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城气鼓鼓地将他拉进自己怀里。“我也要亲。”
卫然仰起脸,安慰似的亲了亲他的唇。他看着季舒城的那张脸的欢喜模样,让陆择有些吃醋了。
“然然,”两个男人一起问,“你现在幸福吗?”
卫然点了点头,他忘记了十年间发生的事情,可是却过得很幸福。
他希望这幸福永远被他们三个攥在手里,不会像流沙般的消逝。
(完,下章TRUE END)
第42章 【结局】TURE(真实) END
卫然醒过来的时候,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的。窗外有鸟鸣声,一片祥和的状态,周围生命监护仪器发出的声响轻微地落入了耳畔。
卫然的身体不太能动,连抬个胳膊都吃力。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病床上起身了一点点。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他的异常。
“然然!”门猛地被推开,熟悉的声音里控制不住的激动兴奋,“你醒了!”
卫然一愣。那是不再年轻的季舒城,在稍许久远的时光里,推开自己躺在了卡车的车轮下,已经变形的脸庞落满了雪花。他醒来前的记忆,还停留在和助理等红灯的一刻。
季舒城半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一只手。
“程彦怎么样了?”
他的问题有些过于遥远了。季舒城在头脑中搜寻一会,才告诉了他后续的事情。“其他的人都没有在车祸中活下来。我已经替程彦家里还清了债务,将他哥哥送去强制中心戒赌,双亲的生活也安顿好了。你别操心了。”
季舒城隐瞒了一小部分,驾车故意肇事的沈轩被送到医院时,还剩下一口气。他是喝醉了撞的,救回来极有可能也判不了死刑。陆择和秦翰文一起出手,配合着让医院最终没能救回他的命。抢救的时候喉管都切开了,还是失败死在了重症监护室里。
季舒城此刻不太想去谈论别人的事情。他只想表达高兴到不能自已的心情。他守了这么多年,几乎所有人都放弃了。植物人超过十年苏醒的可能性,只在理论上才能不归于零。可是现在然然醒了。
卫然将被他攥着的那只手轻轻抽了回来。
“……”
季舒城盯着自己空空的手发愣。他昏迷不醒的时候,他至少每天还能摸一摸他的手。甚至有时偷偷亲一下脸。那是他煎熬等待中唯一支撑他的东西。
“我睡了多久?”
卫然浑身使不上劲,应该是睡了太久没有活动过的缘故。可到底是多久才能让他到了几乎动不了的程度?
季舒城沉默了一会。“三千六百九十一天。”
他每天都会计数,每天多画一个圈。季舒城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记得精确的数字。每一个圈对他而言都是赎罪。
卫然自己都被震撼到了。十年零一个月。他嗫嚅着嘴唇,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最后让季舒城给他拿个镜子。他照着自己的模样,昏睡的时候代谢很慢,他的容貌基本没怎么变,还停留在快三十岁那会。只是因为长年睡在病房里护理着,苍白得厉害。
卫然想将镜子握在手里再看看,却没拿稳掉落下去。他又费劲地想掀开被子,季舒城犹豫了下帮了忙。难怪他动不了了,卫然看着空荡荡的裤管里肌肉萎缩的双脚发呆。季舒城赶紧安慰道。
“不要紧的,你这是刚醒过来,等经过康复训练就恢复正常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卫然盯着他那张三十岁的脸,问。“这十年都是你陪着我的?”
季舒城好像看见了一丝希望的曙光。然然是不是愿意原谅他了?他十年如一日地守着,就连季家原本唯一支持自己的舅父,都改变了想法,来了几次想让他放弃。
季舒城不想放弃。即使用上了最好的护理条件,他还是不放心别人,每天替然然翻身、擦身、喂食、更换尿管。做着这些事情,能让他在内心的煎熬中勉强得到一点平静。
等到第十年的时候,季舒城突然意识到,年少时他狂热爱着他的时间都没那么长。可他还是愧疚,悔恨的心情永远纠缠着他,季舒城无法面对一个事实。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卫然并不会躺在那里。沈轩的报复,更多是冲着自己的。毁掉自己最重要的人才能让自己痛苦一辈子。
“我一直就在这里。”季舒城笑的时候眼角已经挤出了鱼尾纹,“哪里也没去。”
“……”
“我爱你,宝贝。”
季舒城表白的时候有点局促,这十年他模拟过无数次然然醒来之后他向他告白,可真正到了这一刻,他竟然那么紧张。
季舒城第一次觉得,有东西超过了他们最美好时光里的记忆。那是漫长岁月之后厚重的沉淀,沉淀进了生命里,沉淀进了血液。
“你要是能原谅我,我们以后好好地过日子。”
卫然沉默了很久,对他而言只是睡了长长的一觉。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些背叛和冷漠组成的不堪里。
“算了吧。”他的回答对季舒城来说堪称残酷,“过了十年了又怎样?”
“!”
季舒城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眼泪顺着脸颊掉了下来。他竟然哭了。
卫然这辈子第一次看见他哭。对于季舒城那种要面子的男人,红个眼圈就已是极限,此刻他哭得像个孩子,只是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抱歉。”
不想让卫然看到自己的窘状,季舒城垂下了脑袋,无声地抽动着肩膀。卫然看见他头顶发旋周围的很多白发,心里终究被狠狠刺了。他才三十岁。重生前头上一根白发都没有的。
“不要紧的。”
最后季舒城低着头努力地挤出一句,一切不过是他的自我感动,然然最终还是没选择原谅他。“让我陪到你复健结束再走吧。行吗?”
卫然答应了。
*
陆择是几个小时后从国外赶回来的。他也老了,毕竟已到过了四十岁的年纪,至少把自己收拾得很好,像卫然起初看到他时一身笔挺的大衣,没有季舒城那么邋遢不修边幅。
“然然,感觉怎么样了。”
卫然盯着他看了一会,自从醒来后有件事情他就想搞清楚,如今答案已经揭晓了大半。
“就是没力气,谢谢陆总的关心。”
“复健的事不用担心,我会全部安排好的。但是复健会很辛苦,你得做点心理准备。”
陆择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激动全部都藏在了心底。受季舒城的影响,卫然是这辈子唯一让他心动过的人,但他抢不过季舒城。季舒城这些年做的,大家都看在眼里。即使如此陆择也想要尽可能用自己的资源,多为卫然做点事情。
他们两个改变了他。
“陆总,”卫然出其不意地问,“季舒城他,是不是不在你这里了?”
陆择愣了愣。当年季舒城为了救他,主动选择赴死,似乎卫然对此并不知情。是季舒城一直都没告诉他?
“你们在聊什么?”
季舒城推门进来,为了不在陆择面前太过相形见绌,他特意去刮了个胡子,头发还是很长,但不想陆择和卫然单独待得太久,他又赶了回来。
“没什么。随便聊聊。”
陆择很想再待一会,感觉季舒城的眼神在赶他走,于是起身打算改天再来。复健还有后续的很多事情,都会轮到自己出面,不愁见不到卫然。
陆择一走,病房里沉重的氛围又一点一点蔓延了上来。季舒城想像往常一样替卫然擦身子,被他拒绝了。
“让护工来吧。”
“……好。”他现在已经连做那些的资格都没有了。
*
复健的过程果然很痛苦,卫然咬牙在坚持着。一开始他连动一动腿都疼得冷汗直冒。到后来可以下地了。
醒来的时候是冬天,等到他终于可以扶着锻炼的支架走起来的时候,整个春天都快过去了。不过日子不算太难过,每周都会有人来看他,经纪人,左思羽,季平,秦翰文和秦书洛,商璟和他的新男友,甚至他那个叫周恺的弟弟都来过几次。起初季舒城不准他进病房的门,卫然让他进来了。
所有人的身上都过去了十年的时间,变得苍老或者成熟。只有卫然还停在过去。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心里空落落的觉得茫然。不知道今后该做些什么,也可以继续去演戏,当年那些短暂的热度早就没了,基本没人还记得自己这个演员。他也并不在意,反正容貌变化不大的话,他还可以接着拍,适合自己的角色总是有的。
但是如今和当年不同了,也可以有其他的选择。比如离开季舒城之后,去过普通素人的生活。卫然想来想去,他还是喜欢拍戏。哪怕一开始不是为了自己,做了很多年的事情他依旧想继续做下去。
他可以一直演,一直拍戏,以后变成了老头子,那就拍老头子的角色。
他望着天花板发呆。隐隐约约想起了某句曾经的誓言。
……
等到开始习惯于走路的感觉时,卫然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一旁的季舒城也很高兴,十年里苦苦熬着的时候,谁能想到未来会有这么美好的瞬间。人生总是变幻莫测世事无常的。
他强迫自己尽量不去想即将分别的那一天的到来。
他不想,不代表那一天不会到来。从复健室回到病房的路上,卫然不再使用轮椅了,自己架着支架一步步挪回来。太阳从窗外照进来,洒在走廊的前方,到处是温暖且亮堂堂的。
卫然停了下来,没有去看身边陪伴的季舒城。他觉得差不多了,再下去可能又会改变了主意。“就今天吧。到今天为止。”
“……”
他不说具体的,季舒城也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上一秒还沉浸在愉快的气氛里,就像被狠狠击打了一下。
“陪你回到病房再走可以吗?”
卫然摇了摇头。
“你这样我不放心。”
“我自己可以走了。不行你去叫护工来吧。”
季舒城照做了,然后默默地站在走廊的拐角处,看着卫然进了病房的门。他掏出口袋里的烟盒,抽出一根点上,靠在墙上注视着进出了十年的那扇门。他不能在病房里抽,门口那把长椅就是他平时待得最多的地方。虽然隔壁有床,他总喜欢靠在那里打盹。像一只被抛弃的流浪狗狗守在门口。
当年卫然把他捡回来的时候,那个淋雨等他的少年已经不见了。季舒城重生前后活了两辈子,最后还是弄丢了家。
他转身慢慢地走了,不再年轻的背影显得蹒跚无助。
……
卫然出院的那天,是陆择来接的。他都不知道季舒城走了,看了一圈才发觉是怎么回事。
“麻烦陆总帮我把那套房子转交给他,实在不行就帮忙处理了。”
他陷入昏迷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到现在都没处理完。家里那套房子应该十年里都没人住,不知道霉成什么样了。卫然是这么想的,陆择却告诉他,季舒城隔一段时间都会找人过去打扫。
“他说,哪天你醒了之后想回家,必须随时都做好准备。”
陆择看着不吭声的卫然,现在这样他和左思羽都有机会了。可他不会出手,他觉得左思羽也不会。
“我替你安排了北戴河的别墅疗养,那边也配备了护理团队,你要是不愿意回去,就住在我那套房子里,等着过些天启程。”
卫然同意了,他想尽早恢复成正常的身体,尽快独立,不要再给别人添麻烦了。
他第一次进入到陆择在楼上买的房子,抬头的瞬间被吓了一跳。这里面跟自己家里装潢布置得一模一样。
“季舒城弄的?什么时候……”
不用陆择回答,卫然也知道了。陆择笑了笑,季舒城占据他的身体不过一年,却到处留下了他爱卫然这件事的痕迹。陆择没有跟季舒城抢的原因之一,就是他有时分不清究竟是他自己对卫然动心,还是他体内残存的季舒城留下的痕迹。
……
卫然离开京城的那天,季舒城再次出现了。这些天他在外面游荡着,无处可去,也无处想去,只是想在卫然离开前最后见他一眼。
不知是不是巧合,他就站在少年曾经固执等他的路灯下。卫然心里动了一动。既然人生变化莫测世事无常,就让老天掷次骰子吧。
卫然拉下了车窗。“你上来,我们去一个地方。”
卫然带他去的,是他们年少时候的高中。季舒城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至少还愿意和自己说话,他已经很满足了。
“你还记得这里的栀子花吗?”卫然望着车窗外的校门陷入回忆,“操场上有几棵栀子树。你经常跑去摘花给我。”
“当然记得。”
季舒城还是不明白卫然的意思。
“我们进去看看。”卫然一字一句地说,眼下正是栀子花开的时候,“要是那些花还在,我就给你一次复合的机会。”
“要是不在了,你就别来打扰我了,断了念想。”
“……”
季舒城突然觉得他有点残忍了,用一个不确定的东西,就这样随意决定了他们两个的人生。十年了,谁能保证那些花还在?
“不愿意就算了。”卫然看着他的犹豫不决,丝毫没有改变想法,“现在的我,没有那么看中这些。我可以把没有你的人生过得很好。”
这句话更是伤人。季舒城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沉默着推开了车门。周末学校里面很空旷,卫然被搀扶着,费了一些工夫才走到操场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