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下,给发小回复:[穿厚点,注意保暖。]
发小在线冲浪,回的很快:[嗯嗯。心.jpg]
收起手机,一阵寒风吹过,叶然提了提黑格子围巾,围巾很大,罩住了他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柔软的、纯然的黑瞳。
熟悉的脚步声出现在身后。
他走了两步,忽然有一种感觉,回了下头。
身后,路灯光线昏黄。
沈时黑发沾了雪片,半湿的垂在额前。
他眉眼越发显得锋利英挺,不急不徐的走到他身边,侧着头,问他:“干什么去?”
叶然回过神,和他肩并肩往前走。
“去买米线吃。”
他晚饭吃的不少,炸鸡配可乐,虽然没吃完,但按理来说这会儿应该不会饿。
沈时没有多问:“这会儿食堂人多,要不要去吃烤肉?”
八点多的食堂人最是多,谈恋爱的、看电视的、学习的、谈天说地的,京大食堂设配齐全,蛋糕房、奶茶店、快餐店应有尽有,有需求了可以直接就近解决,一般人去晚了还找不到舒服的位置。
叶然深以为然:“好啊,那去吃烤肉吧。”
冬天吃烤肉,幸福一大半。
商业街有家小胖烤肉店,味道十分鲜美,据说牛羊肉都是从内蒙新鲜运来的,吃起来口味就是不一样,配上独家蘸料,在京大学生群体中名气很大。
想到这,叶然拿出手机,“我问问小胖他们去不去。”
沈时不动声色地垂下眸,“我出来的时候,他们还在打电话。”
“还在打?”叶然闻言有些犹豫,考虑到小胖和树哥好吃的性子,他还是打开了扣扣,并在群里艾特两人:“我先问问吧。”
[清纯男大学生夜聊群]
[小叶]:@我不胖@京大第一才子吃烤肉吗?
发完消息,叶然准备先把手机放回去,等到烤肉店了再看树哥两人的回复,没曾想他还没熄灭屏幕,手机便急切地震动起来。
【清纯男大学生夜聊群】
[我不胖]:吃吃吃!
[京大第一才子]:耶耶耶!
[我不胖]:可算找到借口能溜了,我妈一直在问我为什么上大学又变胖了
[京大第一才子]:都是被父母伤透了心的男人,这样冰冷的夜晚,只有烤肉能安抚我脆弱的心灵。
【清纯男大学生夜聊群】已被‘京大第一才子’更改为【玛德,烦的想死】
叶然:“……”
叶然一下笑出了声,在群里说了声是去小胖烤肉店后,收起手机,跟沈时一块悠悠然的走过去。
他们到的时候店里只剩下最后一个位置。
小胖烤肉店店面挺大,桌椅之间距离适当,此时靠窗的窗户被热气熏出了雾气,雾气蒙蒙胧胧,虚化了街景。
雪花纷纷扬扬,店里气氛热火朝天,一片兹拉兹拉的烤肉声。
两人正好坐到靠窗的位置上,先点了几盘牛羊肉、五花肉,又要了份冷面和冰镇酸梅汤,接着边等菜品,边等小胖和树哥。
没过一会儿,窗外停了两辆小黄车。
小胖和树哥顶着一身寒气,冻的脸色发白的进来了。
叶然万万没想到他们这种天也敢骑车:“你们……骑车?”
“……冷死了冷死了冷死了,”树哥在他身边坐下,哆哆嗦嗦的:“操,我没想到这么冷!”
沈时起身,他已经脱掉了外套,里面穿着宽松休闲的黑色毛衣,毛衣衣袖此时挽起,露出了苍白修长的小臂线条,对树哥说:“换个位置,我这是暖风口。”
树哥立刻响应:“好嘞!”
两人换了位置,叶然身边的人换成了沈时,小胖正捧着水杯喝水,问他们点了什么。
叶然把他们点的菜品说完,又道:“你和树哥有想吃的再加。”
“服务员,”小胖豪放的招招手:“再来个素菜拼盘。”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是茹素了?”树哥惊讶。
小胖:“没办法,我妈说过年回家给我称体重,超过指标就送我去减肥。”
“你妈就是嘴上说说,你信不信你要是真瘦了,你妈能心疼死。”
树哥不在意的涮杯子,抬头,见叶然居然不知不觉的喝完一杯酸梅汤,连忙喊住他:“叶然,这还没吃肉呢,一会儿别先喝饱了。”
“嗯?”叶然回过神,不好意思的笑笑,放下了茶杯:“好。”
他依旧安静的听着小胖和树哥说话,嘴角的弧度也一如既往的温吞柔软,眼睫却轻轻垂了下,如鸦羽般在面上洒下一层光影。
是一个,内敛的、平静的,有些僵硬的笑容弧度。
很少见。
非常少见。
树哥还要再说话,忽然察觉到一片阴影洒下。
沈时倾身探过来,微微撩起眼皮,眼睑下的眸色很深,打断了他未说出口的话:“纸,给我。”
树哥一愣,连忙把纸盒给他:“……嗯,放你那吧。”
拿个纸怎么怪凶的。
话题就此结束,几人点的菜陆陆续续的被端上桌。
烧烤小哥开了烤盘的火,小胖和树哥又开始聊最近刚上映的电影,几人点的菜超过了四百块,店里送了一扎扎啤。
店里温度逐渐升高,叶然吃着美味的烤肉,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小胖他们说话,笑眯眯的,心情显然已经又好了起来,不过摆在眼前的扎啤他一口没喝,酸梅汤倒都被他喝下肚。
小胖酒量不佳,但人菜瘾大,跟树哥玩起了酒桌游戏,沈时也被两人起哄着玩了两把,全凭运气的游戏,他也喝了两瓶啤的。
身边人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叶然看了眼沈时,沈时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冰啤的易拉罐,指骨分明,垂落的黑发遮住了他大半神情,他眼中却有几分懒散与倦意。
“你喝醉了?”他悄悄凑过去,小声地问。
“没有,”沈时低眼看着他,语气低沉而缓慢,尾音拖得有些长,有些不明显的酒气:“……放心吧。”
外面细细密密的小雪逐渐变大,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地,不一会儿便在路边堆起雪层。
路灯晕染着这方静谧的天地,光线被玻璃窗分割的模糊不清。
十点半的时候,几人才吃饱喝足。
啤酒再怎么喝也不会醉得太厉害,小胖和树哥非要骑小黄车回学校,美其名曰“有始有终”,把可爱的小黄“从哪里夺走便送回哪里”。
他们走后,叶然围好围巾,准备散步回学校,权当消食。
走了两步,他发现沈时没跟上。
“沈时?”
他转身,沈时的神情在阴影中看不太清,叶然走向他,问:“怎么了?”
沈时依旧没动弹。
两人身处马路边路灯照不到的暗处,人行横道的板砖凹凸不平,随着暗影向下延伸。
叶然走进这片狭窄的黑暗,茫然地眨了下眼,心里有一个不好的预感:“沈时?……你不会喝醉了吧?”
他不知道沈时喝了多少。
总之这顿饭吃到最后,老板送的酒和他们自己点的酒全都被消灭完了。
十点半的街道空无一人。
繁华褪去,商业街不少店铺熄了灯,一片寂静的景象。
黑暗中,沈时静静的望着他,他眸色很深,穿着长款的运动羽绒服,身形被勾勒得清晰而有力,语气却是温沉的,放得很低,轻声问着他:“……你今天怎么了?”
叶然一顿,被他问的猝不及防。
他怎么了?
他没怎么——
不对。
叶然眼睫一颤,几秒后,放在口袋里的指尖蜷了蜷:“嗯?我没事啊。”
细小的雪粒落到他发顶,融化成水。
“说谎。”
他感到一股温热的气息拂面而来,啤酒的酒气不浓不淡,掠过脸侧。
他下意识抬头,对上了一双黑沉幽邃的眼睛。
沈时微俯着身,离他很近,却又恪守着某种界限与距离,眼睑倦怠的垂着,像在叙述一件事实,“叶然,你心情不好。”
喝了酒的沈时比起平时,更加强势锐利。
即便语气毫无变化,也让人想要后退。
叶然莫名感受到一股熟悉的、令他无措的侵略感,从沈时身上铺散开,将周边无声无息的尽数笼罩。
他不由后退一步,移开视线,“我没有。”
“有。”沈时说。
叶然:“可能是吃饱了犯困,我没……”
“不是。”沈时摇头。
叶然讷讷地:“那就是太晚了,我的生物钟——”
“叶然,”解释被轻而易举的打断,他听到沈时依旧没什么起伏的低沉嗓音,不轻不重的,对他说道:“你不开心的样子,我能看出来。”
……
雪静谧无声地继续下。
路边的积雪被飞驰而过汽车碾出“咯兹咯兹”的声音。
怔忡间,叶然的头发被摸了摸。
他很安静的垂着眸,一动不动,感受着发顶温柔的力度。
然而下一秒,落在他发顶的长指自然下滑,碰到他耳后细密的碎发。
乌黑碎发遮掩着耳后柔软细腻的肌肤,这是比直接触摸更为暧昧的抚摸。
沈时的指尖温热,指腹有些粗糙,不紧不慢的揉捏着他耳后敏感的皮肉,像某种意味不明的安抚。
热度顿时从耳后蔓延至全身,叶然倏地回过神,声音不自觉打飘,急促的想要摆脱他:“沈、沈时,我们说过了……”
在确定关系前,不能随意碰他。
“我知道,我记得,”沈时很耐心的说着,头低的更深,五官在路灯斜斜倾洒的阴影中,不甚明晰,唯有一双黑沉沉的凤眸,正看着叶然,一点一点的,将叶然逼到深暗的树影中,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我没有违约。”
“你有……”
叶然后背抵到了树身,声音发紧,被他摸得不自觉发抖:“在确定关系前,你不能随便碰我。”
“那我们什么时候确定关系?”沈时忽然停下动作,问他。
叶然一愣,艰涩的转动脑筋:“等……等等吧。”
“等等是多久?”沈时垂了下眸,再次轻轻捏着他耳后的软肉。
大冷的天,叶然身上起了一层汗,他耳垂发红,明明没有被直接触摸,却被那只温热的指尖,若有若无的隔着一层碎发,缓慢的拨弄:“叶然,给个准话。”
飘散的酒气伴随着寒风,拂过脸颊。
这是正常状态下,沈时绝不会有的状态。
……沈时,是不是喝醉了?
叶然眼睫飞快的颤抖,围巾下的嘴唇紧抿着,不知所措。
这阵子他和沈时之间的相处回归以往。
平平淡淡、毫无波澜。
一起上下课、吃饭、社团活动,如温水煮青蛙一般,他甚至都快忘了自己和沈时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在。
在此之前,他想出的对策就是——拖。
拖到放假,拖到再次开学,拖到沈时慢慢没了心思……
总能拖到很久很久以后。
但是现在,这个问题再次被沈时直接的摆到他眼前。
他许久没说话,沈时眯了下眼,目光有如实质的看着他闪躲的神情,几秒后,他忽的扯了下唇,眼里却淡淡的,没有一丝笑意:“叶然,要放假了。”
叶然顿时挺直了背,不安的听沈时道:
“但我有的是时间,跟你慢慢耗。”
*
*
当晚,叶然和沈时两人快落锁时才回了寝室。
小胖和树哥激情上头,借着酒劲在寝室里开黑。
鼠标、键盘被摔的哐当哐当。
沈时先去洗了澡。
听到关门声音,叶然才动了下,像是忽然回过了神。
之前被他摁下不提、刻意忽视的问题终于亟待解决。
他心不在焉的掏出手机,手机一滑,险些从他手里掉落——
在某度和某贴吧一同背叛他之后,他现在能信任的对象,只剩下发小一人。
点开和发小的聊天框,叶然才发现就在十分钟前,发小还给他发了个晚安的消息。
他犹豫了下,打字。
-阿瑜,在吗?
“嘀嘀嘀”。
发小回复的很快,简直就像住在了互联网里。
发小:[在!]
发小:[宝贝,我好烦哦,本来都打算睡了,结果刚才看了下本月的星座运势,真的好倒霉啊,我们射手座这个月据说桃花不顺、出行不顺、事业不顺,睡眠也不顺呜呜呜呜呜。]
发小:[不过你们双子座不错,这个月桃花很旺,月底还能收获一笔意外之财。]
发小:[对了,找我啥事?]
叶然的目光定在发小所说的星座运势上,几秒后,他才挪开视线,谨慎的敲字:[运势在哪?我也去看看。]
发小:[嗯?]
发小:[你也对这个感兴趣了?红眼睛搜‘陈天磊带你看星座’,这叔挺准的。]
叶然正准备去红眼睛搜,又立刻反应过来当务之急不是看运势。
发小也在这时又问了一遍:[宝贝,你怎么了?这么晚还没睡?]
叶然的老年人作息,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绝不会改变。
发小想了想:[要不然打电话聊?]
[不用打电话,]国际话费太贵,叶然斟酌着言辞,缓缓打字描述:[是这样的,我之前不是和你说我那个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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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然最近很是烦恼。
他的室友—沈时—大学城风云人物,英俊帅气,寡言少语,拒人于千里之外,是朵人尽皆知的高岭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