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途 完结+番外[现代耽美]——BY:四面风
四面风  发于:2022年10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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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席扉每天都来接他去公司。秋辞明示过自己更倾向于租辆代步车或者打车,都被盛席扉以浪费钱和麻烦为借口挡了回来。既然他坚持避重就轻,秋辞便也没再说什么。
  下班后,秋辞还会去盛席扉的住处和他的两个室友一起吃晚饭。这虽然也是盛席扉的意愿,却不是他亲口说出来的,而是借用了两个室友的热情。盛席扉的几个朋友都已经把秋辞当成自己人了。
  第一个工作日和第二个工作日,临近六点时,峰峰都喊盛席扉去跑步,盛席扉都拒绝了。
  第三个工作日,盛席扉仍然拒绝,峰峰抱怨他怎么变懒了,别人也都说他反常。
  秋辞明白过来,他是怕自己又跑路,便问两个室友:“今天晚上吃什么?要不要我去趟超市?”
  室友们说他们平时都是去菜市场买菜,他不懂这个,不用他操心。
  秋辞和两人客气几句,余光看了盛席扉一眼,盛席扉在假装专心写代码。过了一会儿,峰峰从休息室换完跑步的衣裤出来了,被他叫住,就像是突然改变主意那么自然,说:“你等我一下,我也去。”
  之后秋辞就知道,原来他几乎每天傍晚都去旁边大学开放的跑道上跑步,下雨也去。也是才知道,原来他平时很少开车上班,都是跑着过来,傍晚跑完步后再直接跑回家洗澡。现在他会跑回办公室,带着一身热汗载秋辞去自己家,等吃完晚饭自然也是他送秋辞回去。
  两人这样几乎从早到晚地待在一起,盛席扉和他却基本没有工作以外的私人对话,也基本没有目光接触,即使是两个人单独坐在车里,也只是听广播里的音乐。但秋辞发现盛席扉会偷偷看他。
  这个发现让秋辞感到难言的心动。第一次时,是在突然摁灭的平板屏幕上看到盛席扉偷望自己的眼神。瞬间感到一种莫比乌斯环式的窥视。秋辞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样风景,盛席扉站在他身后看他,而他也看着看风景的人。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人类如此美好。
  他曾经有过讨厌人的阶段,已经过去了,但仍倾向于自己一个人待着。可是在盛席扉这里,身边一直有人,几个大男人熟稔起来都变成小孩子,话多得很,他却从来没有烦过,甚至还有些喜欢。
  出于习惯,他又自我剖析了一下,想明白自己不是喜欢这几个人,而是喜欢他们身上和盛席扉相似的特质。又是一瞬间感到心惊却又忍不住想微笑,也许应该向盛席扉学习,少做这类剖析为妙。
  在来这里的第四个工作日,秋辞把自家的咖啡机搬到了茶水间里。午休时,他给每人做了一杯咖啡,大家边喝咖啡边闲聊。
  他问敏敏桌上的施华洛世奇摆件是谁给他买的。
  大家都惊叹他的敏锐,抢着说是一个“妹子”送的。
  “妹子?”秋辞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感兴趣地问:“女朋友吗?”
  一向大大咧咧的敏敏变得腼腆了,说还只是妹子,但旁人替他说:“快了!”
  秋辞不由又感兴趣地问:“为什么快了?敏敏要表白了吗?”
  旁边的人恨铁不成钢地说:“他老说还没到时候,我看人家妹子早晚要抢在他前头表白,到时候他可丢人了。”
  单身汉们聊起感情问题都变得热血沸腾,有人发表颇有经验的高见:“这种事就是旁边的人看着他们随时都要亲上去了,两个人还往后撤。”
  秋辞一边听着,一边瞥了盛席扉一眼,发现他在假装潜心工作。
  看来盛席扉还是缺乏经验,这种时候时候应该别人做什么,他也做什么,这才是最好的掩饰。
  秋辞起了坏心,绕到盛席扉的座位后,盯着他的屏幕看了一会儿,又走回人群中,余光看见盛席扉的两只手离开键盘,握了握拳头,像是用指头抹走手心的汗。
  秋辞喝完咖啡,把脏杯子放回茶水间,回来后听见别人问他:“秋辞怎么不坐我们的球?”
  秋辞猜到“球”就是“球椅”。大家说每次有人来他们办公室,都会忍不住坐一坐他们的球。
  秋辞曾对Leon说,他不喜欢晃来晃去的感觉,并不是撒谎,同样的,他也不喜欢转来转去。但他还是很给面子地走到球椅前,摸了摸椅子光滑的表面,抬起头准备敷衍地赞美几句,却看见盛席扉脸色诧异地站起来,像是要提醒自己什么。
  可已经晚了,秋辞被这家公司的保留项目袭击了,不知被哪只手推了一把,跌进宣软的座椅里,双手挥舞着捞了个空,脚也离了地。
  他听到外面有笑声,没有恶意,所以他也没有紧张,只是心脏的失重感和不常规的身体姿势造成的不安稳无法忽略。包裹在他身周的球壳拦住大部分声波,一切白噪音、笑声和人,都被隔绝在外面。秋辞像是进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里。
  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飞快地转起来。
  秋辞眯起眼睛,小世界以外的一切变成一道混合的油彩,球壳像是被补充完整了,变成一颗完整的蛋。不知转到第几圈,秋辞连同包裹他的蛋壳猛地停住,眼前的那片蛋壳又没了,秋辞看到盛席扉双手把着他的蛋壳的边缘,弯着腰一脸受惊地看着他。
  秋辞眼睛睁大了,眨了两下,头晕地笑起来。
  盛席扉的腰弯得更低了,秋辞仰进球里,两人的脸却越来越近。
  盛席扉忽地反应过来,比刚才还受惊地直起腰,朝秋辞伸出手。秋辞握住他的手从蛋里钻出来。


第58章 大门哥偷看秋辞睡觉
  在秋辞来这里的第五个工作日,盛席扉不声不响地出去了一趟,别人都以为他是去抽烟,结果直到大家吃完午饭都没回来。
  秋辞斜过身子小声问邻座他干什么去了,邻座也不知道,还说:“扉扉这几天学会开小差儿了。”
  秋辞坐直身子,假装继续读报表,余光分辨邻座刚才那句话是不是在说:“秋辞来的这几天,盛席扉学会开小差儿了。”不过他很快确定了,这里没有那么多言外之意。
  但是秋辞也开起小差儿,在家闲了那么多天,专注力就着酒吞进肚了。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恢复。
  屋里只有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秋辞感到惭愧和气馁。他甚至犯起困。不想在别人都认真工作时一个劲儿地打哈欠,秋辞打算去喝杯咖啡,但站起来后又想起盛席扉跟他说的,人的神经不能用来做中和实验,一会儿加点儿咖啡因兴奋一下,一会儿又加点儿酒精抑制一下。他想起自己一上午已经喝过两杯,对脑子对胃都不好,不能再喝了,就去了休息室。
  他不好意思把那个“亲热中”的牌子翻过来,只关上门,拉上窗帘,将沙发床抻开,和衣躺上去。睡当然是睡不着的,他只打算假寐一会儿。不多久,屋里又进来一个人,轻手轻脚的。秋辞顿时心跳加快,庆幸是侧躺着,脸藏在头发和枕头间。
  来人小心翼翼爬上沙发床,躺到另一边,过了一会儿打起轻鼾。秋辞听出不是盛席扉。他想了一会儿,决定再躺一会儿,等食困过去再起来。
  盛席扉进屋后没看见秋辞,小声问:“人呢?”
  同事指指挂着“亲热中”的休息室,“俩人吃完饭困了,在里面睡觉呢。”
  俩人。盛席扉看眼空着的两个座位,去休息室前拧门把手。旁边有人嘘了一声,用气声提醒:“床占满了,你要不等会儿?”又问,“你干嘛去了,回来就要睡觉?”
  盛席扉在唇前竖起食指,好像要打扰屋里人休息的是对方,然后打开门钻进屋里。
  室内很暗,墨绿色的窗帘把阳光滤成绿雾,空气像长满苔藓。就像那部电影。
  他本来以为自己没记住那部电影,当时完全醉了,心思也完全没在屏幕上。但是一看见秋辞侧躺的形态,那两具叠在一起的身躯便在他脑海里激烈地翻滚起来。
  舌尖用力抵住门牙,盛席扉走到柜子前,轻手轻脚地拿出两条毯子。先给同事盖上,这个同事睡觉死,不怕把人吵醒。然后他绕到秋辞那边,拎着毯子的两角小心地从秋辞双脚开始往上盖。
  他眼睛只盯着自己双手经过的地方,于是先看到穿着黑色薄袜的脚。看到袜子,想的却是光脚,他觉得鲁迅讽刺的就是自己这种人。再看到露在裤腿外的脚腕,被袜子裹住了,侧面那块小骨头把薄袜顶起来,隐约透出皮肤的颜色。然后是穿着灰色西裤的小腿、胯、黑色的皮带、掖进裤腰的白衬衣。
  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到秋辞的腰。想起昨天因为门上的牌子没有翻过来,他以为屋里没人,便直接推门进来,看到秋辞正站在窗前打电话,没拿手机的手叉在腰侧,背影精致干练。他以前觉得穿正装肯定很难受,但是看秋辞才知道,正装也可以柔软熨帖地包裹着人的身体,就像那样一双被西裤包裹的腿,被衬衣包裹的后背……
  他这时才意识到秋辞身上总是要么黑灰,要么白,总是这两套颜色。头发是黑的,皮肤是白的,眼珠是黑的,眼白是白的……但嘴唇是红的。他用视线去找秋辞的嘴唇,被蜷在脸前的双手挡住了。
  他这几天发现秋辞有手抖的毛病,病理性的,在此之前是没有的。他确定秋辞酗酒以后查了很多酗酒相关的信息,知道这是戒断反应之一,也知道秋辞在忍受的不适不止这一样。
  而生理上的不适或许还是小事,更多是心理上的落差。经过他父亲那一场生病,盛席扉深切感受到生理机能滑坡对人的打击。可是秋辞连手抖都要掩饰,让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和爱护,就像爱护一只瓷瓶、玉器,越是美妙的东西就越容易被损坏,越激起人的呵护欲。
  但他同时意识到这可能是他自作多情,可能秋辞根本不需要他安慰和爱护。秋辞的感冒拖了那么久都没好,也让他担心,问要不要吃一些药。秋辞那时淡定地回答:“是药三分毒。这种小感冒都能自愈,我停酒就好了。”果然没两天就痊愈了。
  他其实很懂生活,也很会照顾自己,他只是不那么做而已。
  盛席扉的视线从双手移向露在外面的手腕,也是白的,完好的,没有伤痕。
  秋辞睡着的侧脸被头发挡住了多大半,盛席扉想起他曾在自己身旁靠着车窗睡着过。他还记得秋辞睡着的样子,想把眼前这些头发拨开验证一下自己的记忆,但是忍住了。直起身子的同时松开牙齿,发现舌尖被上下门牙咬了半天,松开后像有无数小蚂蚁在上面爬来爬去地咬他。
  休息室的门被打开又关上。秋辞等了两秒,迫不及待地翻身躺平,大口大口地呼吸,快憋死了。


第59章 掀起秋辞的大盖头
  晚上盛席扉载着秋辞回家吃饭,和前几天一样,两人只聊融资的事,就像普通同事。有别人在的时候,盛席扉能感觉到秋辞和他更亲近,然而独处时反而会觉得疏远起来。
  他觉得秋辞非常擅长这个,用无关紧要但不是完全无用的话填满时间,让独处的两个人既不感到尴尬,也不觉得是在加班,更不会让人觉得自己被怠慢。
  可仍像缺了什么。
  盛席扉觉得自己应该满足,秋辞愿意出门了,并投入到新的工作中,总算不用再担心他不好好养病,不用担心他再酗酒,应该满意才对。
  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自己又说不清缺的是什么,更不敢细想。
  从秋辞嘴里吐出的字眼像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产品,一个一个均匀地落到传送带上,堆得满车厢都是,让人怀疑他们要永生永世地如此工业地交谈下去。
  盛席扉很想打断这讲话的流水线,可他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口无遮拦。
  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嘴巴曾经有多自由,把念头整合成语句,说出来,完毕。现在他嘴边全是栅栏,每句想说的话都要经受严格的筛选,能放行的没剩下几句。
  秋辞来他公司以后,他曾问过秋辞后来又和虞伶联系过没有。
  秋辞当时反问他:“你不是已经和虞伶说过了吗?”
  是,是他替秋辞向虞伶报平安,告诉她秋辞没事,虞伶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伤心,问:“秋辞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发个消息也行啊。”盛席扉说不出话来。
  总不能这么安慰:“他不是针对你一个。肯定有很多和他交情比你深的人也想联系他,我相信他谁都没理。”
  盛席扉已经明白秋辞是什么性格:说抛下就能抛下的性格,无论是对人对物还是对事。
  他问过秋辞那个李斌的事怎么样了,秋辞说他把该告诉的都已经告诉李斌的未婚妻了,对方也相信了,之后再发生什么就跟他没关系了。那时盛席扉觉得非常意外,那么大的仇,还花了那么多精力,怎么能这么淡然,竟然都不关心一下结果呢?不应该是紧盯着亲眼看见对方怎么倒霉才解恨吗?
  还有某天午休的时候,有人聊起他们一个毕业就出家当道士的同学。秋辞看起来感兴趣极了,不停地问当道士有什么条件,吓得他赶紧转移话题。那会儿竟然觉得如果秋辞有天告诉自己他要出家了,他都一定会信,而不觉得是开玩笑。
  别人都会有舍不得,他不知道秋辞是不是也有舍不得,但他觉得秋辞一定能克服那些留恋。有时坐在办公桌前,视线越过屏幕看见秋辞的脸,他都不能确定明天是不是还能在这张桌前再看见这张脸。
  车停进地库,两人一对商业合作伙伴似的一起走进电梯,再从电梯里出来。盛席扉拿钥匙开开门,一股浓烈的炒辣椒的味道从门里蹿出来,他赶紧又把门关上。秋辞呛得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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