数后援会会长,绝对做不到清廉正直。
粉丝经济的背后,是暴利,是数不尽的灰色地带。
更没有一套完整的条例约束后援会成立。
因此,时常会出现后援会会长卷钱跑路的新闻。
真爱粉会带着钱跑,更何况那些原本就是为了赚钱的红人粉。
盛闻景说:“我不需要后援会。”
他又不当艺人,参加节目也只是为了赚钱,节目结束后,他仍然是幕后工作者。
薛映开哎了声,显然对盛闻景的态度早有预判,道:“这是粉丝自动发起,节目组管不着,况且……节目组也很支持这种为热度造势的粉丝。”
“水军肯定比不上自来水嘛。”
综艺炒热度,一半是水军,一半是营销号。
知名度提升,粉丝也就位了,帮着节目做数据上热搜。
盛闻景:“真聪明。”
“那可不。”薛映开收起手机,话锋一转,说:“不过你是蒋总的徒弟,只要说一声,这些微博账号也能立马取消。”
盛闻景接过吕纯递给他的鼓棒,之前用的鼓棒被他敲裂了,这是吕纯昨天才紧急找专卖店定的,还没拆包装。
架子鼓被搬进舞台,演播厅门口传来一阵哄闹,紧接着,负责外景的导演拿着对讲机快步走来,小声对薛映开说了些什么。薛映开先是露出疑惑的神色,而后将捆在腰间的外套解开,穿好。
“台长在外头。”薛映开说。
盛闻景:“什么?”
……
安平电视台每年都有台长巡视慰问节目组的惯例,通常会在Q3节目制作时进行。
综艺节目层出不穷,制作评价等级高的节目,都会留在第三季度放送,夏日余韵未消,粉丝活跃,适合艺人的晚会也多,节目播出的同时,带去晚会演出,利用已出道艺人的流量,稳固人气。
廖于宏是专门将时间安排在盛闻景停留拍摄现场的时候来的。
之前蒋唯为了历练盛闻景,放他自己出去闯,隐瞒她和盛闻景的师生关系。
现在,盛闻景和蒋唯公开出入各种宴会,圈内人也品出了留音时代对盛闻景的态度。
安平电视台和留音时代捆绑多年,蒋唯既不再回避,廖于宏便光明正大的提携晚辈。
他身边围着一群人,有盛闻景认识的,也有脸生的。
通常,台长身边跟着的应该是网络平台负责人。
但此时,他正拉着比他高一个头的男人的手,以长辈的身份,亲昵地拍拍对方手背,说:“我们新媒体就需要你这种拥有理想的年轻人。”
顾堂回以笑容,“哪里的话,我还要继续向台长请教。”
“我和你父亲差不多大,以后就叫我叔叔,闲暇多来家里玩……哎对了,上次你和小盛一块吃过饭。”
“盛闻景人呢?”廖于宏扯着嗓子问跟在最末的导演。
导演看见顾堂就头疼,永远忘不了KTV里,顾堂和盛闻景那档子事。
盛闻景咬顾时洸,能够算Alpha信息素紊乱。
那第二次,包厢里强吻顾总算什么事?
导演头脑风暴,丝毫未察觉,台长没找到他人,身边那群总台来的工作人员主动为他让出条道。
他和台长隔着一条,以人组成的路。台长在那头,他在这头。
他看到顾堂,以及舞台上,调试设备的盛闻景。
不知怎么的,脑子一抽,闭眼歪嘴倒地。
“导演!”
“这里有人晕过去了!”
“导演!导演你怎么了!”
导演身边的助手大喊。
作者有话说:
最近有点忙,时间不稳定,但应该很快就能正常更新。
第56章
准确来说,顾堂应该算外国人。
当廖于宏对盛闻景说,你是B市人,知道哪的烤鸭最好吃,这几天不忙的话,可以带小顾四处转转。
盛闻景:“廖叔叔,我不喜欢吃烤鸭。”
廖于宏从钱包中抽出一张副卡,道:“账算叔叔的,记得存好发票,走台里报销。”
既然叔叔你这么喜欢顾堂,怎么不认人家当干儿子。
盛闻景欲言又止。
安平电视台虽占据着国内电视频道绝大多数资源,但对于国外市场,基本处于原地踏步阶段。
廖于宏想开拓海外市场,顾氏想要从国内媒体资源中分一杯羹,双方你情我愿,深入合作也只是时间问题。
盛闻景明白,廖于宏是有意撮合他和顾氏往来,但这份好意,着实像一锅滚油,捧不起,也浇不灭。
长辈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少走弯路,盛闻景感激廖于宏,但还是在空闲时,给蒋唯打电话说:“老师,我无法拒绝廖叔叔的好意。”
“他给你,就证明他知道和顾氏结交的好处不止于此。即使你和顾堂有恩怨,小景,别告诉我你现在和钱也过不去。”
盛闻景:“……”
蒋唯太知道怎么戳中一个人的痛楚。
十年前的遭遇,即使乔莘,也不太知道盛闻景究竟遭遇了什么。比起乔莘,蒋唯了解的,也只是盛闻景讨厌顾堂,和整个顾氏有过节。
事业发展到某种程度,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来来回回,也就只有那么些人。无论什么领域,总有牵扯到彼此利益的时候。
蒋唯对盛闻景说:“好在,你现在也并非一无所有,师兄想带你上谈判桌,证明你已经有能力独当一面。”
“小景,离开过去的方法,只有面对,不断向前走。之前我以为乔莘已经带你走出了阴影,精神状态已经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
盛闻景愣了下,随后艰难道:“老师,你已经……”
“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有你和顾堂先后警告在场节目组工作人员,但闹得太大,我这边也已经有人委婉问过,你和顾堂究竟是什么关系。”
“你和他,是不是曾经恋爱过。”
直觉太准,有时候可能不是件好事。
盛闻景带着手机走到没人的地方,环顾四周,确定这里没有被听墙角的危险后,才说:“小时候不懂事,顾堂他……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不知道该不该恨他。”
蕊金杯那件事,始作俑者并不是顾堂,却被从头到尾却隐约残留着顾堂的身影。明明是顾弈以及顾时洸步步逼迫,才致使自己失去弹钢琴的资格。
有时,盛闻景甚至觉得,顾堂那个时候光芒万丈,却也像自己一样,无法决定人生方向。
即便如此,他明明能够及时赶到,制止顾时洸。
蒋唯沉吟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手机那头,传来打印机工作的嗡声,很快,蒋唯道:“这件事,还得你自己做决定。如果下定决心不和顾氏往来,师兄那边我去处理。”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还对顾堂怀有留恋吗?”
“老师,那是我的初恋。”
盛闻景停顿片刻,轻声说。
在最喜欢的时候去恨一个人,最终会变得分不清哪种感情才最正确。
十八岁那年冬天,盛闻景跟着周果一家前往B市定居,周果与丈夫托关系找到全国最好的心理医生,对盛闻景的精神状态进行强行干预。
十七岁的盛闻景,根本想象不到,自己也会有想割腕自杀的时候。
演奏者失去双手,就像翱翔天空的雄鹰失去翅膀。
康复治疗机构在十一层的写字楼里,盛闻景无数次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的车水马龙,心中盘算,倘若自己从这里一跃而下,究竟会砸在水果摊前,还是掉进喷泉水池。
好在他有推顾堂掉下舞台的勇气,却没有直面生死的冲动。
或许,只有活着才能得到无限可能。
右手损伤严重,为了尽快回到学校继续学业,盛闻景尝试用左手写字。久而久之,他从右撇子变成左撇子,右手在大一上半学期完全康复,就好像他遭受过的一切,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虎口处狰狞的疤,变作尘封记忆的门。
自然给予人体优秀的自我保护机制,时至今日,盛闻景已经不大记得,自己高中时所经历过的那些事。
那份感情,逐渐被新恋情所掩盖。
乔莘成为那个拉他上岸的人,他在咸腥的海中溺亡,最终获救。
蒋唯说:“小景,我是你的老师,也是你的亲人,如果想对我坦白,可以随时来留音时代附近的那套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