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好你个妖精,想给谁当爷爷呢!”继准蹬腿要踹,被谭璟扬卡着腿窝一下子対折压住,登时闷哼了声。
“不当爷爷。”谭璟扬顿了顿,而后像哄孩子似地轻声说,“…当夫君成么?”
继准的瞳孔蓦地一收,立时停止了挣扎。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一时只能听到两人都有些慌乱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谭璟扬甚至觉得继准下一秒可能就要清醒了。才见他轻轻垂下些头,睫毛微微颤了几颤。
“不行啊……”
继准被酒意晕染的眼里波光粼动,唇角牵起了抹带着些苦涩的笑意。
随着他的话,谭璟扬手下又是一紧。
继准的踝骨被摁得生疼,不由蹙眉倒抽了口气:“……嘶,疼。”
谭璟扬这才慌忙地松开手,只见继准的脚腕被他勒出了一道显眼的红痕。谭璟扬心里一疼,忙用拇指轻轻帮他按揉。
继准垂着眼,闷声不吭地又要将脚抽走,谭璟扬用轻柔却又有些强势的语气低声说了句:“别躲。”
继准的动作顿了顿,但最后还是听话地由着谭璟扬帮他按摩。
“其实你心里都知道……”
谭璟扬将手搓热,贴在继准的脚腕上按着,兀自低笑了下,“你这人明明装个尾巴就是猴,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就是在那儿跟我装呢。”
“你也什么都知道。”继准靠在床头闭了闭眼,其实早在谭璟扬抓他脚时,他的酒意就已经醒了大半。无非只想借酒装疯,这样做什么、说什么都会变得更容易些。
谭璟扬自是明白继准的言下之意,无非还是那些关乎现实与未来的事。
其实他心里多少明白继准应该跟他是一样的,比起自己,更害怕的是対方受伤害。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而毁掉対方原本可能更平顺安稳的人生。
“扬哥,我没你勇敢。”继准叹声说。
“你错了。”谭璟扬帮继准揉脚腕的动作微微一停,抬头対上了他的眼神,一字一句道,“我其实一点儿都不勇敢。”
继准皱了下眉,认真地注视着谭璟扬。
谭璟扬任由他看着自己,沉默了片刻。这才又再次低下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
“可我愿意为了你变得勇敢。”
他轻声说。
……
窗外起风了,敲打得玻璃砰砰作响。
有冷空气从密封的不太严实的缝隙里钻了进来,墙角的空啤酒瓶微微晃了晃,啤酒花顺着瓶口在地上留下一抹泛着白沫的水迹。
“睡觉吧,我已经跟你爸妈打电话说过了。”
谭璟扬将继准的脚重新塞回被子里,帮他掖得严严实实。又弯腰依次捡起那些散落着的酒瓶装进塑料袋中,拎在手上。
“你今晚睡哪儿?”
“沙发。”
继准扯着被角的指尖动了下,咬咬牙低眉说:“你去客厅又是铺被子又是脱衣服的一通折腾,别再把小乐吵醒了。”
“没事,那小子睡得死。”谭璟扬背过身,淡淡勾了下唇,“再说我也喝了不少,睡在这里不太好。”
继准的喉结蓦地滚了下,谭璟扬用左手帮他熄灭了里屋的日光灯,掩上房门。
“扬哥。”
继准在身后突然唤了声,谭璟扬离开的背影立时停住。
继准看着黑暗中対方的身影,深吸口气咬着舌尖。
片刻后,他放缓语气轻声道:
“你、你让我再好好想想行么……”
谭璟扬原本暗沉的眼底随着这句话突然跃动起一抹意外的光。他感到内心深处的某个位置,此时正有一颗嫩绿的幼芽伺机等待着破土而出。
他想回头跟继准说些什么,可又怕此时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
末了,他只能强行压下心中汹涌的百般情绪,用略微有些颤抖的语气沉沉地应了句:
“好。”
……
这一晚,二人都失眠了,彻底感受了一把酒精从上头到下头的全流程。
期间,继准吐了一回。谭璟扬大半夜地爬起来在柜子里给他翻找胃药,又烧了温开水晾凉给他喝。
看着谭璟扬受伤的手,继准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于是黎明的时候他听到谭璟扬又起来上厕所,还特地去了趟卫生间帮他解了下裤子扣。
而这么一番折腾的代价就是,第二天被人拿电钻给脑袋强行装了个修,头疼到不可言表。
“你要不今天请假吧?”谭璟扬看着趴在餐桌上,正有气无力搅着白粥的继准笑了下,“这副样子到学校去别再吓着人了。”
“呵,好意思说我。”继准闷哼了声,抬眼冲谭璟扬朝镜子递递下巴,“先看看自己吧,班长。”
“我没事。”谭璟扬揉了揉还在突突跳个没完的太阳穴,“被问就说复习晚了呗,反正以前也不怎么爱睡觉。”
继准夹了点酱菜就着白粥喝光,抽了张纸擦擦嘴说:“我现在严重怀疑你为了贪图便宜,买着假酒了。”
谭璟扬抿抿唇没说话,心道能让继准在昨晚开了点窍,即便真是假酒他也还得再囤个几箱回来。但凡这小子想反悔,就二话不说再罐他两瓶。
继准起身斜挎上书包,拍了下谭乐的后背:“走,出门了。”
谭乐点点头,将嘴里的炸馍片咽了下去,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继准说:“准哥,我昨天睡着以后,你俩是不是又看了个《葫芦娃》?”
继准的脸“腾”地一红,忙拿拳抵着下巴偏头低咳了下:
“咳,你做梦了吧?”
谭乐疑惑地歪歪头:“可我好像有听到葫芦娃叫妖怪还爷爷?”
“不是还爷爷。”谭璟扬从桌上挑起钥匙,看向继准颇有深意地说,“是妖精给葫芦娃揉了半宿脚脖子。”
“啊?《葫芦娃》里有这段么?”谭乐好奇问。
谭璟扬挑眉看向继准:“有么准哥?”
“……”
继准僵硬地扯了下唇角。
有尼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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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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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闹剧
老旧器材室的窗户上凝结着一层白霜, 将阳光挡在了外头,以至于室内还是片昏暗朦胧的样子。
继准嘴里嚼着块泡泡糖,随便找了张废报纸在玻璃上擦出个圈, 朝外看去。
此时正值午间休息,操场上没什么人。高中毕竟学业紧压力大, 所有人几乎都处于一种长期缺觉的状态。
趁着这会儿,多半人都选择抓紧时间吃完了饭趴在教室里补眠。
当然也有些精力旺盛的,就比如孙沛他们几个。但凡能钻一点空子,也得抱着球去外头跑两下。
“欸, 你还喝么?”
身后的谭璟扬倚在斑驳褪色的木架前, 左手拿着继准刚才买的咖啡冲他晃了晃。
“不了,嗓子眼都是苦的。”继准打了个呵欠转过身,轻轻一跃便坐在了桌子上。晃着长腿,眯眼从他擦出的那一块痕迹里晒着一缕阳光,像只甩着尾巴的餍足的猫。
谭璟扬垂下眼,也懒得怪他浪费。像是早习以为常般的就着他用过的咖啡杯轻啜了口, 瞬时拧起眉道:“哪儿苦了, 被你弄得跟奶茶似的。”
继准没回话,向后用手撑着桌面, 看着谭璟扬被咖啡齁得难受又舍不得扔的样子, 吹了个泡泡。
“你周天生日怎么也不说?”继准散漫的语气里多少带着些不满。
正看书的谭璟扬闻言微微一愣:
“你怎么知道?”
“放学那会儿你不是在整咱班的信息表么。”继准半抬着眼淡淡说,“瞄着了呗。”
“哦。”谭璟扬点头笑了下, 而后合上书朝继准走来, 温声说,“给根烟, 抽完回去了。”
“啧,问你话呢。”继准皱皱眉, 挥开谭璟扬讨烟的手,盯着他道,“干嘛不说?”
谭璟扬看着继准略沉默了下,这才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我不怎么过生日,所以也就没太当回事儿。”
说完,他便径自上手去继准的裤兜里掏烟盒。
继准的大腿被人猝不及防地触碰到,即使隔着布料也还是蓦地一颤,赶忙从桌子上弹跳起来骂了句:“操,这会儿又成自己人了是吧?”
“你怎么跟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
谭璟扬被继准的反应逗笑了,偏头将口中的烟点燃,夹在指间送出口气。
见继准仍冷着一张脸,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放缓声音道:“成,是我不对。所以闹闹同学打算送什么礼物给我?”
继准避开谭璟扬的手,也轻佻地扬扬眉,渣男味十足地说:“那就要看小扬扬你想要什么了呀?放心,哥都给得起。”
“都…给得起?”
谭璟扬看着他眯了下眼,而后便转过头去自顾自地抽起了烟,没再继续往下聊。
然而,留白有时候却是一种相当高级的回答。只见继准在逐渐反应过来后,唇边的痞笑便瞬时挂不住了。随即心虚地将目光瞥向一边轻咳了声,嚼泡泡糖的频率都要快了好几倍。
谭璟扬也很知道此时应当见好就收,于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在八宝粥筒里捻灭烟头,自然地转换了话题说:“周末我原计划是要带着小乐回趟眉城的,看看爸妈,顺道再把老屋收拾一下。”
他顿了顿问继准:“你到时有空么?”
“没空也得安排出空啊。”继准用舌尖顶着泡泡糖,“不然让你一个残疾人干活么?”
谭璟扬知道继准是还陷在刚刚话不过脑的不自在里,就也没再继续逗弄他。点点头说:“好,那周六下午放学咱们就出发,刚好能赶上长途末班。”
“嗯。”继准应了声,调向窗外的目光忽然微微一聚。
随着他的视线,只见篮球架下冲出了个臃肿肥大的身影,朝着刚上完厕所出来的邹一鸣便狠狠撞了上去,将人掀翻在地。
“刘峥?”继准眯了下眼,心说这货今天是吃了哪家的熊心豹子胆了。
谭璟扬也跟着从窗户向外望去,同样感到有些意外。
继准用胳膊肘捅了捅谭璟扬的胸口,冲他挑了下眉道:“还愣着干嘛?该你上场了班长。”
谭璟扬抿抿唇,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地厌烦。好不容易的二人时光,就被这么生生搅和了,能舒坦才怪。
此时的篮球场上,刘峥正红着脸死死掐着邹一鸣的脖子,五官皱成了一团。
他的嗓音因为愤怒变得嘶哑,整个身子都骑在对方身上拼力往下压。
“我要杀了你!我杀了你!”
他浑身的横肉都在跟着巨颤。
邹一鸣被刘峥卡着脖子上不来气,可也还是照死了地猛烈反击,指甲使劲掐进刘峥的手臂,脖颈上暴出根根青筋。
当真就应了那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艹、你、妈!!”
邹一鸣暴怒着奋力挥出一拳,正中刘峥的鼻子。顷刻间,粘稠的液体顺着两个鼻孔喷了出来。
要说刘峥这人平时哪怕被针扎一下都要哼哼半天,可今天也不知是被哪路妖魔鬼怪附身了,抬手将鼻子上的血胡乱一抹,就又要往邹一鸣身上扑。
打球的孙沛他们几个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整懵了,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赶忙冲上前拉架。
刘峥一抡膀子,险些把孙沛掀了个跟头,指着邹一鸣歇斯底里地喊,“说!你他妈都跟点点说什么了?!为什么她突然要跟我分手?!!!”
“艹他妈什么点点圆圆圈圈的,老子都不知道你在说啥!”邹一鸣红着眼吼道。
刘峥脸上此时糊满了鼻血,与夺眶而出的泪水和汗液混在一起,虽伤势不重但整个人看起来却还是说不出的惊悚。
“你再敢说你不认识——!!!”刘峥哭得浑身颤抖,“她妈跟你妈在同一家月嫂中介,不是你跟她说我坏话,她怎么可能不理我?!!”
继准跟着谭璟扬从楼梯这头快步跑来,听到这段对话后颇为意外地挑了下眉。
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就刘峥这样的还能找着女朋友了?
见谭璟扬要上前劝架,继准赶忙一把将人给扯了回来,舔舔虎牙低声说:“您老动动口得了啊,没看他俩这会儿都跟疯狗似的,再把你另条胳膊咬折了。”
“刚刚不是你让我下来的么,这会儿又想着看戏了?”谭璟扬边说边默默踢开了周围的碎石枯枝,防止谁一个激动捡起来伤人。
“放心,看这样子多半也打不起来了。” 继准勾了下唇,“反正就只剩下文戏,看看又不要钱。”
只听这边的刘峥接着道:“你们所有人都欺负我,就点点对我好!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你凭什么跟她说我坏话!呜呜呜呜……”他越说越委屈,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像瘫抖动的烂泥似地撒起泼来。
“你他妈没做亏心事,会怕我说?!”邹一鸣咬得牙咯嘣作响,猩红着眼恶狠狠道,“你们家那么对我妈,我这做儿子的不该找你讨回来么?!你们仗着有钱,把我妈当奴才一样的使唤。她做一份工拿一份工钱,凭什么要成天受你们鸟气?!”
“那你有什么事儿冲我来啊!在背后使阴招,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