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孔思敬都对他的家人退避三舍,叫施忘言实地感受一下他家是怎么样一个烂摊子,说不定就让他三思而行,不要轻易招惹他。
作者有话说:
周爸爸一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正好这次终于拿到了出场片酬,亮亮相。
第45章
坐进车内,周遇向司机说了周家地址后,便一直沉默不语。
施忘言也没有说话,就在他以为周遇会沉默到底的时候,周遇突然开了口。
周遇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声音很轻地说:“谢谢你,我说了过分的话,你还愿意送我一程。”
这不是他的真心话,施忘言笃定,但是却也温言接话道:“我的事现在不重要,我没有怪过你,这一次是我的错,我会好反思的。”
这话完全不是要放弃的意思,周遇心里啐了一声,还真是顺杆爬。
但现在确实不是争论谁对谁错的时候,他爸爸可是被他逼得要去寻死呢!
周遇只要一想到他爸爸的行为,就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可以这般不要脸?
真的逼得他远走高飞,再也不联系才算有个终结?
周遇抿紧嘴唇,胸膛起伏了两下,才说:“我家里现在乱成一锅粥,到了地方,就不请你进去喝茶了。”
施忘言又不是为了喝茶才去的,他看到周遇的脸色发白,似乎被气到了,心里很是不忍。
但看周遇不想多说,只好点点头,理解地回道:“不用。”
他明白周遇的顾虑。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况且还是逼父跳楼这种丑闻,哪一件拿出去说,都能被戳脊梁骨。
国内最讲孝悌忠信这一套,尤其是孝一字,做父母的只要说子女一点不好,那做子女的可能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众口铄金,谁家不需要交际,没有儿女嫁娶?一打听对方的家庭,原来有这种传闻,就是再仁善的人家恐怕都不愿意。
婚错这一个儿女还好,那要是其他子女有样学样呢?
没有做父母的愿意冒这种风险。
周遇满腹心事,又有一些激愤积攒在心里无处发泄。以前好歹英童常去找他,现在离开孔家,英童也没法常来找他,就是找他,他也要去上课,几次三番,英童就打了退堂鼓,要来就在微信里问问他是否得空。
他实是许久没有和人说说心里话,因为两点一线,朋友更是没处交,平时有事做,倒也还好,无暇去想这许多让人心情不好的事,现在一有事,周遇就觉得举目无亲,六亲不靠,什么事都要憋在心里,真要把他憋出病来。
他又忍不住想,万一,万一父亲真的心一狠,死给他看呢?他要如何自处?又有什么颜面再说,爸爸的死与他无关?
固然,他心知,爸爸是不会寻死的,可是,“爸爸万一真跳了楼呢”这个选项还是三番两次跳出来,影响他的心情。
事到临头,周遇想,原来他还是会怕,怕得脚软手软。
一家人,果然最知道怎么拿刀来戳他的软肋。
他想了一会儿都没有头绪,心里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有,索性松了肩膀,靠在了座位上,仰着脸,说:“你不好奇吗?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施忘言听到他主动说话,立刻就道:“你愿意告诉我?”
这句话问得十分伏低做又小心翼翼的,听得周遇好笑,他坐直身体,侧头看他,说:“反正你待会儿到了地方,也会看到,没什么不能说的。”
千头万绪,想说的太多,周遇只好挑了紧急的介绍说:“我爸爸欠了高利贷,要我还,我不愿意,让他卖房给我,那我就替他还,结果你也听到了,闹得现在他要跳楼。”
微一顿,又道:“其实父债子偿,也没别处说理,就是那高利贷也觉得是我的责任,总不能看父亲去死吧?”
周遇笑一笑,说:“我就是不愿意,凭什么?爸爸要是待我好一些,像个正常的爸爸那样,不需要多体贴,只要像个正常的爱护子女的爸爸,我二话没有就拿钱去救他。可是……”
不仅没有,比那不关心子女的死活的父亲还要刻薄寡恩一些。
他抬眼看施忘言,认真道:“你记住我的话,到了我家,你不要下车,等我一下车,你就离开。你今天开出来的车太显眼……我家人见到了,恐怕又要生出其他是非。”
施忘言今天开的车实在豪富,一看就是身家不凡,周遇自己坐一坐就算了,他也不对施忘言有其他企图。但是让他的家人看到,眼睛都要瞪出眶去,怕到时候不是要死要活了,一家人都要转头另谋良婿。
施忘言听前面的话,还没有什么感觉,他并非对周遇的家世一点不知,所以没什么吃惊的。倒是周遇最后叮嘱他的话,施忘言有些啼笑皆非。
“你不信?”周遇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不由问。
施忘言当然信,泼皮无赖的路子嘛,但是周遇也委实小瞧他,便道:“我是个成年人,能应付得起意外状况,你担心我?”
孔思敬当年也如施忘言这般自信,夸下海口,善待他的家人,结果呢?
周遇有心呛他两句,让他别自大了,但是他们的交情还没到能吵架的地步,只好无言地盯着他半晌,不情愿地点点头,说:“可能吧,但是你最好按照我说的办。”
不办,也随他吧,吃吃苦头也好,叫他看见他这样的Omega,立时头也不回地的拔腿就跑,千万不能再被缠住了。
很快,汽车过了两个红绿灯,就到了周宅的家门口。停好车,刚刚打开车门,周遇就听到一阵哭天抢地的哄闹声。
那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妈妈臧倩,也是,爸爸被儿子逼得寻死,一向视爸爸为自己的主心骨的妈妈又如何不哭不闹?
他叹口气,也不知道爸爸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轻轻松松就娶到一个愿意为他生儿育女,相夫教子的妈妈?
尽管妈妈也不尽职,但是普天之下,如妈妈这样的母亲是大多数,子女是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揉搓自己的肉,谁能说她的不对?
反而是自己的丈夫,才需要敬着畏着,把他捧上天,才能成为一个社会意义上的好女人。
周遇刚下车,脚才刚刚落地,就被守在门口等情况的大哥周文瞧见,他立刻扔了烟蒂,大步冲过来,一手抓住周遇的胳膊,大声朝屋内喊:“周遇来了!都出来吧!周遇回来了!爸,快来看看!”
周遇的力气不如周文,周文这次生怕他跑了,下了死力气把他牵制住,一下子就把他从车子上拖下来。
周遇还没反应过来,屋内闻讯就风一般乌压压冲出来好几个人影。
第一个冲出来的竟然不是妈妈,而是一个年过半百,理着短发的中年男人。
这个中年人穿着一套制式灰色西装,人高大,头发还全黑着,端得是相貌堂堂,只有眼角的皱纹能看出来实际年纪。
他一见到周遇,眼睛瞪得铜铃大,他走到周遇面前,挥手叫周文放开周遇,然后像是从不认识一样,把周遇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个遍。
若说周遇的性格像极了谁,妈妈的软弱市侩,大哥的贪婪,二哥的平庸,大姐的偏激,都与周遇相差太多。
唯独,他最像他这个父亲。
他们家也是从他父亲这一支起来的,若不是周诚铭慧眼独具,又胆大去筹钱开工厂,他家也不会发达。
只是,周诚铭的不负责任跟他的聪明才智一样藏在身体里,有了钱,妻儿都靠着他,他在家中说一不二,于是贪图安逸念头一起,就不想再那么辛苦下去。
已经辛苦了大半辈子,后半辈子他决定要好好享受享受,不然岂不是白来一遭?
于是,他离开了家,除了要钱,自此不挂念家中任何事物。
他的这一点无情,周遇都好好继承下来!
周诚铭是再没有想到,他生的四个孩子,没有一个心狠手辣的,怎么偏偏就这个最不起眼的小儿子生了一副蛇蝎心肠!
这么多年呵,他才看清这个孩子的模样。
瞧瞧,在他的面前,脸上没有一丝悔意!
还有那双眼睛,跟臧倩如出一辙,只是臧倩是顺从,而周遇却是明明白白的嘲讽。
他还看不起自己的父亲!
周诚铭暴怒,毫无征兆地上前一步,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他大喝一声:“我没你这种不孝子!”
周遇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就看见父亲高高举起了手臂,蒲扇大的巴掌眼见着就要落到他的脸上。
周诚铭是个壮年的Alpha,他全力打过来的一巴掌,要是真落到周遇身上,能把周遇打得躺在地上半天不起来都很正常。
而正是周诚铭想要达到的结果,一个Omega,还想脱离父母的控制,简直吃了雄心豹子胆!
也是他太娇惯这个小儿子了,从没有伸手碰他一下,叫他养成这幅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格。
以前,他不在家就算了,现在他既然回了家,就不可能让周遇继续在外面住着,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着,周遇不要脸,他周诚铭可不许他败坏自己家的名声!
“小弟!”到底是二哥周景心软,见周遇要被挨打,连忙要去拦着。
然而他才迈出一步脚,大哥已伸手把他往旁边一推,说:“当老子的教训儿子,要你多事!滚!”
周文是巴不得爸爸把周遇教训一顿,把周遇的自傲打掉,学学怎么做好一个Omega的本分。
臧倩呢,根本还没看见,她是真哭,真嚎,弄得自己眼睛难受、嗓子也冒火。听到儿子回来的消息,想起来腿却站不起来,想叫人帮忙,身边的儿女并丈夫呼啦一声全跑光了,都把她忘了,没一个想起来她。
周漫睁着一双大眼睛,眼珠滴溜溜转着,见二哥吃了鳖,嫌弃地往旁边走了走,眼睛不错地盯着周遇要怎么被打,先前对周遇的哭诉求饶已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场面虽然乱,但是周诚铭发作得很突然,一时所有人屏住呼吸,都等着周遇被打。
周遇自己也没料到,他想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住手!”一道谁也没想到的男声突然闯进来。
周诚铭的手掌都要碰到周遇的脸皮,这个中年的Alpha志满意得,儿子高嫁了又怎么样,有钱了又怎么样,还不是得乖乖听他的话!
可是,电光火石间,一只手在他的肩膀上狠狠一推,周铭城虽然是壮年,但是推他的人显然比他更为强悍,这一推周诚铭立时站不住,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他身后是自己的儿女们,一家人也都怔住了,顿时被他们的老子这么一后仰弄得措手不及,扶得扶,推得推,一时忙得精彩纷呈。
那一边,周遇闭上眼,没等到那一巴掌,却一头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耳边,听到那人说:“别怕,没事,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作者有话说:
小周:你别让我的家人看见,否则……
施总:否则?
小周:会被当成我的暧昧对象,然后——
施总:什么?还有这种好事?
(一个此刻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下车见见周遇家人的施总强烈表示加钱也要再次出镜
第46章
周遇一头栽进施忘言的怀里,好半天都没回过来神。直听到大哥、大姐的惊呼,还有爸爸嚷嚷“是哪个王八羔子敢推我!活腻歪了!”的话语才倏然清醒。
连对施忘言不好意思的时间都没有,想做一个矜持的Omega还真得有几分底气才行,像他完全就不行了,周遇稳住身体,就从施忘言的身上撑着站起来。
周诚铭就惨了,施忘言推他的时候,没留力气。大哥倒是眼疾手快,伸手过来扶,但是还是没扶住,两个人一起跌了个屁股蹲,周诚铭最好笑,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躺在地上哼哼,不肯起来。
周遇站直身体,拒绝了施忘言想要扶他的意思,他现在一肚子火气没处发,见爸爸还耍起无赖来,怎么愿意忍?
他看到大哥大惊小怪地去劝爸爸:“爸,爸?!你怎么了?哎哟,你是不是摔到哪儿了?哪儿疼啊?你不要动,别动,我去叫救护车来,爸,你得撑住,一定要撑住啊,我们全家老小哪个也不能失去你啊!”
嚯,不过摔了一跤,就不能动弹了。
周遇冷笑,只是看他们做戏,没有出声。
周诚铭是要赖到底了,他是那种很会见机行事的人,既然给周遇吃耳刮不行了,那被推倒也算一条不错的路。
他听了大儿子的话,刚刚叫骂的力气好像一下子就从身体里被抽走了,哀哀道:“我的背好疼好疼,是不是脊椎跌断了?儿啊,你快去叫救护车,要快!"
眼睛瞄到周遇站了起来再看他们,就换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真是丧尽天良啊,做儿子的要把老子打死!这天下还有这样的道理?怎么不来一道闪电把他活活劈死!”
完全忽略了推他的人并不是周遇,而是另有其人。
那一头,周文摸到了手机,已经走到一旁,正要拨120,突然他的视线落到路边停着的汽车。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电话也不打了,一脚深一脚浅的摸到汽车前方,仔仔细细辨认清楚确实是国外那家烧钱的牌子,才不可置信的吞了一下口水。
乖乖,小弟坐这辆车回来的?
周文立刻就回头去认真打量立在周遇身后的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