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焦虑有理有据，并且具有极强的传染性。
　　“今年电影市场整体都不如去年景气，暑期总票房和去年同期相比少了15%还要多，这是什么概念？除开那几部靠排片取胜的大制作撑场面，有一半都没卡上回本线！再说国庆，本来也是大热的好档期，结果今年整个国庆档就上新8部电影？是没人拍了还是拍了被卡了？我真搞不懂，去年就算没出爆款也算打得有来有回啊……”
　　蒋磬可谓是忧心忡忡，愁得饭都吃不下了。
　　“怒云上映的时候，真能捞得动这冰山似的大盘吗？”
　　燕绥听得云里雾里，他眨眨眼睛，看向钟情。
　　“就是……市场不景气的意思么？”
　　钟情放下筷子，撑着下巴也没什么胃口，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票房水平这么涨涨落落也正常。但过去两年，的确算是电影小年、电视大年，小银幕的爆剧吸饱了热度，还有长尾效应，电影市场相对来说是少了些亮眼的存在……虽然票房和收视是两个毫不相干的指标，但观众就那么多，愿意花钱的也是有限的群体，同期内还是存在一些此消彼长的影响。”
　　燕绥若有所思点头，继续干饭。
　　蒋磬愁的也是钟情说的这个问题，连连叹气。
　　“票房还不是最操心，陈导的电影有底盘在，怎么也不至于差到2、不，10亿都没有的吧？”
　　这么说着，他差点咬到舌头，“问题就是这个电影小年，它很适合冲奖！错过小年我真的会恨得抓心挠肺！能赶上今年的趟，这一届提名说不定有点希望，要是三审没过，档期挪到明年，万一明后两年黑马频出、异军突起，甚至又降一颗紫微星呢？”
　　钟情年底满30，这时往大荧幕发展真的不算早了……
　　而蒋磬和钟情这种目光更长远、走一步码三步的极致事业批，已经在考虑最坏的结果：
　　如果《怒云之上》卡过审，真的赶不上今年的趟，那钟情在拍完《通天眼》之后，大概率要准备调整一下计划，再接一部有质量和班底保证的电影剧本，反正他已经不缺小银幕实绩，《通天眼》起码有个保底盘……
　　“行了行了，你烦死了，快走吧！”
　　两人念叨到燕绥磨磨蹭蹭吃完饭，钟情把蒋磬赶走。
　　确定蒋大经济走远了，他才挪着椅子坐到燕绥背后，抱住小男朋友的腰肢，摸着对方刚刚吃饱的小腹，用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燕绥的肩窝。
　　“吃饱了吗？你的肚子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燕绥好笑道：“我这一顿饭还能把腹肌吃掉？”
　　钟情掀开他的下摆，把手探进去摸了摸，像在揉一只刚刚吃饱的小猫咪：“一想到怒云里你那么多穿穿脱脱的戏份，我就心烦……那三个编剧明明也都是男的，怎么就喜欢设置这种动作呢？”
　　男性荷尔蒙那么多种体现方式，非得这么直白吗？
　　关于这个问题，燕绥想过，也很能理解。
　　因为剧情和镜头需要。
　　因为观众需要的是直面刺激。
　　就像纯爱电影里头一定却少不了蓦然回首、回眸一笑、转角相遇等等经典场景模板，你可以说这些招数老套，但不能没有，否则就少了点儿关键的味道！
　　钟情听小燕老师煞有其事的解释，又忍不住憋笑。
　　“那干嘛盯着你薅！奚风不能拍？我不能拍？”
　　燕绥毫不留情把钟情越来越作怪的手揪出来：“因为你们已经被薅光了！观众老早就看腻了，行不？”
　　30岁的肉，和20岁的肉，能一样吗！
　　10月底的最后一次探班后，燕绥又忙了起来。
　　马氏姐妹公司被查、资金被冻结的事到底没能藏多久，正儿八经的调查必然有一个正儿八经的结果，本来这些就能在专门网站查到公告讯息，无非是有没有人关心的问题。汪家这边报复还没结束，又有意将人彻底按死，背地里自然是不断出力推进的，不管有没有细心的人发现这些事情，该爆的雷还是会爆。
　　再说最快激起矛盾的方式，就是揭破不公与特权。
　　马氏姐妹以及岳平这个利益集团的作为，一次又一次地突破大众的认知下限：
　　钱不值钱，以摞以斤的算；黄金玉石珠宝不计其数，像堆玩具那样填满一个个保险柜；罚款项目的单位是亿元，转移资产的基本单位是亿元，甚至是藏污纳垢的那个「据点」豪宅也价值过亿……
　　这不是很讽刺么？
　　大难临头想要各自飞的一对夫妻，最终还是在某一个地方汇合。
　　有缺德网友剪辑了岳平夫妇过去「不经意」炫富露财的合辑视频，那副嘴脸如今再放大细品，可算是彻底恶心到了广大网友！
　　“北上广深都有豪宅，也不是每个明星能做到的。”
　　“一档综艺2KW片酬，一年拍5档，牛啊！”
　　“所以漏了多少亿税，又要罚多少亿呢？”
　　“讲个笑话，我小时候第一次学「亿」这个计量单位，是因为我国有十多亿人口！”
　　“赚这么多还这么贪，留着带进地下用吗？”
　　“赔完罚完出狱还能享二十年荣华富贵呢！”
　　“看着我2块3毛8的余额说不出话……”
　　路过的蚂蚁看了都要大骂一声离谱！
　　这么多年来过得这样好，形象也经营地如此亲和，如果真相不曝光，谁能想到岳平这样一个堪称「完美」的公众人物，内里已经腐化到骨了呢？
　　到这一步，爆出再离谱的事，大众也不觉得意外。
　　大家十分平静地了解到岳平在S岛的极度淫乱行为：他的确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逃难还不忘醉生梦死……
　　一周之后，伴随着天气持续转凉，吃瓜网友对岳平、马氏姐妹系列事件关注慢慢回落，燕绥的审核工作总算能告一段落！
　　他抽时间完成了最后一点的直升机私照学时。
　　趁着手感和记忆都还在最好的状态，燕绥打铁趁热考了证，在B市大降温、迎来初雪之前，顺利拿到证本！
　　他忍住了没发微博，只是在朋友圈发了动态。
　　钟情没能赶在第一时间点赞，等他收工回酒店路上翻手机时，燕绥那条十分淡然的「拿到证了」动态下已经挤满了点赞和评论！
　　燕绥甚至传了段固定机位拍摄的B市夜景。
　　视频是经过加速的，画面中炫目的灯光连成线、线又连成片，深紫色的夜空依稀能看到薄而轻的云朵，飞机平稳地穿过这些2000多米的低空云层，映入眼帘的又是一片新的熠熠灯火……
　　这段视频本应该很长，但他只截了一段最好看的。
　　钟情是真佩服男朋友的学习状态和效率，直白地向对方倾泻自己满腔的溺爱：“想要飞机吗？喊声老公就给你买一架！”
　　燕绥整个人噎住：“你还是早点睡吧！”
　　在国内养一架私人飞机，钱反而是其次的，养护、检查、油，飞行申请备案，一个不留神还可能跑进军事管制区范围……
　　绕过这茬话题，钟情又热情邀请燕绥来剧组探班。
　　“我们拍到收尾了，最后两个案例特别反转！”
　　他仿佛已经忘记中秋节前夜在停车场怎么吓坏小男朋友，差点把人搞得没兴致这事儿，滔滔不绝地和燕绥介绍精彩迭起的剧本内容——
　　“凶手杀了一个人，但被害者又杀了凶手！”
　　“排查了一圈的凶手，结果人家是「我知道你要杀我但我愿意被你杀死」的殉情耶！”
　　然后，钟情继续歪题，“这例情杀案是根据真实案件改编的，凶手作案靠的是苹果核里的氰化物，导致我现在对苹果也有点害怕了。其实小时候吃苹果我也不小心咬到过核，但好像没事哎……”
　　燕绥有点无奈：“不谈剂量说毒性，玩儿呢？”
　　钟情理直气壮地道：“就像有人不知道苹果核可以毒死人，也有人不知道就算吃了苹果核也毒不死人啊！”
　　搞不清楚这些，情有可原吧？
　　燕绥憋住没笑：……
　　“绥绥，如果将来你走得比我早，那我一定追着你一起走。”大概是还在回味剧本里的剧情，很突然的，钟情宣布了自己的决心。但没一会，他的声音又低了下来，试探问道：“如果我先走了，你怎么办？”
　　燕绥这下是真的笑出声！
　　有的时候，他们之间的话题真的跳得特别快，会从一个苹果核毒不死人，转到将来年纪大了谁比谁先死。但燕绥还是耐心给出回答：
　　“等你走了，我也是个老头子，我能怎么办？我还能再找个帅老头儿？”
　　听到这儿，钟情满意地收了收下巴：“那就好，我先去下面给你探探路，你别让我等太久就行了！”然而，随着钟情试想了一番探路的可行性，他又改了主意，“我仔细想了想，还是我先送你走比较好，我、我没办法确定你什么时候来呀，搞丢了就不好了……”
　　燕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真谢谢你！
　　“要不要我在墓里给你留个位置放骨灰盒？”
　　钟情欣然接受：“好啊！”
　　《通天眼》从9初月开机，备案30集的分量拍了整整三个月杀青。据崔琥说，如果审核的时候有必要，这个集数还能极限压缩一点儿，压到28集都行！
　　属实是狠人一头！
　　燕绥知道为什么崔琥和钟情也能合得来了。
　　这种走一步算三步的人，他们的思维大概都是类似的节奏，习惯考虑到任何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会做好最坏的打算，宁可过程上麻烦一点，也要空出一定的空间做退路……
　　“多想一些准没错。”
　　钟情如是说，“我也替你做了不止一手准备。”
　　只是这时的燕绥还没懂钟情的意思。
　　他最近的关注点在于「B市即将迎来频繁的大雪天气」，以及「钟情又要过生日了」。
　　燕绥心想：今年总算不用在剧组里庆生，等到钟情忙完后续的配音工作，等自己完成年末大大小小的总结报告，他们两个可以把去年落下的一起滑雪的愿望实现了……
　　钟情生日当天，B市迎来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
　　那天，《怒云之上》迎来喜讯：在不破坏剧情、不折损镜头的前提下，电影终于「磨」过了三审，可以无删减无修改地在国内范围全线上映！
　　电影院线排片和线上线下的宣传同步展开，营销号蹭着热度开始猜测《怒云之上》的票房底盘，不仅带节奏下注压扑爆，还拉出里头没彻底成名的大小配角，引导着吃瓜群众入股投资……
　　粉丝和剧粉一边刷 #钟情生日快乐#，一边祈祷《怒云之上》早日定档，忙得热火朝天！
　　那钟情本人这时在做什么呢？
　　他的微博只有一条自动的生日动态提醒，转评赞数据半天的功夫就过了百万。伴随着他登陆微博的功夫，IP显示得到了刷新：钟情本人并不在B市，而是在距离B市不到200公里的滑雪胜地K市！
　　与此同时，有一部分网友发现了巧合——
　　小燕老师，你怎么也在K市啊？
　　“什么意思啊？都在K市？”
　　“排查大队速速行动，快看还有谁也在K市！”
　　“呃，晚了就是说，某区已经有人爆路透了……”
　　“草，真的在一起滑雪吗？”
　　“网友亲眼目睹的，还和小燕打了声招呼。”
　　“QAQ是吗！我现在去还来得及吗？”
　　“人家早就滑完了……”
　　偶遇钟情和燕绥的幸运路人仅凭一眼、一句话，文思如泉涌，写了篇千字小作文！她从自己买票前往K市开始说，一路说到「小燕和我说话了，他声音好好听」、「原来我错过的那个背影是钟老师，帅得我差点一头栽雪里」，「我现在一闭眼，满脑子都是他们俩的身影」，一晚上过去了，整个人仍然激动到平复不下来！
　　下面都是羡慕她的粉丝，甚至还有求着她再多想想当时的细节。
　　“还有什么细节？小燕腿细算么？”
　　吃瓜群众：叫幸运路人这么一插科打诨，吃瓜群众隐隐约约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重点，但那一点思路跑得太快了，以至于明明在脑袋里一闪而过，却没能抓住。
　　K市，正式满三十岁的寿星钟情，他和男朋友痛痛快快滑了雪，泡了温泉，吹了蜡烛，吃了蛋糕，整个人飘飘然，美得找不着北！
　　“过生日就是好呀！”
　　这一刻，钟老师倒是没有年龄焦虑了。
　　他甚至已经开始展望燕绥的生日，“等你生日时我们去哪儿？要不这回听我的吧，保管给绥绥安排得妥妥当当！”
　　燕绥只有一个要求：“别发奇奇怪怪的东西就行。”
　　在K市待了一天一夜的二人庆祝完了生日，回了B市，正当兴头的钟情发现了有人跟车，但他自觉「一切正常」，简单和蒋磬报备了一句，没太在意。谁曾想，为了流量狗仔真的把拍到的小视频曝光了出来！
　　“好奇怪，不确定，再看一眼！”
　　“给朋友庆生不是很正常吗？哪里奇怪啦？”
　　“钟老师就是喜欢搂肩膀，捏后颈啊！”
　　“换个人这不得嗑疯？真的没人吃这一对吗？”
　　“不是，这能吃吗？”
　　“又没毒，为什么不能吃啊……”
　　吃瓜群众犹犹豫豫，双方后援会和野生后援会默认「正常交际」均不发言，就算被人扒出钟情拍摄《通天塔》期间燕绥探班了五六次，心里觉得怪怪的双方粉丝还是一口咬定「兄弟情深」，那不然还能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