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自己妹妹,看在她这么可爱的份上,吴言也不再多啰嗦。
和妹妹说完,本想退出微信界面,却看到了这些天来父母和弟弟发来的大量消息。
全部都是气急败坏的威胁和难听的话。
“白眼狼”
“忘恩负义”
“你怎么只想自己,不为这个家想想,没有吴家,你算什么?”
“别以为跑出去了就能和这个家脱离关系,成年了也一样,我们永远是你的监护人!”
看到这些,吴言身子都开始发抖,手机像是烫手一样,被他掉在了地上。
屏幕摔出了一条细细的裂纹,就像他的心,裂开了,便不可能当无事发生过。
吴言是吴家领养的孩子。
吴氏夫妇以前是做小本生意的,家境小康,但是结婚多年,依然没有孩子,去医院检查身体,夫妻两个都没有生理疾病或缺陷。
这样的情况,用老人的话说,便是儿女缘分不到。
于是吴子樊听了算卦先生的意见,去领养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吴言。
吴言来到吴家时候,已经4岁了,算卦先生给他看过生辰八字和面相,说他能给吴家夫妇带来子女运,还能旺事业。
吴子樊深信不疑,吴家媳妇倒不太相信,但有个孩子总比没有寄托强,她那时候对吴言还是很好的。
仅仅过了一年,事实证明,卦师说得很准。
吴言来到吴家第二年,弟弟吴志浩出生了,又过了一年,吴佳琪出生了。
吴家迎来儿女双全的同时,事业也蒸蒸日上。
吴子樊在生意场上遇到了贵人,得到提携,一步步像是开了挂,生意越做越大,等吴言上高中的时候,吴家已经从小生意人变成了当地有名的地产商。
而吴言也从吴夫人曾经宝贝的养子,变成了吴家的边缘人物。
十二岁那年,他半夜起来上洗手间,无意中听到了养父母的对话。
“老公,咱们把吴言送走吧,现在有了志浩和佳琪,留着他以后也是麻烦,会跟儿子女儿争财产的。”
“妇人短见!卦师都说了,吴言旺咱们家,怎么能送走?多一双筷子的事。再说,他还能帮着干活,以后长大了,也能在事业上帮着志浩,用自己人不比外人强?”
那天养父母间的对话深深刻在吴言的脑子里。
以前,他懵懵懂懂,以为爸妈更喜欢弟弟妹妹,是因为他们还小,需要照顾,对自己冷淡一点,是因为工作忙,顾不上,而且他也大了,该懂事了。
可那天晚上,吴言才终于明白,自己在吴家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以后又会面临怎样的人生。
而这一次,当他选择求学深造,养父母却强行要求他去公司上班,只因为再过两年,弟弟吴志浩就会毕业进公司,吴言被要求先去打个铺垫,帮吴志浩熟悉一切,成为对方的眼睛和耳朵。
为了弟弟,放弃自己的人生。
吴言已经在忍了。
可爸妈竟然在盘算,让他去相亲,还在他面前说,哪家的儿子、女儿更适合结婚,对吴家更有利,希望吴言多接触接触。
吴言没有说话,他低头沉默,这一次他打算反抗,去和父母好好谈一谈,说出自己的想法。
可在父亲书房门外,他听到吴子樊在电话里说,“相亲对象最好是男人,同性结婚不会有后代,这样省去很多麻烦,你懂吧……”
站在门外的吴言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
这个家到底要压榨他到什么份上?学业,事业,婚姻,甚至后代,他的一切都不能自己做主么?
确实,他是个领养的孩子,在这个家里,他只能任人摆布,没有发言权,就像吴家给他取的名字一样,「吴言」。
但他也是个人啊,也会有自己的追求和理想,也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难道就因为他是被领养的孩子,就要一辈子在吴家当牛做马的活着?
那天晚上,吴言收拾东西连夜跑了,他带着自己的证件和仅有的一点积蓄,想和吴家彻底切断联系。
不是他忘恩负义,而是吴家要的太多,他给不起。
有些事,不想还好,一想就很气,很委屈。
吴言甚至掉了两滴眼泪,然后意识到如今是在老板家里,赶忙擦掉,接着又想起来,家里没人,只有他和一条狗。
说起狗,看着天已经黑下来了,吴言就去地下室给大帅加狗粮和水。
别看大帅不修边幅,长毛擀毡,脸都看不清楚,但他的喂食器是全自动的,喂水器也是循环净化水,非常高级,就连狗窝也是防潮降温的狗狗专用沙发床。
见他进来倒狗粮,大帅只是转过脸,往吴言这边看了一眼。
吴言想着逗逗它,去开了个罐头,可大帅却连起身都没有,只是盯着他的动作,等吴言出去了,他也没从沙发床上下来。
好酷的狗!
吴言不禁敬佩这条狗的沉稳气度,竟然不为罐头折腰。
喂过大帅,时间已经到了晚上9点,吴言去自己保姆房配套的卫生间洗过澡,便上了床。
这几天身心俱疲,终于安顿下来,他几乎是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眼睛闭上的时候,他还想着陈秘书的叮嘱,“一定锁好门窗,近几天隔壁别墅区发生了失窃案。”
是啊,门窗他检查了三遍呢,绝对万无一失。
以往,吴言都是一觉到天明,但这天,他在半夜醒了过来,可能是换床的关系吧。
本来起夜去厕所,只需要去卧室里的卫生间就可以。
但吴言有些不放心,毕竟是在别墅住的第一夜,他还是拿上了打扫卫生的鸡毛掸子给自己壮胆,打算去楼上楼下看一圈再睡。
先去了三楼,他按开走廊灯,光明之下,一切看起来正常。
又去二楼霍总的书房和卧室,检查了门窗,都很保险。
最后,他去了一楼。
一楼的灯关着,很黑,吴言忘记拿遥控器,便只能在走廊里摸索开关的位置。
他刚来,不熟悉环境,摸了半天没有摸到,只能壮着胆子往楼下走。
一边小声唱着国歌给自己壮胆,一边走到了一楼大厅。
挑空客厅的超大落地窗没有挂窗帘,月光和星光洒了进来,看起来不那么黑洞洞的可怕。
吴言松了口气,刚要去按门厅的照明开关,却突然听见入户门那里有动静。
指纹锁叮的响了一声,屏幕亮了,紧接着机械音女声提示,“解锁失败,请重新尝试。”
吴言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是不是陈秘书说得贼?
否则谁会三更半夜跑到别人家里来试指纹锁?!
他吓得忙翻手机,想拨110,却发现手机落在楼上没拿。
而这时候,门锁竟然传出「解锁成功」的提示音。
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影推门而入!
吴言顾不得其他了,一边高喊,“大帅!”
一边抡圆了手里的鸡毛掸子。
“飒——”
鸡毛掸子把周遭的空气都抽的颤动起来,以十足的力量,结结实实的落在了「贼」的头上……
第3章
霍再昱是临时更改的行程,他在外省的会提前结束了,并坐了晚班航空返家,因为想挤出一点时间回大宅看望父母和奶奶。
私人行程,便没有提前通知陈秘书,只让司机去接机。
别墅装修好之后,他只过来住过寥寥几次,第一次解锁指纹,竟然按错了手指。
第二次尝试倒是很顺利的开了门,可没想到,进门的瞬间便感觉到一阵劲风向自己扑来……
然后就是一阵剧痛,还有大帅的叫声,以及一个陌生男人的喊声,场面混乱的仿佛蒙太奇。
半个小时之后,霍再昱靠在自家别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额头上则镇着一个冒着寒气的冰袋。
吴言站在沙发斜对面,跟他隔了一条茶几,垂着头,双手绞在一起,不安的紧紧攥着。
已经第三遍了,他很没底气的重复着那句话,“霍总,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说完,抬头悄悄去看霍再昱的脸色。
大帅就趴在霍再昱的脚下,头冲着吴言的方向,发现吴言抬头,它立即呲牙低吼。
虽然看不见大帅的眼睛,但看它的牙也知道有多凶,吴言吓得赶紧又低下头。
霍再昱黑着脸,但终于说话了,他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姿态,出声对大帅说,“别凶,回窝睡觉去。”
一贯个性十足的大帅这次真的听话,站起来,对着霍再昱摇了摇尾巴,发现主人没理自己,便转身小跑着去了地下室。
吴言,“……”
狗能走,但他不能,一时之间竟有点羡慕狗。
吴言胡思乱想的时候,霍再昱睁开眼睛,拿掉了自己头上的冰袋。
只是这个小动作就让他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看起来额头应该真的很疼。
说实话,进门那一记鸡毛掸子,差点让霍再昱梦回童年,比他妈下手狠多了,差点给他抽出眼泪。
“你就是新来的家政?”
正走神的吴言立即抬头,“嗯,是我。”
他有点紧张的咬着下嘴唇,看着霍再昱红肿的额头,心都在打哆嗦,眼神也闪动不定。
真的是把老板当贼对待了,这一下他用了十足的力气,没把人抽昏过去已经算好的了。
“对,对不起,霍总。”
因为伤痕实在触目惊心,吴言不得不再次道歉。
霍再昱其实很想发火,但良好的修养让他说不出太难听的话,更干不出太过激的事。
尤其对方是出于好心,如果他发飙,未免显得太没风度。
但酸话还是要说两句泄泄恨的。
“不用道歉,我还得谢谢你,这么尽职尽责,下手稳准狠,别说是小偷,就是来了强盗,我看你也能一个打八个。”
吴言被阴阳怪气的无地自容,更用力的咬住下唇,小声解释道,“我听陈秘书说,您得过几天才回来,他又说最近有小偷在附近作案,我就……”
霍再昱看看他,冷哼一声,“是,都怪我半夜跑回自己家,没提前知会你。”
眼见老板的脸色越来越黑,话锋越来越尖锐,吴言已经慌得有点结巴,“那个,不是的,霍总,是怪我,怪我不熟悉家里的情况,没及时找到灯的开关。”
霍再昱已经站起身,他个子很高,目测接近一米九,比身高一米七八的吴言还要高上半个头,再加上身穿深色的正装风衣,那压迫感一下子就笼罩下来。
吴言往后退了两步,霍再昱却没再搭理他,连冷冷的眼神都没给一个,直接绕过他去了楼上。
太吓人了,好可怕。
之前倒是有这种心理准备,老板可能会是比较严肃的人,但真的看到本尊和自己想象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不过也怪自己,冒冒失失的,刚见第一面,就抡出去一记鸡毛掸子。
铁定会失业的吧,毕竟犯了这么大的错。
想到这里,吴言简直想哭,如果被这么辞退了,也太给老师丢脸了。
一定要好好表现,弥补一下过失,哪怕真的被辞退,也不至于太惭愧。
吴言赶紧整理情绪,并收拾好刚才用的药箱和冰袋。
发现冰袋不那么冰了,他又去冰箱里换了新冰块,连同霍再昱还没拉进门的行李箱一起送到了楼上。
在二楼霍再昱的卧房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吴言深呼吸了几下,终于鼓起勇气,敲响了房门。
他敲了两下,里面没有应声,他心虚的不行,不知道该不该再敲。
这时,听见里面有人喊,“进来。”
声音还是冷冰冰的,比吴言手里的冰袋温度还低。
战战兢兢推开门,他站在门口,没敢往房间里走,不过还是一眼就发现了霍再昱。
霍再昱正站在床边擦头发,可能是不小心牵动了伤处,他疼得「嘶」了一声。
而他的腰间只围了一条浴巾,上身是裸着的。
吴言本来想问要不要擦药的,但老板上半身超强的视觉冲击力让他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立即低下了头,还往门外退了一步,更别说上前给送药了。
他语速极快的问,“霍总,行李箱给您放门口,冰袋重新换过了,您睡前敷一敷,还有,您需要吃宵夜么?”
霍再昱都没去看门口的身影,从床边的衣柜里拿出睡袍披上,扎好带子之后,扯掉了浴巾。
这才回身问,“宵夜?你会做什么?”
吴言赶紧答,“馄饨、面条,或者三明治之类的都行。”
霍再昱给自己的手腕涂了一点香水,同时「呵」了一声,说,“这三样是我最讨厌的。”
吴言,“……”
他好尴尬,呆呆的站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霍再昱看他那副傻样,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被鸡毛掸子抽得额头肿的像寿星,气都气饱了,得多心大的人才能吃得下宵夜?这个小保姆莫不是陈秘书特地请来气死自己的。
“我明天七点出发去公司。”
霍再昱突然说了一句,吴言立即抬头,「啊?」了一声。
那个样子,一看就是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小保姆笨笨的样子让霍再昱的胸口更加发堵。
他皱起眉头,冲吴言摆手,“出去,把门关上!”
十足不耐烦的样子让吴言慌得手忙脚乱,关门的时候,差点夹到自己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