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瓜,人之本性。
天文社本来约在周六聚会,但周六有几个班也有聚会,社长为了协调时间,干脆把聚会时间挪到周五,社员们纷纷响应,准时准点到了天鹅酒店。
直到吃饭时,社员们之间虽然有一些生疏,但气氛还算和谐,接下来大家去顶楼包厢唱歌,唱歌中途,喝多了酒,有个男生借着大冒险的机会,跟喜欢的女孩表白了。
女生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但对男生实在无感,于是认真礼貌的拒绝,没曾想那男生居然扑哧一乐,说些“我就是随便找个女生完成大冒险而已,你也太认真了吧”“你想多了,我其实也不喜欢你”“抱歉啊,是不是让你误会了,哈哈”云云的话。
叶然仅是看群里社员们的复述,已经感到生气。
那被表白的女生气红了眼,男生却还大咧咧的让大家继续玩。
社团里的女生们直接出言怼他,明嘲暗讽、阴阳怪气,有性子直一点的女生,更是指着他的鼻子骂,女生们拧成一股绳,男生那边也觉得尴尬,老实围观着。
结果那男生被骂出了火气,掀桌子就要打人,事情顿时闹大,包厢里二十几个人又是劝架又是讲和,半个小时后,才将将结束。
事情还没完,当晚有女生把这件事发表白墙投稿,虽是匿名,但天文社大家心知肚明,那男生看见了,直接截图到群里问是谁发的。
女生们本就憋屈的一肚子火,不服就干,直接在群里跟他骂起来。
叶然看见的副社长的话,就是在骂战升级,从争论变成辱骂时发出的。
【副社-关苒】:行了,都别骂了,蒋旭,这事儿到底是谁的错你不知道?
【蒋旭】:得了,我也懒得跟你们这群娘们说话,我直接退社好吧?都说了我那是喝上头了犯浑,没完没了了还,你们女人就是事儿多
【成员A】:哦,现在就是喝上头了犯浑,你以后喝醉了杀人也跟法院这么说去,就说你喝醉了就是这□□样,平时孬久了现在爆发了
【蒋旭】:***,傻逼
【成员B】:嘿,现在就急了,刚才不是挺横,你赶紧滚吧,天文社怎么有你这种表个白被拒绝就耍浑的脑残
【蒋旭】:你在狗叫什么,用的着你说话
【安媛】:蒋旭,那我配说吗?你这种男人真令人恶心,我一想到你居然跟我表白过,我就恨不得进庙里去晦气
【蒋旭】:哦,你也想太多了吧,我说了我他妈根本不喜欢你,别他妈自以为是,就你这种丑女,我能看上你才有鬼了
【安媛】:你这种烂人别来祸害女生了,回你妈肚子里回炉重造吧
……
叶然看的眉心紧蹙,群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骂战。
他耳畔忽然感觉到一股温热的鼻息,沈时不知什么时候行了,垂着眼皮,下颌轻轻搭在他肩上,搂紧了他,低眼看过来,带着些刚睡醒的倦怠问:“怎么了?”
“哦,聚会出事了,”叶然简单的复述了一遍,愤愤不平:“这个蒋旭真是……”
沈时不怎么关心其他人的事,只安静的听他说话,顺便问:“不是明天聚会?”
“提前了一天,”叶然回答着,看了眼墙上的钟表:“九点了,咱们也出去吃饭吧。”
两人从昨晚到现在,只吃了两顿饭,都不是饭点吃的。
沈时点头,翻身下床。
他随意套上灰色卫裤,两条松紧带系了个扣,上身套了件黑卫衣,修长的手拿起另一套小了一号的同款衣服,抬起眼皮,看了眼还在吃瓜的叶然,耐心的等着他。
叶然毕竟没去参加聚会,不适合发表言论。
看事情快以蒋旭退社、道歉结束,他心满意足的放下手机,套好衣服,顶着一头乱发下床穿鞋。
沈时去浴室拿了梳子出来,给他梳顺了头发。
叶然神情严肃的让他蹲下来,也给他梳了梳头发。
两个人肩并肩,一前一后出了酒店,不知是不是错觉,从大厅离开时,那酒店经理很热情的迎上来,非常礼貌的问他们酒店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
叶然眼神不自然的移开,心想浴缸太小了算不算要改进的点。
沈时倒是冷冷淡淡的扫过去一眼,说了句不用,直接牵着他的手,离开。
两人在路边找了个小饭馆。
小饭馆人正多,电视里播着偶像剧,气氛十分轻松。
叶然点了碗清汤面,边吃边跟沈时聊天,面的雾气氤氲了他的眉眼,他唇红齿白,笑起来的样子和身后的万家灯火融合,莫名其妙被沈时捏了下脸,又茫然又困惑。
酒足饭饱,两个人没有直接回酒店,而是慢悠悠的乘着夜色,在路边散步。
人行道上常青树抽条,叶片新生,嫩绿的颜色昭示着春天的到来。
有不少小情侣、一家三口、朋友们和他们一样,在路上闲逛,路两边的店铺招牌大亮,卖的都是些小玩意,什么精品店、复印店、水果店。
处处充满生活气息。
不远处是中心花园的春湖。
春湖很大,湖面上还有游船,点着花灯,灯光倒映在湖水里,如无数绰绰的亮片,栏杆外不少大人小孩聊着天,边赏景、边热热闹闹的说话。
叶然走了两步,眼睛一亮,忽然使坏,跳到沈时背上。
沈时迅速撑起他,也不慌乱,反而不紧不慢的背着他往湖边走,叶然抱着他的脖颈,柔软微凉的脸颊和他贴贴,笑弯了眼睛:“冲呀!”
沈时随之跑起来,气息不变,语气里却满是笑意:“冲到哪?”
湖边湿润的风拂面而来。
叶然舒舒服服的趴在他背上,“冲到湖边!”
“遵命。”沈时道。
知道他脸皮薄,沈时虽然跑动着,却很细心的找了个路灯找不到的暗处,旁边满是甜蜜的小情侣,男男女女都有,他们俩外形出众、又是这样亲密的姿势,年轻人们见多识广,只抿唇悄悄笑了笑,没有过多的看过来。
叶然逐渐有点不好意思了,要从沈时身上下来。
沈时的声音随着湖风悠悠响起:“要不要划船?”
叶然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了,他看看春湖上的花船,一艘花船上差不多有二十个人,小孩子们挥舞着花灯,高高兴兴的,笑容灿烂。
叶然摇头:“不去了吧,人好多。”
“好,”沈时看了眼湖畔,确定所有船都满员了后,收回视线,“什么时候想玩了我们再来。”
“不了,这边离学校好远。”
春湖在城市偏南,再远一点,就是温泉旅馆了。
这一片商业发达,娱乐休闲产业同样发达,除了花园、温泉、农家乐、游乐园,还有几个马场和聚会别墅群。
和叶家天各一方,一个在南,一个正好在北。
沈时不怎么在意:“下次挑个小长假,带你来玩一圈。”
叶然抿唇笑着,没说话,只偏过头,在黑暗中,很轻的亲了下他的侧脸。
沈时眉梢微动,黑沉沉的眼里满是笑意,低声哄他:“再亲一个。”
大庭广众之下,叶然不敢再来第二次,声音很小:“回去亲。”
沈时:“回去亲两个。”
“嗯?不要。”
“那亲三个。”
叶然在风中侧过脸,头发被吹得细乱,忍着笑去捂他的嘴,“不要。”
沈时偏过头,低额,由着他捂。
叶然掌心碰上他薄唇的瞬间,“嘬”的一声,他亲了亲叶然的掌心,眉眼温和藏笑。
叶然耳朵顿红,做贼心虚的看了看周围的人,“好了,抵消了。”
“怎么抵消了?”沈时撩起眼皮看他。
“你亲一下,我亲一下,抵消了。”叶然说。
“哦,”沈时语气不紧不慢的,忽然又低下头,亲了下他的掌心:“欠我一次。”
叶然下意识收回手,懵了懵,开始小声的笑。
沈时也笑着侧过头,轻轻蹭了下他的脸颊:“笑什么?”
“不知道。”叶然停不下来的闷声笑,嘴唇压在他肩膀上,眉眼弯弯。
沈时还要和他说话,下一秒,周围骤然响起人群的惊呼。
“哇——”
两人不约而同地循声看去,春湖上,数以千计无人机缓缓升空,在万众瞩目中,组合成一个花瓣的图案。
人声鼎沸,大家都意识到了什么,惊喜不已的抬头看着,湖面灯光粼粼,花船环绕,孩子们清脆的笑声隐隐传来。
接下来,是一场无人机秀。
无人机从花瓣变换成一箭穿心,再变换成一只带着白纱手套的、纤细的手,一只戒指以不快不慢的速度缓缓戴进无名指上,很快,无人机组合成一句话——
【娜娜,嫁给我】
“喔——”湖边有上道的年轻人们已经懂了,这个娜娜肯定就在人群中:“娜娜,你对象在跟你求婚!”
“这求婚真是财大气粗。”
“好漂亮……这一场下来多少钱?”
“按无人机数量和转场图案算,一场下来应该80万。”
“这么贵?!!!”
“有些人8万的彩礼拿不出,有些人80万的求婚说搞就搞,人与人果然是不同的,呜。”
叶然从沈时背上跳下来,仰着头,闪烁的无人机灯光从他脸上一晃而过,他眼睛细长潋滟,晕着浅浅的灯光,睫羽浓密,红软的嘴唇露着笑,生动漂亮的如同一幅画。
沈时忍不住俯身,亲了亲他的眼睛。
叶然一愣,眼睛顿时睁的溜圆,确认别人都在看无人机,没有人注意他们后,紧绷的后背才松缓下来,对他道:“过年的时候,我们家那边也有无人机求婚。”
“好看吗?”沈时问。
“嗯,”叶然不好意思的点头,“我还去捡喜糖了。”
他只捡了几颗,安瑜跟一群小孩在无人机群里哄抢,凭一己之力成为别墅区第一。
一旁有一对小情侣在说话:“有钱人眼里的80万怎么跟一百两百一样。”
“当然了,你看见那边的房子没,”春湖不远处有一片小区群,也是京城最贵的小区群之一,往外看就能看见春湖景色和中心公园,闹中取静,住的人非富即贵:“那里的房子千万起步,几十万在他们眼里不就是几百吗。”
女生羡慕的笑了:“那咱们努努力,以后买上几套。”
“好,我直接买一栋给你。”男生也开着玩笑。
“这就开始画大饼了?”女生问。
男生道:“不是,这叫展望未来。”
叶然没听见两人的对话,他很期待的盯着无人机,想知道接下来会不会还有表演,沈时却若有所思地抬起眼皮,看了眼远处伫立于云雾中的小区。
无人机表演很快结束,两个人尽兴而归。
手牵着手,晃悠悠的走在马路边,不时说两句话。
回到酒店已经十一点多了。
叶然洗完澡,自然的窝进沈时怀里,床头开着昏黄的灯光,晕染着这一小片的天地。
被子里满是洋甘菊的清香,叶然头发刚吹干,散着柠檬香,沈时依旧没穿上衣,上身覆着薄薄一层肌肉,线条流畅,温热结实,叶然倚在上面,和他一起看最近大火的某部谍战片。
平板上枪林弹雨,战况胶着。
叶然紧张的呼吸都放的很轻,沈时漫不经心的看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他的腰,淡淡垂下眼,有了决定。
*
此时此刻,上海。
某国际酒店,一楼大厅飘荡着华尔兹的乐曲,宾客往来、觥筹交错。
沈寒清身边跟着特助,特助谨慎的和他介绍着几个合作人的资料。
他嗯了声,没什么表情。
沈母已经找到了相熟的朋友,几个贵妇人妆容精致,轻声细语的聊着天。
特助正要说话,忽然发现他表情松缓了些,身价过亿的大老板拿着红酒,主动上前几步,叫道:“怀山。”
特助看过去,只看见一个神情严肃刻板,穿着西装,却不掩年轻时英俊模样的中年人。
叶怀山闻言转头,看见是他后,神情也松了些,两个老友多年未见,却因为一场合作案重逢,前几天晚上小聚了一把,将这些年的经历尽数聊了聊后,沈寒清才得知,叶母居然已经去世了。
叶氏夫妇和沈氏夫妇年轻时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
四人因为一些原因,大学时关系很好,只是那个年代不同于现在,通讯落后,毕业前大家说了说各自的规划,给了地址,但在时代变迁、搬家易地的过程中,渐渐没了音讯。
沈母在得知叶母已经去世的消息后,在家里哭了整整一晚,疲惫的表示近期要去一趟京城,看看叶母。
叶怀山走向沈寒清,笑了下:“大忙人也来参加这种晚宴?”
“有几个合作商在这,”沈寒清拍拍他的肩膀:“一会儿结束了去喝两杯。”
“好,我明天还要去谈合同,今天就少喝点。”
沈寒清无奈的摇摇头:“你也该休息休息了。”
叶怀山没有多说:“有机会再说吧。”
公司和叶然是叶母留给他最后的念想了,他没有任何余力,再去兼顾其他。
想到叶然,叶怀山顿了顿,问:“我记得你孩子也在北京上学。”
谈到孩子,沈寒清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消失,他嘴唇抿直,嗯了声:“在京大念书,读的金融系,臭小子脾气倔的很,几年了,没说过一句软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