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去冲澡吧?”
钟情被他哄得差点反射性改口,但仍然嘴硬道:“你说走就走?”他将人拉到顶楼避光的地方,交换了一个潮湿又热烈的吻,“这次别想再转移话题!张导跟我说,你拍完续篇就不打算再接戏了?”
燕绥被他咬着一口,唇瓣红得滴血。
“嗯……”
“嗯是什么意思?”
燕绥看了他一演:“你明明知道是什么意思还问。”
钟情有想过燕绥或许会找几个理由应付自己,但没想过对方直接给出肯定回答。他深深吸气的同时,反思自己最近总在重复这一动作,心里懊恼又无可奈何。
“你不觉得可惜吗?”
钟情问出这句话似乎也在燕绥的意料之中,他反问钟情,“假如有一天你做了一件好事,并且因此获得极大的赞誉,你会为了这些赞誉走一条和专业毫不相干的路吗?”
这个比方或许不太精准恰当,但足够钟情理解。
“所以你还是要回去……”
燕绥肯定地点头,同时也没错过钟情脸上的失落,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比起放下此刻的话题去安慰他,燕绥更想要一次性地解决更多的问题。
“退圈回归本职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能接受的话我很抱歉,但也改不了。”
钟情没说出「如果为了我呢」这种傻话。
他只是有一点失望,有一点遗憾,但更多的是怅然。张赟不知道他和燕绥之前的感情到底是哪一种,都能说出「释怀」这个词。对燕绥而言,他轻而易举地就完成了取舍,那这一段经历和感情又算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注意各地暴雨天气,那是钟老师今夜流的泪
第93章 顾虑
据目击者奚某和欧某描述:
7月X日傍晚, 他们完成规定训练量回到宿舍,见到了早已下训的钟情和燕绥,二人明显已经洗过澡、换过衣服, 却不像往常一样黏在一起聊天玩耍,而是十分反常的,一个人躺在床上戴着耳机, 一个在阳台背对着大家吧嗒吧嗒地抽烟。
奚某:“钟情没烟瘾,但从没见他抽得这么凶。”
欧某:“好安静, 那或许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钟情干完了烟盒里最后几根存货,目光快速扫了一圈室内,又拿着杯子去公共浴室那边刷牙。等他再回来时,奚风和欧麓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他们决定先溜去洗澡,没想到回来后那两人依然僵持着,只能小心翼翼地交换眼神:
-什么意思啊这是?
-如果我知道还在这跟你大眼瞪小眼?
-去问问呗!你不是最了解他俩?
-我觉得要不睡了吧?
欧麓年纪最大,他清了清嗓子, 问道:“都累了呀?要不我们今天早点熄灯睡觉吧!”
一秒, 两秒,三秒……
十秒过去,无人搭话。
奚风一不做二不休,“注意注意, 关灯了啊!”
黑暗加速了沉默的蔓延, 一时间,只听得到空调运作的细微响声,说关灯就关灯, 宿舍里有两个人也是说睡就睡。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小动静, 也许是半小时后, 也许更久一点, 传来了奚风和欧麓稳定而规律的呼吸声。
燕绥取下耳机,拥着薄毯,在黑暗中睁着眼睛。
他在反思自己傍晚说的那些话,一句一句的回想,试图从中找到钟情沉默的原因。宿舍里过于安静的环境,刚好能让燕绥冷静思考。
“你退圈之后,别人怎么办呢?”
燕绥当时说:我会完成全部的拍摄任务,以及后续的宣传活动,假如将来还有需要配合的地方,我也可以短暂地恢复状态配合工作。
这个回应毫无漏洞,但他只得到了钟情的静默。
傍晚的天台闷热极了,晚风还没到,白天的高温依然留存,像极了热闹过后忽然暴露的孤寂和怅然,沉闷得如同气压一样,盖在人的头顶。
钟情干巴巴地眨眼,仿佛眼眶里很是干涩。
他背着光转过身又问:“就算这样可惜,你也会拒绝所有人的挽留,坚决离开?”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微妙。
那一刻的燕绥十分不解,“我又不是要和你分手。”
……
这一刻,他仍然不解。
我只是不在这个演艺圈了,换一个地方继续工作生活,其他一切照常,包括感情,为什么我和你之间的距离突然就隔得那么远了呢?
窗外传来熟悉的哨声,是宿舍的熄灯信号……
燕绥蹭了蹭枕头,决定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今天想不通的事情,就交给明天吧!大家每天同进同出,同吃同住,难道钟情还能逃避问题?再说了,钟情是那种人吗?
钟老师偶尔矫情,但从不放任问题不管。
迷迷瞪瞪的拥着毯子,燕绥感受到了睡意……
但没一会儿,他就感觉到有人顺着楼梯爬上了自己的床,不做他想,那人只可能是钟情。对方的动作已经放得十分轻柔了,但燕绥还是发觉了。他从朦胧柔软的睡意里抽离,眼睛却还是静静地合着。
“绥绥?”
钟情用气声微不可闻得喊了一声。
燕绥装睡,更进一步放缓了呼吸节奏。
下一秒,他感觉钟情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子,挤压着本就不算宽裕的空间把自己塞了进来,他的手伏在床头的栏杆,温热的躯体不可避免的蹭到燕绥身上。就这么一秒一秒地腾挪,直到燕绥整个人被钟情笼罩在怀里,他甚至感受到钟情在黑夜里静静地注视自己……
好一会儿后,燕绥察觉有温热的吻落在自己额前。
钟情似乎确认他已经入睡,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慢慢地将人拥住拥紧,直到他们一如既往地亲密贴合,燕绥挨着对方的胸膛,听到清晰可闻的一声叹息。
“绥绥……”
《怒云之上:狂涛血翠》的开机仪式就在7月仅有的一个黄道吉日举办。
当天媒体如云,整个现场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燕绥作为一番主演,是全场重中之重的焦点,说了前所未有多的话。各家媒体更是趁着他「出山」露面的功夫,将成堆的问题不断抛向主演,还有记者调侃:“钟老师奚老师别吃醋,小燕老师出来一次不容易,咱们一会儿就问完了!”
奚风爽朗一笑:“那你们可得加紧啦!”
钟情的眼睛藏在墨镜后头,众人只看得到他紧紧抿起来的薄唇,下颌线条凌厉而冷峻。
这个一会儿,怕是亿会儿啊……
开机仪式过后的采访的确持续了很久,燕绥直说得口干舌燥,面前的冰水都被工作人员换了三次,张赟和钟情一前一后过来解救人,这才放过了可怜的小燕老师。
张赟见钟情和燕绥正常互动,以为两人谈好了。
“这会儿多采点,回头就没得采了!”
“奚风在外面说你们俩集训都睡一张床,看来关系是更加融洽了,小燕有了钟情你的引导和帮助,我是再放心不过了!”说着,张导还舒服地叹了口气,“都是男人,把话说开了就行了,没必要那么扭扭捏捏的。”
外头陈丹生的助理敲门,张赟又戴上帽子走了。
冷气充沛的休息室里一下子又只剩燕绥和钟情。
说开又没完全说开的那天傍晚,燕绥本以为会僵持到第二天,谁料当晚钟情没忍住偷偷摸摸爬上床,把装睡的燕绥亲到演不下去,不得不推开他。然而四目相对过后,钟情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窘迫和羞赧,而是手脚并用地缠紧恋人,默不作声的流泪,以至于哭湿了燕绥的半个枕头……
第二天,两个人不可避免地起晚了。
这才让奚风和欧麓在起床之后,毫无防备地看到「钟情和燕绥睡在一起」这样吃惊的一幕!
“他们就这么说出去没事吗?”
问出这句话的竟然是钟情,还挺不可思议。
燕绥摇头,“没关系。”
他是真觉得没关系,可数秒之后,发散思考后的钟情却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反问:“也是哦,反正小燕老师拍完这部就跑路不干了,和谁传点什么绯闻、对象是男是女,睡一张床还是接吻,又有什么关系呢?”
燕绥:他开始思考,钟情一个月是否也有那么几天。
事实上,当天的训练,钟情差点和教官干上头,那架势看的围观的人一阵心惊!
包括奚风在内的老熟人纷纷朝燕绥使眼色:
钟情疯了,快管管啊!
于是,大家就看到燕绥上前强行分开了二人,手脚飞快地掀翻了后背毫无防备的钟情,在对方面红耳赤喘着粗气时,燕绥拽过他的手腕,将人拉起来直接往外头走——
没人知道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
尽管大家都很好奇,很想出去一探究竟。
过了半个多小时,再回来的两个人依然面红耳赤,但明显已经冷静了下来……
将视角和时间再次拨回此刻:钟情拨弄着冰水,瞟了一眼抿唇回消息的燕绥,莫名想到那天他被对方压在墙上猛啃嘴巴,喘着粗气儿捧着脸的情形。钟情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仍然有气,但的确消了一些。
“之前只是在剧组说说,现在都往外说了。”
燕绥抬眼看了看他,还是那三个字:“没关系。”
钟情这回不拿腔拿调了,“现在说又有什么用?搞不好别人以为我们在麦麸……”
轮到燕绥阴阳怪气了,“是吗?”
他今天穿着半袖的衬衣,小臂露在外头,手肘关节突出、白里透粉,但边上薄薄的皮肤上有一个突兀的伤口,之前磕到墙上被凸出的尖锐装饰磨出血痕,青紫里带着一抹血红,看着有点儿嗬人,但已经不痛了。
“可我看你明明很乐意啊。”
钟情嘴角是强行压下来的,他嘴硬道:“也没有!”
他确定短时间内不会有不识趣的人进休息室,放心地挪到燕绥身边,将下巴靠在他颈边,亲昵地蹭了蹭,“我的舌头已经好了。”
燕绥轻轻吐气:“对不起,下次……”
钟情掰过他的脸,认真道:“下次也可以这样。”
他喜欢看到燕绥为他失控的样子,他喜欢那种无可奈何、放手一搏式的粗暴哄人方式,怪不得有句话叫「男人不坏,女人不爱」,钟情承认,自己被拿捏得死死的,无论燕绥使出什么样粗浅的招数来哄人,他都会照单全收!
燕绥被他捧住脸蛋,上下睫毛都堆叠着,眼睛里亮盈盈的一片。
“钟情,拍完电影,我就全部告诉你。”
他知道隐瞒对钟情很不公平,自己作为恋人更是无法给到同样分量的信任,但正如钟情所有的事情都会下意识考虑两份影响,燕绥也想用一个更好的办法,解决掉全部的隐患,让他免于操劳……
Z市和O区相隔二百公里不到,这里原地拔起一座「影视镇」,是未来一段时间怒云续篇的主要拍摄场所。
这里的人口流通量不亚于金三角其他港口。
剧组众人重新捡起了语言课,燕绥更是以极大的天赋优势领跑一众同事,对此,众人无不叹服小燕老师的努力: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语言老师是按时计费,可以问小燕老师。”
“说得好像小燕老师就很便宜似的……”
不是没人打过请教燕绥的注意,甚至相当一些新人觉得这是亲近燕绥的好方法,谁都想成为第二个李栾,谁都知道前篇里青措的戏份是怎么来的。
然而有钟情在,其他人完全见不到落单的燕绥!
再说钟情,众人才发现他同时还是导演助理——
“这剧组简直没法儿呆了!”
钟情的脾气并不差,但也绝对没有想象中的平易近人,亲和只是对外镜头里的一种气质,更多的时候,他并不是和颜悦色、随时带笑的。做了并非挂虚衔、而是办实事儿的导演助理之后,浑身上下更是充满对工作的负责和严谨。
奚风不太适应突然切换形态的好兄弟。
趁着收工收得早,他决定请燕绥吃冰淇淋,并唠个五块钱的嗑。
“男人有变化,一定有变化!”
燕绥无语:“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奚风捏着雪糕棍子,一脸若有所思,“我从前可没听说钟情打算继承陈导的衣钵啊,他还说自己要演到六十岁再退休的。”
燕绥垂着眼帘,一时没做声。
他早就知道,也早听钟情说过自己的打算。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和我当初决定要结婚的时候很像,我那时还没攒够首付呢,但又实在缺钱,很是犹豫和纠结,甚至有考虑过先去投资点儿什么副业,再拖个一年半载的缓缓经济压力。但后来又想明白了,不能因为我暂时没有条件,就错过最好的人,于是我也不要脸不要皮了,一年演了得有四五个男三男四男五,口碑评价什么的也管不着了,先把首付凑上把婚结了!”
奚风一口咬掉5块钱的量,牛嚼牡丹一样的吃完。
他问燕绥:“你觉得我做得对吗?”
燕绥点头,“你做得对。”
奚风笑了:“你是从现在的结果来判断,可当时,谁都说我自断后路,以后要遭。”
阴凉处外是Z市能把人晒化的大太阳,此情此景,和从前的某一天极其相似。
只是这次是燕绥拍奚风的肩膀,他看到了奚风眼里的担忧,像是许诺钟情的娘家人那样,郑重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钟情有那种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