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种不管任谁看，两人都是一对儿的距离。
　　等买完回小区。
　　宅子已经被收拾得很妥帖，空气循环器里还传出来淡淡的香薰气息。
　　江宝晨走进大厅，站在豪宅昂贵的大理石瓷砖上，忽然想起三个多月前自己误闯进来，跌坐在地上，当时浑身大汗淋漓，神志不清，而不远处就站着多年不见的顾晔。
　　Alpha赤着脚，个子很高很高，有一双经年累月后依然冷漠无情的眼眸。
　　他语气非常冷淡，像个陌生人一样说：“你好像发情了，我给你打了抑制剂。”
　　哎。
　　江宝晨想，如果顾晔真的很早之前就喜欢自己。
　　那那天的冷漠是不是强行表现出来的？
　　自己在他面前发情，他能克制住不咬一口，反而找到抑制剂注射，这得是用尽了顾晔所有的自制力了吧？
　　那打抑制剂之前呢？
　　顾晔不是……
　　老那什么，喜欢亲亲摸摸的么……
　　江宝晨脸有些发热，屈指挠了挠，强行打消那些念头和各种画面。
　　顾晔说：“房间在楼上。”
　　江宝晨回过神，哦哦应两声，咳嗽一声掩饰情绪，问他：“有不能进的地方吗？比方说你的书房什么的。”
　　顾晔很认真的回答：“我一般不在家里处理工作，书房不上锁，可以公用。”
　　江宝晨应：“嗷~”
　　顾晔因此侧眸看他。
　　江宝晨僵了半秒，生硬的改口应：“哦。”
　　顾晔笑出来。
　　Alpha不苟言笑惯了，偶尔一笑，惊天动地的好看。
　　江宝晨脸又烧起来，走到一旁去整理商场买回来的东西，不肯再跟顾晔站在一起，心里羞恼：改什么口啊？！这“嗷”不“嗷”的本来就是平时常常用来当回答的语气词啊！为什么被顾晔一看就不自在，强行改口？
　　反而显得之前像故意卖萌撒娇一样。
　　相比于两人的自然，再次佝偻起来的妇人却已经恨不得从脚下找一条缝钻进去。
　　顾雪桥低着头，让自己视线变得很窄很小。
　　最好只能够看见自己的脚尖，最好被所有人都忽视，最好不存在。
　　江宝晨把买的衣服找出来后，就重新找上了她，笑说：“顾阿姨，我们去看看你住的房间吧！”
　　顾雪桥摇摇头不说话。
　　她佝偻矮小的身躯开始颤抖。
　　如果说在停车场时抗拒只有一点点，那么当看到这么大一栋大豪宅的时候，她已经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她来这里干什么？在比虞还能捡捡破烂，把日子一天一天过下去，活了死了都可以。
　　但在这，不是给儿子添麻烦吗？
　　当年能赚钱阿晔都嫌，现在赚不了钱，阿晔只会更厌恶她……
　　而且从昨天到现在，阿晔没跟她说一句话。
　　因为在商场买东西的时候算比较愉快，所以江宝晨看她脸色又不好起来，立刻就猜：“是不是晕车？”
　　“顾阿姨，头晕吗？恶心想吐吗？”
　　市中心路况比较挤，不像是从比虞上高速那样一路畅通，的确是有可能晕车的。
　　顾雪桥还是呜呜的摇头。
　　低着脑袋，江宝晨多问两句她似乎还要哭出来。
　　她想回去了。
　　她每天翻翻垃圾堆，回到家慢吞吞收拾那堆废品，她可以在巷子里从白天待到黑夜，啃两口馒头扒一口冷饭，她只想回去那个小小的、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房子。
　　她也不想要儿子了。
　　知道阿晔过得很好就很好了。
　　所以不该来的。
　　这地方多待一会儿都是煎熬，怎么住下来？
　　住下来也不像话。
　　她……
　　江宝晨皱起眉，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抬头看向顾晔。
　　顾晔神色淡淡的站在大厅里，显然不打算插手。
　　江宝晨看他那漠不关心的模样就有点生气，前不久那点羞恼早跑九天云霄外，他直接喊：“喂！”
　　名字都不喊了。
　　顾晔“嗯？”的应了一声。
　　江宝晨说：“我手机落车上了，你带顾阿姨去房间休息吧，她可能身体不太舒服，你问一下给她找点药，你家里应该有药吧？”
　　“嗯。”
　　“那阿姨交给你了。”
　　顾晔没说话，走了两步到江宝晨面前，把车钥匙递给他，余光里，Omega敞着的外套衣兜里露出了“落车上”的手机的一个边角。
　　他没提。
　　江宝晨接过，说：“也不知道落哪了，我得仔细找，可能要有点久的。”
　　顾晔说知道了。
　　“呐，过来扶着。”江宝晨示意Alpha。
　　顾晔近一米九，面无表情的弯下腰搀扶起佝偻着身子一米六还不到的老人。
　　江宝晨见状才低头跟顾阿姨说：“阿姨我去车上拿手机，你跟顾晔先上楼啊，有什么不舒服你就跟他说，没事啊。”
　　顾雪桥浑身都在抖，却点了点头。
　　江宝晨这才放心的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一眼，刚刚既不肯说话也不肯动的顾阿姨，已经在顾晔的搀扶下，配合的迈开了脚步。
　　他挑了一下眉，关上门，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玩。
　　旋转楼梯的台阶设计的有些高。
　　走得很慢。
　　顾晔已经走在外围了，内围的顾雪桥脚步却十分蹒跚，她看着脚下白雪一样漂亮的白玉阶，看着穿新鞋子新袜子的自己，小腿肚子也一直抖抖抖。
　　视线模糊起来。
　　她情绪已经控制不住了，一时老泪纵横。
　　儿子愿意认她了……
　　她哽咽的哭，嘴巴一张一张，沙哑的声音却半点发不出来，只有“嗬嗬嗬”的喘气声显得有点吓人。
　　走了几级台阶后，她终于哭着、颤抖的反抓住了顾晔的手，“阿晔。”
　　“阿晔啊……”
　　然而不等她说什么，顾晔一把挣脱了手。
　　他动作快，力气也大，表情难看，冰冷的语气里充满厌恶，“别碰我！”?


第90章
　　顾雪桥脸色瞬间蜡白。
　　她不敢抬头, 整个世界好像在那一刻分崩离析，她哭的厉害，瘦骨如柴的身子疯狂的颤抖，像是下一刻就会散架。
　　天底下没有必要这更令她痛苦和绝望的事了。
　　“我, 我回去……”她哭的天塌地陷, 沙哑的嗓音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抬着手往楼下指嘴里含糊的啊啊啊。
　　她急着要走, 可是脚都迈不稳, 也看不清楼梯, 一脚踩空。
　　顾晔及时拉住了她的胳膊。
　　妇人体重很轻, 像个小孩那样, 轻易的整个人都能被提起来。
　　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儿, 拼命的挣扎。
　　顾晔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着的大门、江宝晨不在, 于是直接一手夹起瘦削还不配合的老妇人, 三步并作两步上楼！
　　他把人放到客房门前，不耐道：“进去。
　　相比于Omega的信息素只能用于求偶和安抚Alpha, Alpha的信息素的作用显然更多元化，它不仅可以用来安抚和标记配偶, 还能对别人发出威胁、警告甚至倾压式的威慑力。
　　无关于对方是谁或者什么身份。
　　就好像身为人母，顾雪桥此刻却在亲生儿子的信息素威压下，瑟瑟发抖昏弱无力的蜷缩在沙发上。
　　尽管她想要逃离的心情已经迫切到身体要炸开, 也毫无抵抗之力。
　　顾晔收起信息素。
　　想到江宝晨的交代，他语无起伏的问：“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让顾雪桥身体最不舒服的就是这个儿子！
　　但他收起信息素后，顾雪桥有了喘息的机会, 她哆哆嗦嗦的, 抬头看, 尽管浑身冷汗, 连喘气声都很虚弱，可意识已经从混沌煎熬中剥离出来，呜哑着说：“我要回去。”
　　顾晔眼神却冷漠，“好好住着。”
　　“你不想出来可以不出来，每天三餐会送到你房间里。”
　　顾晔说完转身就走。
　　顾雪桥看着儿子又高又大的背影，突然出声问：“是为了江宝晨吗？”
　　顾晔离去的身影顿住。
　　他回过头来看她，眼神利如刀锋！
　　他本来应该说一句“不该你问的别问”。
　　可看着脸色苍白、整个人几乎缩进了沙发角落里的妇人，那话在唇边打了个转，最后化作了一声“是”。
　　顾雪桥突然笑了。
　　顾晔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顾雪桥笑的很开心，小孩子一样，这让明明苍老瘦削、虚弱还狼狈的她看上去竟然有了几份好看的模样。
　　“好。”
　　她坐起来，尽管身形还是佝偻瘦骨如柴，但她笑着说：“阿晔，阿晔你放心，妈会好好住着。”
　　顾晔看她这样，怕她误会自作主张的多做些什么事，但想了想，又不太愿意多说。
　　他从来都觉得这个女人陌生。
　　以前是，现在更是。
　　最后顾晔什么也没说，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就走了。
　　倒似乎也并不介意刚刚女人用了“妈”来自称。
　　江宝晨躲在顾晔那辆宽敞舒适的SUV上玩消消乐。
　　偏偏卡住的那关特别难，银币买的道具用完了，精力也全部用完了，还是没头绪过。江宝晨急的抓脑门，看精力暂时是攒不够再玩一次了，就拿着手机进门去。
　　顾晔刚好下楼。
　　江宝晨问：“顾阿姨呢？”
　　顾晔说：“在房间休息。”
　　“身体没事吧？”
　　“没事。”
　　“那就好。”
　　简单的对话结束后，顾晔看Omega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鼻尖上还冒着细汗。
　　沉默片刻。
　　他反问：“你刚刚在外面做了什么？”
　　江宝晨毫无防备的回答：“玩手机啊！”
　　顾晔：“。”
　　江宝晨：“……”
　　江宝晨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强行补充：“我说找手机，你别听错了啊！我刚刚在外面找手机！”
　　顾晔轻轻笑。
　　江宝晨觉得他态度奇怪，像早就看穿了自己一样，清清嗓子转移话题：“那什么，我去做午饭吧？”
　　顾晔说：“先帮你搬家。”
　　“搬家又不急，你开那么久的车不累吗？也应该饿了吧！”
　　顾晔说昨晚休息得很好，不累也不饿，“先帮你搬家，趁天气不错，晚点下雨就不方便了。”
　　江宝晨疑惑：“等等会下雨吗？”
　　“昨天也下了。”
　　“……”江宝晨心想昨天下跟今天有什么关系吗，但看顾晔这态度，也不再争，说：“那好吧，你真的不饿？我跟顾阿姨已经在商场吃过一点，不然给你带个面包？这种海苔面包很好吃的！里面有肉松和沙拉酱！”
　　“好。”
　　江宝晨：“不过你不是不太喜欢吃甜吗？那个很甜没事吗？”
　　“带瓶水。”
　　“噢。”
　　其实就算没有这次同居，江宝晨也不打算再续租那了。
　　因为城郊太远。
　　以前图便宜，宁愿每天少睡点起早点绕远路，也不想每月多花足足一两千块只为了住离市区近点的小区。现在处境好了一点，不用紧赶慢赶，可以好好盘算下。
　　江宝晨的住所顾晔认识，不用开导航都驾轻就熟。
　　高大的SUV驶入较狭窄的小道。
　　江宝晨不由看向正在开车的Alpha。
　　顾晔五官深邃立体，表情保持着一贯的不苟言笑。
　　就在前几天，这人还突发易感狂潮闯进他家，像是一只没有理智发狂的野兽，带着一身能顷刻间夺走任何Omega意识的凶猛信息素。
　　而他被顾晔强有力的臂膀扣压在墙上，无法挣扎，不能呼吸，像是即将溺弊。
　　窒息感真让人绝望。
　　那个时候如果他是个正常的Omega，绝对会被顾晔的信息素诱导发情。
　　那……
　　也就没有后续这一切了。
　　顾晔这会儿估计正在火葬场哭。
　　江宝晨看向窗外，极力不去想那天发生的事情带来的心理阴影。
　　他大概能猜到顾晔为什么突然爆发易感期。
　　那天晚上，他跟姜医生在楼下告别……
　　江宝晨心里吐一口郁气。
　　顾晔肯定是看到了，然后被刺激……
　　原来顾晔是一个醋精吗？
　　乱七八糟的想一想，江宝晨紧张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
　　但等下车，又固态萌发。
　　江宝晨连解安全带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顾晔看见，倾过身去伸手帮他解。
　　江宝晨在Alpha靠近过来的那一瞬间浑身紧绷、后仰，屏息着。
　　等人撤开，才说一声谢谢，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对了，你不是易感期吗？”
　　顾晔说：“应激的，打过抑制剂就好了。”
　　江宝晨：“噢。”
　　不尴不尬的话题就此打住。
　　顾晔下车，江宝晨也从副驾下去。
　　江宝晨把车门反手关上，但不知道怎么的劲没用对，第一下没关紧。
　　他拉开，重新要关。
　　顾晔已经大步走到他身旁，手指抵着车门轻推了一下就关上了。
　　被他从身后半围住的江宝晨干笑，“谢谢。”
　　“半分钟不到说了两声谢谢。”
　　顾晔低头看他，“你很紧张？”
　　“哈？怎么可能！”江宝晨连忙躬身往旁边躲了一下，等离开Alpha的气息，脸上才浮起夸张的笑，“我紧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