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下意识去看茶几上的相框。
几秒后,叶然侧耳细听,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径直朝大门走来,这种走路的脚步声……
叶然神情顿僵,惊到极致,连任何反应都做不出来,只能艰涩的、一字一句地说:
“我爸回来了。”
第52章 “同居”①
叶父疲惫的进了家门, 广东那边的合作商因为一些原因推迟了交货期限,这两天他都忙着处理这件事,好在现在事情完美解决。
已经快中午, 家里一片寂静。
叶然应该是出去吃饭了。
叶父这样想着,推开门的同时, 却看见了正好从楼上下来的叶然。
叶然看起来有些着急, 头发凌乱、呼吸急促,看见他后才慢下速度, 问道:“爸,你回来了?”
“嗯,吃饭了没?”
叶然道:“还没。”
“那我做饭。”
他低头换上拖鞋, 换鞋时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鞋柜似乎乱了许多, 但接连几天精力消耗,让他的反应变得迟钝了许多。
他没多想,挽起袖子,走进厨房。
叶家父子都会做饭, 叶母却不会,早几年叶父除了教课,便是在家里研究厨艺, 后来叶母去世,他便没了这种闲情。
叶然僵硬的下着楼,下楼前又不安的回头看了眼。
二楼走廊一片安静。
卧室房门也紧闭着, 看不出丝毫异样。
“然然?”楼下, 叶父叫他。
叶然回过神, 连忙应道:“来了。”
他也走进厨房, 心情却很紧张, 做什么都有些手忙脚乱。
叶父看他一眼,张了张嘴,咽下本来要说的话:“……你去把丝瓜削了。”
“好。”叶然点头。
他找到削皮刀,熟练的削起胡萝卜和丝瓜。
“砰砰砰”。
菜刀飞快切着鸡肉,叶父拧着眉,几秒后,渐渐愧疚起来。
这几天他一直不在家,叶然估计是难受了。
不然不会表现得这么奇怪。
很早的时候起,他便不知道该怎么独自面对叶然,叶然打小便安静听话,在叶母的教导下懂礼貌、讲文明,他同样疼爱这个独子,但却不知道怎么与他交流。
叶母在时还好,她温柔聪慧,是维系父子感情的桥梁,可她离世后,叶家便只剩下沉默寡言的他,和愈发安静的叶然。
叶父当了那么多年老师,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学习和反省。
他知道自己在家庭关系上的疏漏,也知道叶然和他并不亲密,但一直不得其法,直到今天,从叶然脸上确确实实看出几分烦乱后,他才终于下定决心,决定剩下几天都不走了,好好的陪一陪叶然。
一顿午饭做的不急不缓。
煲饭时叶父发现叶然倒了四大碗米,动作一顿,提醒他:“米饭蒸多了,下次少蒸点。”
叶然不敢看他,声音很轻:“……好。”
他继续淘米,心里却想着藏在卧室里的沈时,越发感到些头疼。
……四大碗米饭,应该够了吧。
午饭时,叶然打算速战速决。
不曾想叶父今天忽然打开了话匣子,在餐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他在学校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叶然心虚的差点以为他什么都知道了,好半天才磕磕巴巴的回答他。
叶父眼神更加复杂,看着闷头吃饭的叶然。
……看来他确实太少和叶然交流了。
平日里半个小时就能结束的午饭,今天拖拖拉拉的一直吃到十二点半。
叶父负责做饭,那么负责洗碗的就是叶然。
看着叶父独自一人上楼,叶然头皮一麻,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紧张的甚至屏住了呼吸,几秒后,才头也不敢抬的迅速走进厨房,洗好碗筷,小心翼翼地盛饭。
叶父中午有午睡的习惯。
叶然上楼前特意谨慎的观察了下书房的情况,确定书房没人,才推开卧室房门。
……
卧室里没开灯。
窗帘也半拉着,从缝隙里透进暗淡的天光。
沈时懒洋洋地躺在床边的懒人沙发上,拿着手机,微垂着眼,气质散漫而平静,丝毫没有被‘金屋藏娇’的不满和紧张。
听见门开的声音,他缓缓抬起眸,目光落到叶然手里的饭菜上,若有若无的勾起些笑:“主人。”
“欢迎回家。”
叶然身子一颤,手里的饭险些直接撒了。
他被这句低低沉沉的主人叫的窘迫不安,懵了好几秒,耳廓瞬间变得通红:“……别瞎说。”
他赤着脚,踩在灰鼠皮地毯上,脚面清瘦白皙,青筋可见。
沈时目光低垂着,又漫不经心的收回。
叶然快步走到床边,拉上窗帘,打开床头灯。
室内被昏黄的灯光晕染,气氛温馨。
光线并不明亮,只照亮了床边这小片天地。
沈时干脆坐到地毯上,叶然捞过来一个坐垫,坐到他身前,把满满一碗饭给他,有虾有肉还有素菜,菜都冒着热气,应该是回锅又热了一遍。
“抱歉,丝瓜汤里面没有丝瓜和鸡蛋了,我就没有给你盛,”叶然歉疚的看着沈时,小声的说:“晚上你想吃什么?晚上我做饭。”
沈时没接过饭菜,只撩起眼皮,黑沉沉的眸子定在他脸上,示意他:“什么都吃。”
叶然耳廓越红,甚至蔓延到颈侧。
他像是明白过来,小声的催促他:“……沈时!”
沈时依旧一动不动。
叶然深吸一口气,细长柔软的眼睛像洇着水光,半晌,才挑出油闷大虾喂给他。
沈时顺从的吃下,眼里笑意越浓,语气却难以捉摸,不轻不重的道:“谢谢主人。”
叶然:“……”
叶然手指颤了颤,连筷子都拿不稳,“你闭嘴,吃饭。”
见他确实羞恼的要撂下碗,沈时见好就收,接下来的喂饭变得很轻松,到最后沈时接过碗,喂了他两块虾。
叶父做油闷大虾乃是一绝,为了方便,在楼下时他便戴着手套把剩下的虾壳虾头都剥掉了,让沈时吃起来更方便。
如今贪馋的从沈时碗里吃了两块虾肉,叶然有点不好意思,在沈时又喂过来时,摇摇头:“我不吃了。”
碗里剩下的是胡萝卜炒肉丝、素炒青菜,很家常的两道菜。
沈时吃饭规矩,看得出来从小便家教严格,即便没有桌子,脊背也挺得笔直,筷子和碗几乎没有碰撞声,迅速却不显仓促的吃完饭,他收拾好自己,放下碗,对上了叶然亮晶晶的眼睛。
“哇,”叶然完全被蛊住了,“你好厉害。”
沈时失笑,吃个饭有什么厉害的。
墙壁上的时钟指向一点。
沈时若有所思:“你是不是该睡觉了?”
叶然有着十分规律的生物钟,中午必须睡午觉,不睡的话下午会犯困,没精打采。
叶然回过神,看了眼时钟,刻意压下的困意席卷而来。
他打了个哈欠,拿起碗筷,哒哒哒跑下楼:“我先去洗碗,一会儿上来睡觉。”
沈时下意识起身跟着他:“怎么不穿鞋?”
叶然这才发现自己赤着脚,叶家地面上到处都有灰鼠皮地毯,虽然难打理,但很舒服,他拐了个弯,踩上拖鞋,握着门把手担忧的嘱咐他:“嘘……我马上回来。”
沈时挑眉,漆黑的瞳仁动了动,映出叶然紧张的脸。
他温和的,看上去顺从极了:“那你快点回来,我等你。”
叶然立刻点头,马不停蹄的跑下楼。
……
再回来,床头灯已经熄灭了。
叶然放轻脚步,走到床边时忽然被沈时拉住手腕,沈时力道很大,他下意识随着这股力道俯身,直到指尖不经意碰到一片温热紧实的肌肉,他才陡然一僵,颤着声音,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
“你……沈、沈时?”
床褥上的男人声音轻懒,低低沉沉的,有些不明显的倦意,“我衣服脏了。”
叶然即将出口的话顿时咽回去。
“……哦,”他在黑暗里窘迫的舔了舔唇:“那我给你找衣服。”
握着手腕的力道顿时加大。
沈时淡淡道:“睡醒再说。”
下一秒,天旋地转。
叶然倒到柔软的大床上,他仿佛陷入了棉花团,困意瞬间蔓延,在沈时漫不经心的镇压下,被迫靠在他怀里,被这股全然不同于自己的强悍气息包围着,慢慢入睡。
……
这一觉两人直接睡到了下午四点。
醒来时,屋里一片黑暗。
叶然眼神茫然,好半天才聚焦到一个点,感知缓慢回归。
他仿佛被什么东西桎梏着,腰上搭着一条结实有力的小臂,脖颈也传来温热轻缓地呼吸,他艰难地转过头,埋在颈窝的男人随之动了动,搭在他腰上的大掌轻轻拍了拍他,像在安抚。
被窝里温度正好,叶然身上却热出了汗。
细细密密的,让他心跳都变得急促。
这不是他第一次和沈时同床共枕,但这是他和沈时确定关系后,第一次一起睡。
他小心翼翼地翻过身,从沈时怀里出来。
简单的几个动作却险些让他的心脏跳出来,呼吸也越发凌乱。
他坐到床边,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间。
四点二十二分。
沈时还在睡。
这一趟从新西兰飞回来,他应该没有真正的好好休息过,中午吃饭时即便表现得再慢条斯理,叶然也能看出他的疲惫和饥饿。
他的心好像软成了一滩水。
几秒后,他俯下身,呼吸刻意放的很轻,亲了亲沈时的唇瓣。
沈时没有任何反应。
叶然稍稍松了口气,抬手拨了拨沈时的头发。
想到要下楼做饭的事,他没再耽误,轻手轻脚地离开。
黑暗中,半张脸陷在被褥中的男人勾了勾唇,笑意浅淡,暗淡的光线穿过窗帘的缝隙,掠过他高挺的眉弓和深邃的眼窝。
他含着不知名的笑,散漫的继续补眠。
*
晚饭叶然准备做玉米排骨汤,和咖喱鸡肉饭。
烫要早一点炖上,叶家准时六点开饭,炖一个小时,也差不离。
下楼时叶然才发现叶父居然已经在楼下,正看着财经新闻,和合作伙伴打电话。
“嗯,我知道,这次机会十分难得,和海城的臻鼎公司合作……我和他们的经理曾经合作过,背景和诚信度方面我们完全不用担心,过阵子我会亲自去海城。”
“是,听说他们董事去新西兰度假了……这不影响我们的合作,等我回去再说。”
叶父放下手机,看着在厨房忙碌的叶然,想了想,他也走进厨房,用这种方式和叶然聊天。
“我应该初十左右走,这几天都会在家,你想去哪玩吗?”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叶然的表情。
“嗯?”叶然愣了下,惊讶的看着他:“爸,你今年假期这么长?”
往年叶父初七初八就该走了。
只会提前,不会延迟。
“嗯,有个合作前景不错,但那边的负责人说要初十左右才能正式上班,他们老总出去度假了,我能在京城多待几天,这几天我也会闲下来。”
闲下来的意思就是,整天都待在家。
叶然瞬间明白过来,再想到屋子里的沈时,头皮都在发麻,“那你那些朋友……”不去拜访走动了?
“不去了,”叶父越发愧疚,从叶然的语气里听出隐晦的埋怨:“这几天我就在家待着,哪儿都不去。”
“轰——”的一声。
惊雷劈下。
叶然有点站不稳,眼前一黑。
叶父要是一直不离家,沈时还怎么走?
他勉强笑了笑,“其实我没想去的地方,就在家待着吧。”
“也行,新年假期还没结束,估计好多地方还没开放。”叶父也很赞同。
这天晚上,晚饭吃得更加缓慢。
餐桌上叶父反常的话多,叶然心里焦虑,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回答他的话,一顿饭吃完,趁着叶父去书房看书,他立刻盛好饭,端进卧室。
……
卧室里,灯光晦暗。
沈时百无聊赖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刷着手机,湛蓝色的被褥滑落他胸膛,他赤着上身,肌肉线条流畅分明,延伸至宽松的松紧裤下。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着叶然:“宝贝。”
他若无其事的,尾音却拖得很长,说道:“我等的花都谢了。”
叶然步伐一顿,一手一个碗,觉得自己像伺候猫主子的铲屎官,而沈时就是被他‘金屋藏猫’的西伯利亚大凶猫。
沈时从床上坐起来,被子彻底滑落,露出紧实的腹肌。
叶然眼观鼻鼻观心,一点也不敢乱瞟。
把饭菜端给沈时,他叹了口气,无奈的问他:“……你还能在京城待几天?”
沈时吃饭的动作一顿,迅速反应过来:“你爸这几天要干什么?”
想到叶父只要在家就一定会干的一件事。
叶然只觉前路一片黑暗,“他这几天不走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明后天,他就会找家政公司来我家大扫除。”
沈时顿了顿,道:“我明天晚上九点的飞机。”
叶然一愣,几秒后,终于反应过来,立刻抬头去看他,有些惶然:“……明、明天?你明天就要走吗?”
才在京城待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