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湛一愣,反复确认:“现在吗?”
这可是人群熙攘的一楼大厅。
“对。”纪沧海肯定地点点头。
容湛知道纪沧海自有他的打算和考虑,没再多问,接过领带,仔细地给纪沧海系上。
当是时,原本就热闹的大厅好似冷水倒入沸腾的油锅里,喧嚣议论声瞬间炸开。
纪沧海充耳不闻,满意地抚了领带一下:“系得不错,走吧,去我办公室做开会相关事宜的准备。”
“好的。”容湛刷卡打开闸门,等纪沧海通过后跟在他身后,往专属电梯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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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帆不知自己是怎么回过神来的。
他听见身旁的人都在议论纷纷:“真般配啊,好甜啊。”
“我前些日子看见容秘书后颈上贴着疤痕贴,是被标记了吧。”
“他早就被纪总标记了吧,听说他们结番四年了。”
凌云帆深呼吸了数下,进入肺部的空气非但没能给他平静,反而变成了尖利的刀,残忍地劈开他的五脏六腑。
凌云帆无法冷静,他脑袋嗡嗡作响,浑身的血都烧开似地滚烫,他几个箭步上前,冲到闸门口,大喊纪沧海的名字:“纪沧海!”
可纪沧海已走进走廊尽头的专属电梯,凌云帆的呼喊声在吵闹的大厅里,不过是一瓶洒进大海的水。
“小伙子,干什么呢,你是访客吗?有预约吗?”保安注意到了凌云帆的异样,连声质问。
凌云帆没回答保安的问题,手撑住闸机翻身一跃,想越过闸机去追上纪沧海,抓住他,让他立刻把事情说个清楚。
“喂!”但保安也不是吃白饭的,伸手扯住凌云帆的衣服,阻止凌云帆逾越规矩的行为。
凌云帆被保安一拽,没能越过闸机,重重摔倒在地,膝盖手肘在大理石地板上磕出巨响,疼得闷哼一声。
疼痛迅速占据了凌云帆的大脑,这反而让他冷静了下来。
凌云帆打算缓过疼痛后离开纵横大厦,然后给纪沧海打电话。
但保安没给他一点时间,直接喊了几个人来,把凌云帆连拖带拽地丢出了纵横大厦。
第56章 不装了我摊牌了
烈日当头,凌云帆蹲在纵横集团大厦外的花坛附近,引得过路人频频注目。
他揉着已经淤青微肿的手肘和膝盖,又疼又麻的感觉让他龇牙咧嘴。
受伤的地方明明那样疼那样麻了,本应该疼到让他无法思考其他事,可凌云帆胸口的难受郁闷却半点没少。
凌云帆揉了一会,觉得伤处越来越痛,叹了口气,不再继续折磨自己的膝盖和手肘,忍着疼拿出手机,给纪沧海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
“喂?云帆,怎么了?”纪沧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凌云帆甚至能想象到他说这话时墨眸里的深情。
凌云帆的喉咙如同突然被异物堵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样似水的温柔,是在演戏吗?是伪装的吗?可是为什么呢?
纪沧海见凌云帆打来电话却不说话,语气着急起来:“云帆,发生什么事了吗?”
凌云帆右手拿手机,左手掌心大力揉了眼睛两下,原本就泛红的眼睛变得愈发通红,他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你什么时候回家?”
纪沧海:“大概六七点。”
凌云帆:“好,等你回来以后,我有事想问你。”
“是什么事?”纪沧海柔声问。
凌云帆顿了顿,然后说:“当面说吧,电话里说不清。”
纪沧海沉默了一秒:“那你在家里等着我。”
凌云帆:“嗯。”
挂断电话,凌云帆费劲地站起身,转头看了眼纵横集团大厦,因为站得太近,这座高楼大厦看起来张牙舞爪的,以压迫的姿态割裂着碧蓝的天空。
凌云帆无言,一瘸一拐地往公交车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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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在办公室的纪沧海蹙眉陷入了沉思。
他能感觉到凌云帆言语间的不对劲,但纪沧海想不到是因为什么事。
无端的异样让纪沧海有些不安。
“纪总。”容湛轻声呼唤让纪沧海回过神来,“会议马上要开始了,请您移步会议室。”
“知道了。”纪沧海捏捏眉心,“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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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结束后已经是傍晚五点半,纪沧海看了眼手表,让容湛帮自己收拾开会资料,准备立刻赶回去。
可他刚踏出会议室,突然接到纪蜚的电话。
“立刻来别墅找我。”纪蜚甩下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甚至没有给纪沧海回答的时间。
纪沧海顿时觉得头痛不已,按着侧额揉了许久,无奈给凌云帆打去电话,口吻全是内疚和歉意:“云帆,我这里临时有事,可能没有那么早回家。”
凌云帆:“……那你大概几点回来?”
纪沧海:“没办法确定,如果我很晚都没回来,你就先睡,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凌云帆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我困了就睡,睡不着的话就等你。”
一声‘等你’让纪沧海忍不住眉开眼笑:“好。”
结束通话后,纪沧海赶到了纪蜚当下住的别墅。
管事的在门口迎接他,把他领到别墅二层的书房门前。
纪沧海推开门,见纪蜚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暗棕色真皮沙发椅上,于是走过去,站在办公桌对面:“父亲。”
纪蜚抬眸看了纪沧海一眼:“来了?”
纪沧海:“是的。”
纪蜚笑了笑,眼里有着明晃晃的戏谑,他慢悠悠地问:“知道我找你来是因为什么事吗?”
纪沧海不是很肯定地说:“……是因为龙腾集团地产合作的事吗?”
纪蜚摇了摇头。
纪沧海陷入思索中,他沉默太久,让纪蜚感到了不耐烦。
纪蜚冷笑了一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纪沧海顿时感觉胸口被铁锤狠狠地锤了一下,整个人似被狂风巨浪卷入窒息的海底。
可他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被诈出话的人。
“是的。”纪沧海冷静地承认,“但是父亲,我是有理由的。”
见纪沧海大方承认,纪蜚觉得可笑:“那行,说说你的理由。”
纪沧海:“一切都是为了纵横集团,为了不辜负您对我的期望。”
纪蜚没再说话,目光似捕猎凶隼,直勾勾地盯着纪沧海。
不过短暂的几秒,纪沧海背脊起了一层薄汗。
终于,纪蜚收回目光,随手翻了翻桌上的资料,对纪沧海说:“我查到了一个人,一个明明和纵横集团没有关系,但在几个月前,这个人的生活痕迹却处处有纵横集团的影子,奇怪得很。”
那瞬间,似有无形手掌扼住了纪沧海的喉咙。
纪蜚继续说:“这个人在大半年前欠下了高利贷,但是没过多久,这笔钱就被不知名的人还了,巧的是,在同一天,子公司有笔高额的合同被签订,我看了下存档的合同协议,如果这个项目是别人谈的,倒是有可能让利到这种程度,但这笔合同……”
纪蜚抬眸,冰冷地看着纪沧海:“这笔合同是你亲自签的,你会蠢到这样让利给别的公司吗?”
纪沧海:“……”
纪蜚继续说:“还有,这人数月前搬进了市区的公寓,那间公寓的房产证上写的竟是容湛的名字,而这处房产是……”
“是我赠送给容湛的。”纪沧海压住心里翻天覆地的慌乱,冷静地接过话头。
纪蜚没想到纪沧海竟敢接话,往后一靠,背部抵住柔软舒适的沙发,冷笑:“说说吧,这是你从哪抓来的金丝雀?难不成和小湛这么多年的恩爱,都是假象?”
纪沧海深呼吸了数下。
虽然纪蜚发现凌云帆的存在这一事让纪沧海惶恐,但如果说他没有为今天的局面做准备,那是不可能的。
他在把凌云帆接到家里时,早已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并做出了相应的打算。
纪沧海坚定地说:“父亲,我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小湛。”
纪蜚讥讽道:“一边养着情人,一边说喜欢小湛?儿子,撒谎得高明些,不然我会因为你太蠢了而后悔当初把你带回来。”
纪沧海:“我之所以养着他,是因为他是RH阴性血,他可以促成我们与龙腾地产集团的合作。”
“什么?”纪蜚一怔。
纪沧海继续说:“您是否知道一件事,龙腾地产集团的董事长霍老爷子的发妻患有严重的血液病,一直都需要大量的RH阴性血维持生命,但拥有这种血型的人很极稀有,霍老爷子虽然财力雄厚,在他的妻子生病时能从全国血库调来这种血型的血袋,可每次都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那如果我们送给他一个随叫随到的血包呢?”
纪蜚眉心一跳,双手交握,稍稍坐直了些。
纪沧海:“当年因为没能抓住和龙腾地产集团合作的机会,我感到非常懊悔,回国后一直在努力促成合作,但霍老爷子不知为何对我们提的合同方案根本不感兴趣,我在苦恼这事时,偶然发现霍老爷子发妻生病的事,传闻霍老爷子深爱着他的妻子,并且是个讲义气的人,想必我们这样帮助他,他就不会再拒绝我们抛出的橄榄枝了。”
纪蜚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纪蜚从来都是想要什么就必须得到,所以龙腾地产不愿意和纵横合作一直是纪蜚心里的疙瘩,到了现在,谈下合作已与利益无关,只与纪蜚是否顺心有关。
纪蜚笑着问纪沧海:“那你打算怎么说服你的小情人去做血包呢?”
“钱,他缺钱。”纪沧海淡然地说,“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爱我,父亲你应该最清楚金钱加情感意味着什么。”
纪蜚听完纪沧海的回答,直接笑出声,他感慨道:“小海,你真是长大了,真想让你母亲看看你如今的模样,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纪沧海放在身后的手一瞬攥成拳又默默地松开:“……”
“行吧,那我等你的好消息。”纪蜚看起来心情极好。
纪沧海朝纪蜚微微鞠躬,大步离开了书房。
直到离开别墅回到自己的车子里,纪沧海的脸上才露出了恐慌的神情。
他猛地抬手重捶方向盘一下,脸色惨白,低声骂道:“该死!”
纪沧海知道,自己刚才虽然顺利稳住了纪蜚,但只要再给纪蜚几天,不,甚至可能无需几天,纪蜚就会发现端倪。
就像一团杂乱纠缠的毛线,乍看混乱理不清,但只要抓到线头,就能将其慢慢捋清。
而凌云帆的存在,就是这根线头。
纪沧海启动车子,一脚油门,驾驶着车朝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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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十一点,客厅里,凌云帆没有开灯,身披毛毯盘着腿,身子歪歪斜斜地靠在沙发上,整栋房子唯一的光线来源于正在播放着无聊电影的电视。
凌云帆心思显然不在电影上,他发着呆,电视机屏幕忽亮忽暗,光与阴影交织落在他身上。
忽而,房门传开密码锁被解开的清脆机械声。
纪沧海火急火燎地大步走了进来,打开客厅的灯,焦急地说:“云帆,太好了,你还没睡,把你的身份证给我,我去给你办签证,我们过两天出国。”
凌云帆:“……”
纪沧海猛然间发现凌云帆的不对劲。
他没有穿居家服,而是穿着衬衣牛仔裤,一副随时可以出门的模样,他的脚边还放着一个鼓囊囊的大背包,正是他从那间充满霉味的租房带来的双肩背包。
“这背包里装着的什么?”纪沧海问。
凌云帆回答:“我的衣服和证件。”说着,凌云帆将一张纸递给纪沧海。
“这是什么?”纪沧海不解。
凌云帆说:“我欠你的钱,包含这些日子住在这的房租,你看看有没有漏算。”
纪沧海眼眸瞬间变得极沉极黑:“……什么意思?”
凌云帆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尽力保持平静:“纪沧海,我们谈谈吧。”
第57章 他需要一个拥抱
纪沧海拇指食指轻按眉心,缓了缓,压下所有的慌乱和烦闷,然后扯掉衬衣的领带丢在茶几上,吐了口气。
凌云帆目光落在领带上,又慢慢收回。
纪沧海在凌云帆身旁坐下,伸手想握住凌云帆的手,语气温和地问:“云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跟我说说吧。”
凌云帆手一挥,打开纪沧海的手掌。
从未被凌云帆这样对待过的纪沧海似被石化般僵住。
凌云帆看向纪沧海,不畏不惧地直视他:“我今天去了纵横集团大厦。”
纪沧海脸色一变。
凌云帆继续说:“我看到你跟一名Omega举止亲昵,我记得他叫容湛,高中时大家都说你们是一对,而你们公司的人说,他是你的专属行政秘书,已经被你标记了。”
他平静地说出这段话,看起来那样从容淡定,但其实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根针尖泛着银光针筒,残忍地扎进他的胸口,毫不留情地抽干他的血。
疼啊,太疼了。
像被钝刀生生剜下一块肉。
凌云帆这才发现,他对纪沧海的爱意不知何时已融入血骨中,如果非要剥离,他一定会变得鲜血淋漓再也无法愈合如初的。
自尊心极强的凌云帆,从未想过自己会一个人从中午静静等到深夜,就是为了纪沧海的一段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