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出租屋里倒还有现成的棉签纱布。
凑凑合合地就着热水吃了药,这会儿杨声来了点儿精神,来给夏藏处理他这造作了好几次的伤。
忍着点儿昂。杨声作着口型,上酒精再次消毒时动作下意识轻缓了许多。
夏藏这微翘的眼睫毛挂着泪珠子,怎么看都叫人狠不下心肠。
但奈何自己也是病患之身,没一会儿脑子迷糊了,便举着棉签往那伤口处一怼,夏藏疼得倒抽冷气,又把他神智唤回来一点儿。
应该是退烧药的药性发作,这会儿他俩都有些犯困,跟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一下点头,棉签换了一根又一根,可算是完成基础的消毒。
本想着再裹一层纱布,夏藏睡眼惺忪地说:“伤口不沾水就好了,不用再弄纱布。”
暂且听理科生一言,更主要的是杨声现在浑身不得劲,得赶忙趁着还清醒,把瓶瓶罐罐收进床头柜,再把自己和夏藏身上的外套解开,盖被子睡觉。
“以后可别俩人一块生病了。”夏藏迷迷糊糊地说。
杨声忍不住笑,喉咙一轻,声音便沙哑地叹出来,说:“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还没写到十万字时的我:这篇怎么越写越像风景散文了?我不是在写小说的吗?
现在的我:对,没错,我就是在写风景散文!
前面好几章都没环境描写,可憋死我了。
另外这两天有事儿,更新不定,大概到二十四号以后就恢复日更啦。
第67章 LXVII
蒙头大睡了一夜,醒来浑身黏着未干的汗渍;不得不说年轻的身体扛造,就吃了个药昏睡一夜的功夫,高烧竟然退了下去,只不过睡衣黏身上,怪不舒服。
但杨声没急着把夏藏打搅醒,难得安安宁宁地见男朋友的睡颜,自然得上下左右打量个仔细才能稍稍满足自个儿躁动的心。
记吃不记打,估计就是说的杨声;出柜一事那沸沸扬扬的劲儿到现在都没过多久,他就蠢蠢欲动想把夏藏这样那样。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他和夏藏是整整三天没见,而且差点儿就没再见的机会了,他贪心一点儿,也不过分。
砖块机的闹铃很没眼力见儿地欢快响起,杨声也不太懂,他俩当时都烧糊涂了,夏藏还记得设定叫早闹钟。
为避免扰人清梦,杨声一面箍着男朋友瘦了一圈的腰,一面探手进枕头下摸出那震动不止的黑色砖块。
关闭闹钟,世界重回安宁;夏藏睡得沉,也没被吵醒。
他这两天确实太劳累,而且体力什么的也比不上杨声;本就是娇生惯养一少爷,偏偏要跟杨声一块遭这罪。
刚和夏藏分开那一阵,杨声也有迷迷糊糊地想,如果夏藏不跟他在一起,会不会好过一点。
至少能过好这个临近高考的春节。
当然后来他翻出来夏藏往昔的“黑历史”,却又立马翻脸改了主意;这么好的夏藏,他才不舍得让给别人。
他一向贪心,自私自利。
所以他在翻到那条置顶号码发来的讯息时,不自觉地恍惚了几下。
本来是看到有消息提示,杨声点进去翻看,除了几条皓月延絮的来信,还有一些陌生的号码,一遍遍叫嚣着,让夏藏出来见他。
杨声用小手指都能猜到,这些是夏满的号码;怕把皓月延絮的信息删除,只得放弃一键清空一条一条地选定。
忽地翻到昨天很早时候的一条,那个熟悉的备注让杨声心慌。
点进去看,是一句他噩梦里恍惚出现过的短讯。
三个字,冰凉且无情。
那一瞬间仿佛颠倒的梦境都落地成为现实,若不是他正搂着呼吸平缓安然沉睡的夏藏,他都真的要相信了,这是他自己亲手发出去的残忍。
夏藏肯定读到了这条短信,在好容易逃出樊笼孤立无援的境地里。
杨声能够想象……哦,不,他不能想象。
他是真有过这样念头的恶人,他也不配去想象夏藏那时的绝望和无助。
夏藏是被枕边人的颤抖与急促的呼吸吵醒的。
杨声搂抱着他,犹如溺水者死死纠缠着最后一缕救命稻草,双目紧闭,面颊泛着罂粟的红。
“杨声?”夏藏试探性地喊了一句,杨声不动,怀抱的力度丝毫不减。
夏藏疑心他是发了癔症,忙拍背轻声哄着:“乖乖,别怕,别怕……”
好一会儿,杨声如梦呓般轻哼:“哥……”
“哥在,哥哥在!”夏藏叠声应着,一垂眼,便瞧见那蒙了层雾气的黑曜石般的眸子,“做噩梦了?”
杨声似乎在确认他是否真实存在般,咬了口他嘴唇。
“没……”讷讷地摇一摇头,又把脸埋夏藏怀里,好半晌只是低低地叹息。
夏藏猜想着他是嗓子不舒服,不愿多说话;但也不排除这傻孩子又把难事闷心里。
想了一想,便一边给拍背,一边轻声哼唱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刚唱了两句,杨声便哼唧着打断:“不听这个。”
行,还有心思跟他挑三拣四,想来是没多大问题,夏藏忍不住勾出点儿笑意来,唱着:“阿门阿前一颗葡萄树,阿嫩阿绿它刚发芽。”
“儿歌啊?”又不满意了,但这会儿精神好了许多,还得寸进尺地掀开他衣摆,上下摸索着。
“惯的你。”夏藏被挠得发痒,却也丝毫没有躲避,“说吧,刚刚是咋的了?”
“没睡醒。”杨声扯开夏藏领口的扣子,往他锁骨上舔了舔,“啊,好咸。”
夏藏毫不客气地拍了倒霉孩子的后脑勺,“那你还舔?”
“想尝尝我男朋友是啥味儿的。”杨声笑嘻嘻道。
夏藏望进那双黑眼睛的雾气里,片刻之后有光芒在其中闪烁。
“哥,还好我没那么混蛋。”杨声轻轻说。
“说什么胡话呢?”夏藏反问,心下绞着疼。
“如果哪天,我说如果啊,我真的跟你说‘分手’……”杨声一字一句,还未说完,便被夏藏急急地打断了去。
“没有这个如果,我不可能允许有这个如果!”
是瞬间红了眼眶,也是咬牙搂抱间,骨骼都闷响。
夏藏这短暂的小半辈子里想留下过许多东西,却因为种种的不得已而多次放弃;之前的他可以骗自己说,都过去了,他可以都不在意。
但杨声,杨声是他的喜出望外,也是他的失而复得。
他怎么可能会允许……
“我知道了,哥。”杨声捧了他脸,唇瓣微微翕动,“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不会有这个如果。”
这倒霉孩子,分明笑着,眼泪却簌簌而无声地流。
夏藏轻轻挣开脸侧的桎梏,吻了吻那泛红湿润的眼角。
“咸的。”夏藏说。
杨声还是笑,笑得都咳嗽起来,嗓音沉闷而撕裂着。
夏藏把他稳稳地按在怀里,不言也不语。
夏藏删掉了那条短信,并且给手机设置了拦截陌生号码来讯。
杨声细心地给他束好头发,说:“以后天气都暖和了,还是把头发扎起来好些。”
“我就不能把头发剪了么?”夏藏成心要逗男朋友。
偏偏杨声会咬钩,“不能,长发好看。”
夏藏眼睛一眯,是觉着男朋友这护食的小表情微妙可爱着。
还没等他借此好好发挥什么,杨声便从一件长风衣里抖出个本子。
“啊,果然还在风衣兜里。”
趁着男朋友把脏衣服抱去洗衣机清洗,夏藏溜到方桌旁看到本子封面时,下意识倒吸了口冷气。
“乖乖,你哪里拿的这个?!”
洗衣机的轰鸣声响起,杨声清了清嗓子调笑道:“哥,天机不可泄露。”
夏藏掰着手指指节,等着那小仓鼠从浴室里钻出来。
小仓鼠灵得很,没到桌子前就站着不动了,老老实实把手一背,再把脑袋一垂,“我保证没偷看。”
“我都还没问你看没看。”夏藏微微笑,行,不打自招。
抬手把本子薅起来,夏藏冲小仓鼠勾勾手,“过来。”
杨声很乖地挪步到他跟前,模样又怂又理直气壮。
“我是真没看,才不知道什么‘我最喜欢杨声了’,‘我弟弟天下第一可爱’……”又怂又理直气壮地嚷嚷,许是心情欢愉,破锣嗓子都能与从前一般,清朗如笛如黄鹂。
“我不可能写这些。”夏藏烧红了脸,为证明般很自然地输入密码,掀开本子就看。
一分钟之后,他合上了本子,觉得自己写的内容比杨声胡诌的还要羞耻。
“那你写了哪些?”个小没良心的明知故问。
夏藏缄口不答,要悄悄把本子收到身后,却被杨声眼疾手快抓住腕子。
“哥,你当时咋设的密码是我生日呢?”杨声问。
夏藏不好意思地别开眼,小小声说:“那不是专门写的你嘛,用你的生日比较像话。”
“你这逻辑,绝了。”杨声哑哑地笑。
“我刚瞟了眼,看见你给我写了便签。”夏藏说。
“我那两天闲着没事,慢慢地写了点儿。”杨声边说边摇晃夏藏胳膊,“你也别不好意思,我觉着我写的比你更肉麻。”
“那我看看。”夏藏傲娇地抬了抬下巴。
晾衣服,给那小盆栽浇水,半天时间不知不觉就溜走了去。
午饭后一道去了县派出所,杨声把自己笑容勉强的证件照交过去,警察叔叔说一个月后来取身份证。
杨声还等着挂失银行卡,赶忙说办快的,想一周以后拿。
让男朋友帮着多交了几十块钱,等离开警察叔叔们的正义凝视后,杨声把自己挂夏藏身上,说未来一周就要指着男朋友活了。
男朋友信心满满地应道:“行,我养你。”
说得那叫个脸红心跳。
可惜是在大街上,杨声没法当街耍流氓,往男朋友脸上嘬一口。
而后到学校正门外和皓月延絮二人见面,杨声收到结结实实一大包资料。
“其实我也没丢那么多。”杨声拎着包,咬牙切齿道。
“这里边有我自己觉得还不错的试卷,就免费送你一份啦。”皓月十分大方。
“我能证明那卷子很不错,至少我有很多题都不会做。”姜延絮弱弱举手道。
“让你们费心了。”夏藏适时说道,顺便接过男朋友手上的包袱。
这一举动引来两位好友万分刻意的“啧啧啧”。
杨声趁机得瑟:“为表感谢,高考过后,我请您二位吃饭~”
“不了,无福消受。”皓月搓了搓胳膊,“你俩恩恩爱爱去吧!”
“你俩也活该恩恩爱爱。”小姜补充道。
一时噎得四下无话,杨声同夏藏相视笑着,皓月拍拍小姜肩膀,说:“小伙子说话很有水平啊。”
小姜:想疯狂抽自己大嘴巴子。
回去的路上太阳偏西,树影在橙红的光影里摇曳婆娑。
夏藏给杨声指他那天成功逃脱的地点,四下少人行。
浅蓝色的天幕流淌着絮状的云,偶有归鸟掠林而过。
杨声踩着斜坡蹦了蹦,他忽然想亲夏藏一口。
或者说,他还想再亲夏藏一口。
被榕树枝叶细碎切割的余晖扫过夏藏耳边的发,杨声能感到他们的呼吸齐齐地停滞。
反应过来时,唇瓣已然温热相贴。
果然夏藏也是想亲他的。
浅尝辄止后分开,杨声把夏藏往怀里搂了搂,待到那一两道探寻目光低骂着走开,他才恋恋不舍地将夏藏放开。
“我都没听到。”夏藏说。
杨声笑笑:“哦。”
刚回到住处把包袱一放,陆老板的电话打过来,请吃烤鱼这茬是过不去了。
杨声一贯是不跟老板客气的,只是看到烤鱼店的吧台前挺拔立着他敬爱的班主任,杨声觉得自己应该需要抢救一下。
虽说老师和老板是好朋友没错,但是,但是……但是半天没但出个所以然,杨声颓然认命,有气无力打招呼道:“陆老师好。”
“还是得多喝热水啊,小杨。”老陆倒照常平易近人,“你这嗓子还不如我们这些老年人了。”
杨声点头领教,另一边夏藏也跟陆老板打了招呼。
可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两位陆姓长辈坐到一块时,有种强烈的老夫老妻既视感。
而夏藏对陆老板给老陆添酒夹菜一事毫无波澜,甚至还起了些淡淡的艳羡和期待之情。
直觉告诉他,这俩人绝对有事儿,而且夏藏绝对知道这俩人的事儿!
“那个……”杨声决定先诈一诈陆老板,但开口却是,“师母啊。”
好死不死地,陆老板脱口就接:“嗯,怎么了?”
老陆笑容张狂,比他赢那场足球赛都要狂:“小杨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杨声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我不是我没有,这只是个误会……”
偏偏男朋友还按捺不住好奇心,追问着:“你是怎么猜到的啊,乖乖?”
杨声当场想举起汤匙挖地逃走,我师母竟是我老板,我老板娘竟是我老师?!还有哥啊,在长辈面前好歹给我留条底裤吧!乖什么乖啊!
“仔细说起来,还确实得感谢你啊,小杨。”老陆却不轻易饶他,笑眯眯补充道。
杨声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艰难说道:“没事,应该的,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