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为了不让人注意到他,贺昀戚不再穿女装出门,他换上了男生的衣服,越宽松越好,戴上了厚重的眼镜,留起了厚重的刘海,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出门前一定要打扮自己。他不再喜欢家人夸他美,夸他漂亮。他刻意打扮邋遢,只为了隐藏真实的自己。
为了能更符合大众对男孩子的要求,贺昀戚藏起了他喜欢的手工作业,开始练习投篮,坚持跑步,开始干那些“男孩子就该干”的事情。面对父母的担心,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只是长大了。长大了就不喜欢了。”
到底是长大了就不喜欢了,还是长大了就不得不不喜欢了,只有他本人自己最清楚。
贺昀戚很有天赋,学什么都能很快上手,即使起步晚,身体条件比不过其他人,没过多久也能在球场占一席之地,和比他高出一个头,强壮不知道多少倍的男人打球。
上初中到了新的环境,接触到了新的人,新学校的大家并不不认识家里是黑帮,喜欢穿女装的贺昀戚,他们知道的那个贺昀戚成绩很好,运动也很好,就是不爱说话,也不喜欢和人过多来往。
班上同学对他最多的评价就是,成绩挺好,就是有点无趣。
初中三年,不被人记忆的贺昀戚过得很轻松。
晒了三年的太阳,他终于把肤色晒成了和其他人一样的小麦色。
大家看向他的眼神不再有嫌恶和嘲笑,他们只会佩服地说一句:“贺昀戚挺厉害的啊,天天打球,成绩还这么好。”
没有人关注他的穿着打扮,也没有人留意他的言行举止,这似乎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可看着镜子里完全陌生的自己,贺昀戚忍不住问,这个人还是他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贺昀戚又开始不喜欢这个刻意想要合群的自己,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排斥任何人的示好。在他看来,那些人想要结交认识的人,是他装出来的那个贺昀戚,而不是真实的自己。等哪天发现了他真实的一面,历史又将重新上演。
初三的最后一个月,班上的同学都发现了贺昀戚的状态不太对劲,但也没人敢去问。
中考没发挥好,最擅长的数学空了大半张卷子,贺昀戚没能照预定计划的那样考进渝中的理科重点班,勉强进了渝中吊车尾的班级。
他有点失落,但更多是迷茫。他看不透自己想要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应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每天过得行尸走肉,但还是按部就班扮演着好学生的角色。
只有成绩这块,他还做着自己。
就在贺昀戚以为自己的高中生活会和初中一样,普普通通地度过。
两个男生一前一后走进了教室,并默契地坐在了他的后排。
贺昀戚表示并不想听两人的一见如故,但还是记住了两人的名字。
他们一个叫傅金元,一个叫池年。
名字长的那个是个傻子,短的那个也好不到哪里去。
从见面的第一天,贺昀戚就给坐在他后座的那两人打上了傻子的标签。
起初,他觉得这两人不过就是班上成绩最差的那批人,整天就知道玩,没什么特别的,和成绩优秀的自己并不会有太多交集。
直到他在打工的地方遇见了两人。
初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贺昀戚意外知道了男仆咖啡屋的存在。店里的服务员清一色男生,并且他们和自己一样,都喜欢女装。
去过一次,贺昀戚便开始念念不忘,他喜欢和店里的人交谈,在他们面前,他完全不需要伪装自己,也不需要装作不在乎,他喜欢什么可以直白地说出来,没有人会嘲笑他,更没有人会说喜欢女装的他是个娘炮。
和店长混熟了以后,贺昀戚便决定在咖啡店里打工赚点零花钱,他想着反正这里离学校远,店面也比较隐秘,再加上装扮还会化妆,他不大可不必担心撞见熟人,和同道中人在一起的同时还能满足他的兴趣,何乐而不为?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工作几天,那两个令他头疼一辈子的家伙就不知怎么找上门来了。
在和傅金元面面相觑的一瞬间,贺昀戚知道自己的高中生涯完蛋了,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傅金元并没有嘲笑他穿女装,反而主动拉他做起了游戏,尽管每次都被自己虐得鬼哭狼嚎。那是贺昀戚从未有过的体验,他从未想过他有一天能穿着女装和班上的同学正常交谈。对方不仅没有嘲笑他,甚至当做理所当然。
两个小时,转眼即逝,贺昀戚惊讶地发现原来时间可以走得这么快。就在他以为两人就这样离开了,没想到傅金元却突然转过头,开口问他怎么还不换衣服,说要送他回去。
贺昀戚承认他其实没那么讨厌傅金元,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忍不住想和对方吵架,对方说什么,他都想接上两句。
在游戏里遇见傅金元并非他本意,他玩那款游戏很久了,谁能想到受了情伤的傅金元突然也开始玩。在听到后排两人讨论游戏的时候,贺昀戚也隐隐感觉到不对,然后他登录游戏一看,每天准时对他表白的那个人ID不是傅金元还能是谁?但他似乎误会了自己的性别,他虽然捏了个女号,但帮里的人都知道他是男生,只有傅金元,无论暗示多少次,都还是一头扎进来,非要追求他,还要加他的联系方式。
贺昀戚心想,这世界除了傅金元,应该找不出第二个比他还傻的人了。
但就是这样的人,在他受伤的时候,却愿意昼夜照顾他。每次他说什么,傅金元虽然骂骂咧咧,嫌他事多,但还是会按他的要求去做。
甚至还能接受他的喜好。
那天在医院,傅金元的裤子破了,贺昀戚只是随口告知了他一声。
没想到傅金元想也没想就直接问他,会不会缝裤子,会缝的话,帮自己缝一下,不然等会儿去食堂打饭被其他人看见了太丢人。
也不知道这人从哪里找来的针线,贺昀戚鬼使神差真就一针一线帮他缝了起来。
许久没再做针线活,但肌肉是不会骗人的。贺昀戚对自己的作品还挺满意。
傅金元拿着完全看不出痕迹的裤子直夸他手艺好,说:“贺昀戚,还真没看出来啊,居然还是个做针线活的好手,从哪儿学的啊?”
听到傅金元的话,贺昀戚像是中邪了一样,故意地说了一句,“我以前经常自己做小裙子,所以会点简单的针线。”说完,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傅金元的反应。
“对哦。”傅金元穿裤子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仔细想了想,然后咧开嘴,浅笑了起来,“上次你在咖啡厅穿的那件还挺好看,也是你自己做的吗?”
那一刻,贺昀戚好想明白了什么叫做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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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们!你们都不爱我了吗!
第43章
127.
贺昀戚话还没说完,七班后排就响起了一声巨响。
众人纷纷往后看,原来是池年从凳子上摔下去了。
没曾想,池年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掐住他好兄弟傅金元的脖子,讨要说法:“傅金元,你给我解释解释!学委是怎么知道呢!不是说好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的吗?!怎么现在谁都知道了!你还拿我当好兄弟吗!你个大漏勺!”
“年!年......唔......”傅金元有心想解释,但奈何池年手劲太大,他使劲动嘴,但却发不出声。
最后还是贺昀戚见傅金元脸涨得通红,站出来打圆场,解释道:“和傅金元没关系。你先松开他。”
傅金元为了保命,也赶紧疯狂眨眼睛,示意池年快松手。
池年将信将疑松了手,皱着眉问:“真的?那你怎么知道的?”
作为旁观者的贺昀戚好笑地看了一眼池年,随即从书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递给他:“你自己照照镜子。”
池年摸不着头脑地接过镜子照了照,没在脸上看到什么会令人发笑的东西,他转过头问傅金元,终于喘过气来的傅金元捧起池年的脸认真端详了一番,然后做出评价:“年,你是不是最近吃得太好,长胖了?”
“滚!”池年打掉傅金元的手,把镜子物归原主,“学委,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告诉我吧。你要是不告诉我,我今天就揍死傅金元。”
傅金元一听这话就慌了:“和我什么关系啊!又不是我告诉他的。年,你可不能这样对待你的好兄弟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学委不喜欢我,你这样说,不就是变相给他递刀子吗!?这也太不厚道了。”
“行了。”看着后排的这一对你来我往的活宝,贺昀戚顿感无语,他到底是哪只眼睛瞎了才会觉得两人比较特别。“真不是傅金元泄的秘。傅金元也没有告诉宋橘明。倒是你,池年。你刚刚照镜子没发现吗?”
池年:“发现什么?”
贺昀戚动了动手指,把池年招了过来,压低嗓音,笑道:“你都把你喜欢宋橘明几个字写在脸上了,怎么能怪被别人发现呢?”
池年最是听不得喜欢这两个字,顿时后背一激灵,胳膊也起了鸡皮疙瘩,脸更是羞得发红,连连后退,捂着嘴巴气愤地说不出话。
虽然没听到贺昀戚到底和池年说了什么,但为了防止再次出现摔倒事件,傅金元富有远见地提前撤走了凳子,然后继续困惑地看着反应迥异的两人。
1,2,3。
池年的尴尬三秒的缓冲时间结束,傅金元便看见池年怒气冲天地指着贺昀戚大喊道:“贺!昀!戚!你!丫!放!屁!”
这本不过是池年恼羞成怒的无谓挣扎,但由于两人的动静弄得太大,招来了全班同学的注意。大家一看见池年捂着鼻子,一边尴尬往后退,一边指着学委大喊大叫,虽没闻着味,也没听着响,但坐在两人四周的同学还是像真闻着了惊天臭屁一样,纷纷化作鸟兽四散,只剩下了脸黑,但身残根本无法移动的贺昀戚和仍然是一脸懵逼的傅金元在原地。
而傅金元这个天生没有眼力见的呆子还笑呵呵地问贺昀戚:“老贺,你放屁了啊?我怎么没闻着味呢?”
128.
闹了这么一出笑话,下午的那两节课,池年如坐针毡,心虚地盯着贺昀戚格外挺拔的背影,猜想着对方会如何报复他。
给老师打小报告,让他被叫家长?还是扣他分,罚他下个月扫厕所?或者将他踢出学习小组,只辅导傅金元和体委,让他成绩全班垫底?
池年摇了摇头,果然还是最后一种办法比较恶毒。因为他绝对无法接受傅金元的脑子比他的要好用这一点。
怀着这种念头,池年心惊胆战地静候贺昀戚的下一步动作,但直到放学,对方都一直坐在座位上没有挪动过一米的距离。
总不能就这样算了吧?学委哪有这么温柔。
池年仍是不放心,死死地盯着贺昀戚的一举一动,在看到他要转过来的时候,立马警惕了起来:“我警告你啊,你可打不过我的啊。”
然而贺昀戚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回头也只是为了叫醒某个心大到睡了一下午的猪。
“傅金元,赶紧醒醒。”
梦里马上要到嘴的披萨插上翅膀飞了,被强行摇醒的傅金元既生气又委屈,他想看看是哪个不识好歹的人竟然敢扰他美梦,结果一睁眼就看见了贺昀戚那张漂亮但很臭的脸,再大的起床气也没了发作的地方。
贺昀戚:“放学了。”
傅金元看了眼时间,慢半拍反应过来,然后火速开始收拾书包。
池年不解:“今天老师没布置作业啊?你装这么多书回去干什么?你要偷偷学习啊?”
“怎么可能。是贺昀戚要看的。”他放学后又不学习,他收拾的是贺昀戚的书包。
傅金元把收拾好的书包伺候着贺昀戚背好,然后背过身,在他面前蹲下:“走吧,走吧,赶紧回医院。昨天动作慢了点就差点被你爹抓住,我可不想再做噩梦了。”
“你俩偷偷摸摸在医院干什么?”池年问。
“没什么啊,他看他的书,我玩我的手机。”傅金元背起贺昀戚轻轻抬了一下,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幸好贺昀戚体重轻,不然背不了几天,腰该折了。“不然还能干什么?”
池年却表示了质疑:“不对,有猫腻。这可不是你傅金元的行事作风。”要知道,他去医院送作业的那段时间,两人凡是同框必是争吵,没有一次例外,但从回学校开始,池年发现,两人之间的氛围就不一样了,有一种摸不清道不明的默契,两人偶尔对上视线,还会相视一笑,就像是肩负共同秘密,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样,十分可疑。
果然是他的好兄弟,一眼就看穿他在说谎了。虽然贺昀戚特意交代过两人做的事不能告诉其他人,但池年是他的好兄弟,如果是告诉池年,应该没关系。
傅金元想清楚后,小声说:“嘘——其实,我最近和老贺在医院一起玩游戏。”说罢,还安抚性地拍了拍贺昀戚的大腿,让他别生气。
傅金元自以为自己已经解释地够清楚了,没想到池年听完,反而更加生气了。
“我就说你小子以前一口一个贺昀戚,现在居然开始喊老贺了,喊得这么亲密,肯定有鬼。果不其然!你俩绝对在背着我偷偷学习!还骗我说打游戏!傅金元,你太不够义气了!还有学委,咱们可都是一个学习小组的,如果我成绩落下了,咱们组照样要垫底,你不能偏心,只给傅金元开小灶啊!”
没想到池年居然对他和贺昀戚误会这么深,傅金元着急解释,却被身上的贺昀戚捂住了嘴,勒住脖子,故意挑衅地说:“对,我们是在一起偷偷学习,怎么,你也想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