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扭头,就看见了燕临渊。
秋蝉立马端着汤就往燕临渊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喊:“燕临渊,我给你熬了骨头汤,补身体的,你过来喝。”
刚出锅的汤烫的要命,滚热的水蒸气向上飘,烫到了秋蝉的手指头,秋蝉手忙脚乱的把大瓷碗放下,转而去橱柜里拿小碗,准备盛汤给燕临渊。
他转身时,露出被围裙紧紧束着的细腰,不堪一握,他弯下腰拿碗时,燕临渊瞳孔一缩,竟然转头就走。
“燕临渊!”秋蝉在后面急的直喊:“汤刚熬好!”
我的好大弟你要去哪儿!嫂嫂好不容易熬好的汤啊!
燕临渊先是走出了几步,又顿住脚步,远远地回了一声「不喝」,然后在原地站了几秒,才快步上二楼,回了房。
他如同在休息室中一般,用背顶住了他卧室里的门,他的后脑颓然的靠在门板上,锋锐紧绷的下颌向上昂起,眼眸闭上,极煎熬一般。
与此同时,门板「笃笃」被敲响,秋蝉在外面喊他喝汤。
燕临渊浑身一颤,却没开门。
他心里乱糟糟的。
秋蝉竟然这样爱慕他,他如果拒绝,一定会让秋蝉难过,他几乎都能够想到秋蝉被他挡在门外时委屈的模样了。
可是秋蝉毕竟是——
他顶着门的肩背更颓软了些。
这个时候,燕临渊突然听见了一阵细碎的声音从阳台传出来,燕临渊侧耳听了几秒,随即快步冲向阳台。
果然,他走到阳台时,正看见秋蝉把盛满汤的碗放在阳台的台檐上,人正在抬腿,横跨两个阳台,燕临渊来的时候,他正维持着一脚踏一边阳台的动作准备越过去,看见燕临渊来了,动作就僵在了原地。
“秋蝉!”燕临渊握住他的手臂低喝一声:“你不知道危险吗?”
秋蝉牢记白晓讲的「示弱」二字,燕临渊一拉他,他立刻摆出来一张垂泪欲滴的脸,委委屈屈的说:“我熬了很久的汤,想给你补身体的,你又不开门,我就只能翻阳台了。”
既然你不咬钩,我就把钩子塞你嘴里!
嫂嫂的汤,不能浪费!
说话间,秋蝉赶忙把自己的手背递给燕临渊看:“你看,烫红了!你快看啊。”
再不看就好啦!
秋蝉本来就是被燕临渊拎过来的,半个身子都在燕临渊怀里,现在秋蝉一凑过来、一抬手,整个人就扑到了燕临渊的身上。
燕临渊垂着头,眸色晦暗不明的盯着秋蝉看。
秋蝉本来是一脸可怜巴巴的,被燕临渊这样一看,顿时有点不自在,他第一次甩钩子,看样子好像甩的不太好。
“秋蝉。”终于,燕临渊开口了,薄薄的月色之下,他的脸色冷峻的如同千年冰雪:“你要记住你的身份。”
秋蝉听到这话时有点发怔,他什么身份,大嫂的身份吗?
燕临渊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猜到他是秋家的内奸了?
完蛋,这钩子不仅没钓到人,还抽我自己脸上了!
“我会记住的。”秋蝉谨慎地说:“我就是你的大嫂,我会对你们燕家人好的。”
燕临渊心里一拧。
秋蝉竟然喜欢他喜欢到了这个地步,分明是只想对他一个人好,却偏偏要将燕家所有人都拉上,以此来掩盖对他的喜欢。
真是个草包蠢货!
燕临渊后退一步,松开了秋蝉的手,刚想开口说「我不喝,你端走」的时候,别墅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汽车引擎的动静。
秋蝉和燕临渊两人本来就正站在阳台上,看向大门口的时候,俩人都看见了一辆黑色的保姆车从门外行驶过来,门口的保安姿态尊敬的开门,从车上下来两个司机,亲手打开了保姆车的后门,并且放下了车用轮椅梯道。
管家匆匆从后面的房间中跑出来迎门,家里的四个保姆也匆匆起身出来了。
这个阵仗,不用问都知道是谁回来了。
站在阳台上的秋蝉有点紧张的望着大门口,手指不自然的揪住了燕临渊的袖子。
他从订婚、被送到燕家开始,虽然一直听说燕听山的名号,但是一直没见过燕听山——他听说,燕听山不喜别人近身,性情反复无常,据说以前有人在宴会上和他献殷勤,反而被他让保镖给丢出去了。
而且,燕听山心有所属,估计也不想看见他。
秋蝉来到燕家之前,被秋家人反复叮嘱,一定不要招惹燕听山,如果燕听山不喜欢他、拒绝和他联姻,那他就完蛋了,而且燕听山一旦回来,他就不能再以「燕听山不在」为理由拒绝为秋家人提供情报了。
“他不是还在国外么。”秋蝉拉着燕临渊的袖子,低声喃喃:“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燕临渊当时在看到燕听山回来的时候,心头顿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憋闷酸涩来,所以他只是扫了一眼门外就收回了视线,一回过头,正看见秋蝉恋恋不舍的缩在他身边,一副不想面对燕听山的样子。
燕临渊心口骤缩。
他之前一直在说,秋蝉不能喜欢他,秋蝉和燕听山订了婚,可是现在,燕听山真的回来了,他又觉得越发难受。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的向旁边一捞,轻轻地摁在了秋蝉的腰上,却又在即将搭上的瞬间僵住,骤然收回。
秋蝉却完全没看到燕临渊眼底里的挣扎与压抑,他转身直接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说:“我去接你大哥了,你早点休息。”
燕临渊双目发红的目送着秋蝉离开,直到他房间的门被关上、夏日的晚风吹到燕临渊的脸上,才将燕临渊的神志唤醒。
秋蝉走了,只剩下一碗汤。
他薄唇紧抿,盯着阳台上放着的那碗汤,看了良久,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一口没动。
不止秋蝉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他也要记住,他决不能跟秋蝉有一点牵扯。
——
秋蝉一路跑到一楼门口,他跑出来的时候,燕听山也坐着轮椅回来了。
燕听山是个眉目沉稳、周身气场压人的男人,他身穿一身黑色西装,手中盘着一串佛珠,眉目与燕临渊有三分相似,但是却又完全不同。
燕临渊像是锋芒毕露的小狼崽子,燕听山却像是一座沉稳高耸的山。
按理来说,秋蝉这个时候应该主动走上去跟燕听山打个招呼之类的,但是,燕听山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在燕听山的身后,赵挽乐推着燕听山的轮椅,正走进别墅的门来。
三人一对上面,彼此都是微微一顿。
秋蝉脸都有点发白,只想掏出他的匿名论坛上去发个求助帖。
求问:跟塑料豪门老公第一次见面时小三也来了,我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对?在线等挺急的!真挺急的!
宽敞的别墅客厅里,管家一人站在燕听山的侧后方,垂着脑袋,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只是稍微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直到这时,燕听山开了口。
他淡漠的扫了一眼秋蝉,声线平静的开了口:“挽乐。”
站在燕听山身后的赵挽乐咬着唇,一脸委屈不甘的走上前来,小声说道:“对不起。”
分明是道歉,但赵挽乐那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秋蝉的脸,牙关紧咬,一副要冲上来跟秋蝉同归于尽的架势。
秋蝉脑袋更晕了。
求问:塑料豪门老公让小三跟我道歉了,我现在该怎么回答?
见秋蝉不说话,赵挽乐的脸色越发难堪,红中带青,他大概以为秋蝉在给他下马威,胸口都气的不断起伏,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昨天晚上,我不该上门来找你的麻烦,对不起。”
秋蝉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燕听山是带人来给他道歉的。
他好歹也是秋家送上来的联姻者,燕听山就算是再不喜欢他,也得给他留两分面子。
但是他绝不能把这两分面子当成什么资本,因为这只不过是燕听山的一个平衡术罢了,燕听山就像是坐在皇位上的皇帝,喜欢看他们斗,但又不能让他们斗出格,玩的就是一个平权战术、权力游戏,牢牢地把他们都压在手底下制衡。
燕听山越是这样冷静算计,秋蝉越是不敢招惹他,这样的人太过利益至上,一旦知道秋蝉在秋家不受宠的地位、秋蝉被送来的真正目的,就一定会把秋蝉弃之不理的,半分情面也不会留。
“没关系。”秋蝉压下心底里的不安,一脸温和的笑着对赵挽乐说道:“都是小事,我不在意这些的。”
顿了顿,秋蝉又说:“天色挺晚了,要不...你今晚住这?”
反正燕家的房子够多,秋蝉也可以出去睡客房,秋蝉完全不介意有这么一个人出现,毕竟他也不喜欢燕听山,老老实实当个联姻工具人、没事讨好人家一下就行,他也并不想跟赵挽乐争个高低。
秋蝉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赵挽乐得意的抬起了下颌。
他就说,就算是秋家的小少爷又怎么样?只要燕听山不爱秋蝉,秋蝉就永远要被他压一头。
赵挽乐刚想应一声「好」,却听见后面的燕听山说:“送赵少爷走。”
赵挽乐一愣,后面的管家已经走上前来,低眉顺眼的过来请他走,赵挽乐心下不甘,却也不敢反驳,只是咬着唇瓣离开了。
赵挽乐走之后,秋蝉越发坐立不安了,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眸来看向燕听山,却正好对上燕听山的眼神。
燕听山分明是坐在轮椅上的,但看向秋蝉的时候却自带三分居高临下的审视与俯瞰,他察觉到了秋蝉的紧张和惶恐,满意的勾了勾唇。
看起来是个挺识时务的小玩意儿,虽说不算太聪慧,但显然足够乖巧。
“听话。”客厅里只剩下燕听山说话时与拨弄佛珠的声音,他说:“燕家不会亏待你。”
第6章
秋蝉当天晚上是在客卧里睡的,毕竟他和燕听山还没有办宴,双方还没有踏出迈入塑料婚姻的最后一步,所以彼此都克制的选择了分开睡。
当然,就算不克制,秋蝉觉得燕听山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一个双腿都废了的残疾,真要是上了床——秋蝉觉得,他应该是上头那个,毕竟燕听山自膝盖以下都不能动。
之前刚知道联姻事情的时候,秋蝉还恶补了一下这方面的知识,他觉得自己战斗力应该还可以,如果燕听山真的到了要他献身的地步,他大概可以将燕听山照顾的不错。
用白晓的话说,他应该也算得上是个年下奶狗攻吧。
秋蝉在奶狗和狼狗间选了选,最后选了奶狗。
秋蝉还暗戳戳的打听了一下燕听山为什么回来,据说是国外的合同已经定下来了,过几天燕家与国外共同在燕市投资的项目就要启动了。
燕听山的底价秋蝉还是不知道,秋蝉甚至连人家是做什么合作的都搞不懂,他脑子里除了跳舞就没有其他的东西。
只是燕听山的归来彻底把秋蝉的平静生活给打破了,秋蝉当晚辗转难眠,第二天早上去学校的时候还无精打采的。
他照理是由司机送到练舞楼里,燕临渊据说也是一大早走了,没给秋蝉施行【好大弟计划】的机会。
秋蝉昨天和白晓逃了课,今天已经做好被处罚的准备了,果然,他今天一到班级,就被怒不可遏的老师拎着教鞭一顿骂,不过出乎他的意料的是,不止他们俩人受罚,还有一个钱易,居然也在受罚的队伍里。
当秋蝉看向钱易的时候,钱易回头给了他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下颌都高高抬起,仿佛打了一场胜仗一样。
秋蝉疑惑的看向白晓,用口型询问:“老师把第二幕双人舞名额定给钱易了?”
白晓摇头:“没听说,还没到最后时间呢,最起码也要下周再定。”
秋蝉越发茫然了。
那钱易拿这种胜利者的眼神看他做什么?
——
他们三个挨了一会儿的骂,就被老师拎到训练室里训练,今天他们三人的训练量加倍,老师往死里操练他们,给他们踩脚背的时候恨不得把他们仨踩哭,秋蝉和钱易还死死撑着,白晓已经眼含热泪跪地求饶了,哭嚎声绕满整个训练室。
等一天的训练结束、老师离开之后,秋蝉、钱易、白晓三人全都撑不住倒地了,三个人满身大汗的躺在木地板上喘息,连一个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当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天边烧起了火烧云,赤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落进训练室里,正落在了秋蝉白嫩的脸上,将他的脸蛋镀上了一层赤色的釉光,他浑然不知,依旧倒在地上喘息。
像是躺在沙滩上看着夕阳、第一次离开海洋的小美人鱼,连每一根发丝都美的惊心动魄。
白晓回头看他的时候,被他的美貌晃得愣了片刻的神,然后才开口说:“走吧,去洗个澡,今天晚上我要去警校接人,你陪我一起。”
秋蝉一看白晓这个春心荡漾的样子,就知道白晓要去接秦延,他跟着点头,还没来得及问「秦延跟你怎么样了」,就听见旁边的钱易突然嗤笑了一声。
“哼,某些人,明明跟别人没有暧昧关系,却偏偏要凑上去讨嫌,还要拉朋友一起当挡箭牌,呵,真以为人家喜欢你啊?”钱易撑着地面爬起来,一边说,一边用眼神斜睨了秋蝉与白晓一眼。
白晓也愣了一下,脑子罕见的没转过弯儿来,想要怼回去,又不明白钱易在阴阳怪气什么,被钱易这一套莫名其妙的王八拳打的完全失去了开口的先机,等钱易都走了,白晓才一脸憋屈的说:“他说的是我和秦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