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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嘀嘀的提示音吸引杨令祥, 他回头看先房间角落里的摄像头, 那玩意儿叫唤两声后,红色提示灯熄灭掉。再回头自己的嘴巴被人给捂住了, 杨令祥开始挣扎, 却是没有用,专用座椅控制住了他的手脚。
“杨令祥, 凡是涉及耿立的事情, 你都想想清楚。他给你们当黑手套这么些年靠的是什么, 你最好也要想清楚。你现在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可是也别忘了,有些事情一点一滴也在我们的手里记得清清楚楚……”
这些话传进杨令祥的耳朵里,就像冰雪封冻整个湖面,一点一点,从边缘到湖心,最后变成完整一块……随着左手拇指上的剧痛,杨令祥的心也封动住了。
耿立那个王八蛋说的没错,他这回好不了,大家一起完蛋。自己当时面对他的咄咄逼人,一杯酒把话给绕了过去,现在他说的好不了来了……该死,当时应该帮他跑路的……现在,这个疯批是要把所有人都拉下水了!
对面审讯桌上的台灯还无预警的就亮了。
雪白的灯光照到杨令祥满头大汗,可对面审讯他的两个小年轻一脸淡定,其中的男娃面无表情把提问再说了一次说:“杨令祥,耿立与你在十八号下午一同晚饭,希望你把你们的谈话内容如实以告。”
“他……”杨令祥勉强动了动被朝反向撅过了头的左手拇指,一阵剧痛,痛过之后清醒了,说:“他之前,被人点了,伤很重,差点没有捞回来,神神叨叨说自己要被搞了,要我帮他……他说的帮我没兴趣,他的事儿再翻开都是天大的,我撑不住,委婉拒绝了……他也没说狠话,只要我考虑考虑,说之后会再来找我……我进来之前是没有来找我的,这两天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可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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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杨令祥家和公司,最近两天有没有过来人……”黄安霞转头吩咐小陈,小陈那边点头后说:“机场出来之后的车子查到了,最后停在一栋写字楼底下。写字楼是杨令祥之前爆雷破产了的共享电动车公司。”
“和谁接触了?”
“暂时不知道,那栋楼是独栋四层,他们公司破产之后就空置了。不过,楼的产权是登记在薛鹤子名下的。”小陈说完之后请示要不要给佟响发。
“发给他。问他的位置。”黄安霞说完之后问胡队:“佟响说的那些人都监控到位了吗?”胡队说:“是,下一个请谁?”
“全部同时开审。”黄安霞说:“薛鹤子的房子,耿立去了,谁告诉他去这里的?去这里见谁?干什么?”
胡队接上,“我马上派人过去……”
那边小陈过来回话,“佟响没有说他的位置,静默了。”
“根据这小子的前科,我觉得他应该是想抢在我们前边把人找到,到时候嫌犯是不是整块儿的都不知道……”胡队说完还没心没肺笑了笑,“如果把小杨总弄走的也是耿立,我觉得我们怕是见不到活人了”
“那不行……动作快点,不能让那小子跑在前头了……”黄安霞问了另外一边,“小虞那边摸排的情况怎么样了?”
立刻有人回话说:“能确认给小虞留言的是耿立手下的阿虎,也查到约的地方是虎头酒吧……进去酒吧里面后的情况还在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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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耿爷。”杨以岳踏上二楼后,看见伸着双手在一个只亮了一半的长方体电烤炉上烤熟的耿立,淡定开口,“不知道耿爷今天把我请过来有什么指教……”
耿立搓搓手,站起身来。
杨以岳看见他的手指头缺了几节,想必是上一次佟响的杰作。
“不好意思了,小杨总。”咬着烟头的耿立朝杨以岳走过来,到跟前蹲下了,抬头看着杨以岳,忽然眼里就有了笑容,说:“今儿看着你,我想起来了……你是大杨总那个画画的小婆子生的对不对?”
“耿爷对我家很了解,真是荣幸。”
“不客气……我跟你大伯关系好的那时候常到他家做客的,你们杨家的事儿听了不少……那时候你爸还没站稳脚跟呢,你们家上一代的那几个叔伯可不好相处……”耿立说起当年还是有兴致的,“你小时候被绑过一回对吧?”
杨以岳抬眼望着他,丹凤眼目光清冷,缓声道:“不会也是耿爷出手的吧?这么有缘分……”
“是我手下的人。”耿立回得很干脆,“那时候没想到成才的是你,派的人捧得是你大哥,你知道我们这一行也讲究一个广结善缘,捧得起人家才敢用你……给小杨总道个歉。”
“今天结善缘吗?”杨以岳感觉到自己被捆在一起的手有些发抖,咬了一口自己的唇,在疼痛里稳住了语调。
“今儿不结了,您都到这儿了,我也不好反悔。”耿立笑了,指指挨着电烤炉旁边的破沙发,“那儿暖和,您先坐坐,我先办我自己的紧要事儿。”身后的人推着杨以岳往破沙发去,杨以岳脚下慢了一拍就被推倒了下去,跌一跤再起来,被拖着扔进了破沙发里。
那个一直没有动静的人被弄了上来,带他们来的那两个人,一个人拧开了一瓶矿泉水,一个抓住那人的脸,把他脸上的头发弄开,矿泉水浇上去,又是两巴掌把那人弄出了声响……
“虞三儿……醒了没?”耿立走到那人更前,抬脚尖勾起那人的脸。
上有灯光,前有烤火炉的强光,杨以岳看清楚了,那个腿上受了重伤的人是在蔺长青目前见过的虞安纲警官,他是跟在耿立身边的卧底。
杨以岳闭上眼睛,这是怎么回事儿?好的是听耿立的口气,他绑了自己并不是查到了佟响搞他;不好的是自己和虞警官见过……虞警官知道佟响搞耿立的底细。
“耿爷……耿爷,我错了,真错了,拿走的东西卖的钱我翻倍补上……”虞三儿连耿立在哪个方向都没有看清楚就开始认错,要不是腿上一个血窟窿,他是要挣扎着起来跪下的模样。
“三儿啊,咱们不说这个事情啊……你跟着我也这么些年了,散伙了拿点东西换钱,没什么……”耿立拍拍虞三儿的脸,捏着他的下颌说:“钦巴那条老狗说我受伤之后你鬼鬼祟祟去了保险库好几次……”
“耿爷,我去了、去了……我就是想踅摸点儿值钱的,耿爷,真的……我这胆子能有什么坏心思……”虞三儿抱住了耿立的手,“钦巴的话您可不能信,他跟我不对付啊……”
“是么……可钦巴说怪就怪在你啥都没拿,象牙雕、佛头、金件你一样都没拿,在里头到处看,钦巴说他觉得你是在看有什么痕迹能消灭就消灭了……他说对我下手的是你!”
“绝对不是……耿爷你叫他出来跟我对质……钦巴他才有问题,明明就在保险库的,他从头到尾什么都没看见?不可能……他才是有问题的……”虞三儿语调歇斯底里起来,“耿爷,你让他出来。”
“他就是不肯跟我说实话,你虎哥一着急,就给他脑袋开了一个洞……”耿立回头看一眼阿虎,“是吧?我觉得实话就只有你说了……”
“耿爷,真不是我,我能有胆儿啊……”虞三儿开始哭喊了。
那阿虎听不得他的声音,一脚踩上他腿上的血窟窿,虞三儿惨叫一声后闭了嘴。
杨以岳被这突如其来的虐待吓到侧了侧身子,他咬紧了嘴没让自己发出一点点声音。
“那你到底是干什么去了?”耿立再问了一遍。
虞三儿大大地喘了几口气才断断续续说:“偷了别的东西……粉,两包……里面的那些值钱东西我没路子销,粉我有路子啊……”
“你知不知道那些粉呢是我留的纪念品,很重要的……”耿立收紧了他的手,虞三几乎说不出话来,但还是磕磕巴巴道:“耿爷,耿爷,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
“耿爷,外边田里着火了,有人烧谷草……”绑杨以岳来的两人中的一个站在窗口旁边,“烧到我们墙根下边了……”那人继续说。
“哪儿来的傻子?去个人看看……”耿立说完那田里突然一排烟花冲了出来,从窗户往外看,天空被照亮的像是白昼。
这情况有点儿奇怪,也没心思审虞三儿了,耿立站起来也往窗边上去,看了看外面的情况,回头来跟阿虎对了个眼神。阿虎拖住虞三儿把他扔到和杨以岳一块儿,警告他们老实点儿,阿虎守到楼梯口去。
没一会儿,听见有人下楼,开大铁门的声音,有人出去了……然后是安静的等待。
杨以岳看着刚被扔过来的虞安纲,虞安纲也看着他。
他腿上的伤口现在还在流血,杨以岳伸手想扯下他的腰带给他扎住,刚一伸手,虞安纲微微摇头。
杨以岳的手捏成拳头收了回去,紧紧捏住了之后再放开,有些放轻松了,杨以岳开口:“耿爷……求着跟您结个善缘行吗?不管您收了什么,我同样做到,双倍。”
“小杨总还是那么豪气……”烟头扔掉,耿立不再关心窗外,转身看向杨以岳,“我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回都绑您,上回我对您印象不错,就是你那个相好的来拳场打拳那回……”
“我对您印象也不错,卖了我一个大面子,没让我在相好的面前丢人。”杨以岳言语淡淡却是很诚恳,“这回要怎么处理我?”
“小杨总,我呢已经看开了,要做就要做一手大的,轰轰烈烈一场嘛,您呢搭上了我这停不下来的车,就下不了了……”
“有什么要求你提出来,你怎么知道我不如你答应的人呢?”杨以岳看着耿立的双眼,“我搭上了你的车,万一我能停呢?”
“听您这话倒是比对方有气魄……他他妈的还威胁我呢……”耿立想起来都能气笑,一辈子威胁别人,到头还要被别人威胁一回。
“我哥是吧?”杨以岳笑了,“等了这么久还是让他给等到了……”
“小杨总,佩服。”耿立用残缺手指的手掌拍了拍,“你哥真是个伪君子,一副文化人的模样,做事情真的……太没意思了。”
“最恨我的人就是他了,你都不用佩服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杨以岳靠墙坐,目光落到电暖炉的热光上,“他威胁你的事情换成我来办,你放心吗?我可以先告诉你,我能怎么让他死。”
耿立这时候目光直直地看着杨以岳,他这一丝丝迟疑让杨以岳抓住了。
“第一,他上一次绑架我的齐全证据在我手里,没有抓他是念着有同样的爹。第二,他为了保住名声离开生意太久了,掌控杨氏生意的是我。为什么要用这一招对付我的原因也在这里,他没有能力和时间来和我在生意场上斗,我死了,他上手最快。第三,他的身家太薄,如果答应你的事情里有钱这一项,□□不能兑现。第四,他如今的董事席位是我送到他手里的。我爸看不起他做生意,他也不是我爸的对手,除非老头子死,他掌不了权。第五,除了第一点,其他的是既成事实……”杨以岳说完之后,添了一句:“耿爷,既然是最后还能被威胁的事情,一定是关心至爱,怎么选,您再想想,我不废话了……”
整个二楼一阵安静,突然又有烟花从窗外升起,烟花亮光下出去看看的那个小伙子趴在田里,面朝下,软塌塌蜷缩成一团。
阿虎叫了一声耿爷,耿立冲到窗边烟花却已经消散,再看不清了。
第93章 第九十二回
“我下去看……”阿虎看清楚了之前的景象, 和耿立说了要往楼下去。耿立叫住他,伸手比划了一个枪的动作。阿虎看了之后拍拍自己的后腰,外套上微微凸显出枪的形状。
杨以岳的心收紧起来, 目光随着阿虎的身影一直往楼下去,直到他走过楼梯间,墙壁遮挡了杨以岳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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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虎走地很慢, 刚才他看见躺在田里的是勇娃, 飞机是和他一起受在下面的,却没有听到动静,他不能确定飞机是不是也已经被收拾掉了……
从院子进入楼房门厅的感应灯忽然亮了, 一个身影往门口左边晃过……阿虎瞬间拔出枪朝门口过去,一脚踹开大门, □□指着左边, 一个人在地上扭动,呜呜两声并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看见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 那人鼓大了眼睛, 被塞了一把和着稻草的泥土在嘴里,这时候摇起头来看着别有些乡土气息。紧张的气氛就被飞机这模样给消磨掉落了, 阿虎上手刚刚往下垂了枪口, 一条细线从侧边窜出来, 由上头系着的石块在阿虎手上转了一圈,精准落回一双大手里, 那双手捏着细绳的两边, 使劲往回收,阿虎手中的枪禁不住尼龙绳的收套脱手出去……
那把枪在空中画了个弧线, 最终落在了厅门前边。
扑过去捡枪却正好把脖子露了出来, 再被那人放出来的尼龙绳给套住了, 一收紧便只想伸手拉住线,什么动作也没有了。那人手中花样真是多,绿色四股绞成尼龙绳随用随放,这时候是连手带脖子被死死套在了一起……
到这种要命的时候,阿虎甚至还没有看清楚这他妈到底是哪路神仙。
膝弯上剧痛,阿虎跪了下来,接着是胸口、肩胛,一拳头由下巴往上打过来时,阿虎一瞬间觉得自己要死了,甚至听见了清脆的颔骨错位声……
阿虎倒地的时候门厅前的感应灯又亮起来,他只看见一双脚从自己头上跨过,走到还在呜呜的飞机跟前,一个飞踢,清净了……
支撑不住昏过去之前,阿虎看见那人弯腰捡起了枪,手段熟练卸下弹夹看了看,那人正要回头的时候感应灯灭了……阿虎的意识也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