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
　　这正打算彻底闹掰。
　　等惹毛了顾晔，我能不能全须全尾的从比虞回来都还不知道。
　　有心情想那些。
　　江宝晨不动声色的就收回了视线, 继续靠在窗户上装睡。
　　“哪里来的枕头？”
　　突然身旁传来Alpha的问话。
　　虽然是冷不丁的出声, 但音量不高, 切入也不吓人, 温和低沉的嗓音甚至能听出一两分温柔来。
　　江宝晨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顾晔一直以来都是冷冰冰的, 要么理智得像一块钢板, 要么一言不发装深沉装傻装木头, 要么就像发疯的野兽一样胡乱动手动脚。
　　唯一没有温柔的时候。
　　“服务区买的。”
　　闭着眼的江宝晨硬邦邦的终结对话, 仿佛多回一个字都觉得亏。
　　“只买了一个？”
　　Alpha却显然不想就这么结束话题。
　　不说也就算了, 真要计较起来, 江宝晨直接坐正跟他solo！
　　“我以为你自己有啊！”江宝晨就觉得离谱, 这样宽敞舒适的高级商务车，明显非常适合休憩睡觉, 但车上别说毯子了，连个枕头都没有！
　　要说顾晔不会在车上补眠吧, 他分明有在睡。
　　可他就那么直挺挺坐着，谁吃得消那么睡，打坐吗！和尚啊？！
　　顾晔却又不说话了。
　　他看着江宝晨, Omega脖子挂着个黑色的U型枕，衬得巴掌大的面庞和白玉一样白润，嘴唇也润润的, 气色比先前在大街上看到的好多了。
　　而且一吵起来, 一搓翘起来的黑发就随着清亮的嗓音跳, 扬来扬去的, 鲜活可爱。
　　那种真实感让顾晔觉得心底踏实。
　　江宝晨打算一本正经好好跟顾晔怼一怼的，可顾晔突然又不说话了。
　　就像出力凶猛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很不是滋味。
　　而且无声的对视总容易滋生出来一些暧昧，加上顾晔那头的车帘拉着，光线昏暗，就搞得那双深邃沉默的眼有多专注深情一样。
　　江宝晨目光撇开，又瞧见Alpha那张得天独厚的脸，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下颌线流畅棱角分明，典型老天爷老天爷赏饭吃的颜值。
　　再往下，西装衬衫，宽肩窄腰。
　　他心里气闷。
　　不是快三十了吗？
　　我爸三十的时候啤酒肚都出来了，得硬收着才行，凭什么你还一副英俊潇洒的样子。
　　江宝晨看顾晔不爽了，暗自嘟了嘟嘴。
　　当初不就是因为长得人模人样，才把自己这样年少无知的Omega骗的团团转吗？
　　张无忌妈妈说的对，长得越好看的人心肠越狠毒。
　　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两个多小时后，下匝道，转入另一条直通比虞的高速。
　　江宝晨脸贴在窗户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群山高耸、遮天蔽日，连带着天色都仿佛阴下来一些。
　　突然啪嗒两点雨水砸下来。
　　明明隔着玻璃没有感觉，江宝晨却很惊讶的瞪圆了眼，下雨了？！
　　江宝晨讨厌下雨天。
　　他皱起眉头，郁闷的拉上了车帘。
　　等进入H省的比虞市，雨已经下大了，但那种大也不全是雨势的大，还连带着刷啦啦的雪粒子。
　　车子隔音效果非常好，米粒大小的冰霰砸在车窗上，一点儿声听不见。
　　几十个小时没睡的Alpha以及走了三两个小时路又哭了一阵还酒足饭饱的Omega都睡了一觉。
　　江宝晨先醒。
　　醒来时视线昏暗，有点不止今夕何夕的恍惚感，他拉开帘子，想看看到哪儿了，结果就看到了窗外飘飘扬扬的雪花。
　　靠！！
　　江宝晨瞳孔放大，连忙趴车窗上，是下雪了吗？！
　　天已经黑了。
　　江宝晨不知道代驾开了几个小时车，怕人疲劳驾驶，摁下挡板，凑去对着驾驶座的年轻Beta说：“开很久了吧？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好了。”
　　Beta司机看他一眼，说：“小老板，已经到比虞了，还有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半个小时也得开车啊，比虞挤，路况更复杂，你先找个地方停下来休息下吧。”
　　“好的，谢谢小老板！”
　　熟睡的Alpha，完全没被两人这翻谈话吵醒。
　　等到车门一开，冷风呼啸着卷入，外面雪粒子落在地上车上发出刷啦啦的声响。
　　顾晔才骤然睁开眼。
　　他已经很久没睡过质量这样好的觉，只一两秒钟就恢复了清醒的视觉和意识，这时候旁边的Omega还怕冷的在拢衣襟。
　　顾晔皱了下眉，他车上没有备两件厚的外套。
　　“要去哪？”
　　顾晔虽然神智清明，但久不开口，声音沙哑还带着一丝困倦。
　　江宝晨看他，“啊，你醒了？”
　　“我跟司机去买烧饼，已经到比虞了，你再睡一下吧。”
　　顾晔掀开车帘看。
　　的确到了比虞，很多店面都标了这两个字。
　　但街道陌生。
　　这些年经济发展，顾晔记性再好，也认不出几乎改头换面的城市。
　　“下雪了？”
　　顾晔随手解开安全带。
　　“嗯，等会儿可能还会下大雪。”
　　江宝晨说着已经要下车。
　　司机包里有伞，这会儿撑开走到车门口接Omega。
　　顾晔说：“给我吧。”
　　就把司机的伞拿过来了。
　　司机是Beta，跟江宝晨差不多高，顾晔却是一米九的大高个。
　　那伞换了个人拿，瞬间从江宝晨的头顶变成了头头头顶，冷雨带风哗啦啦扑了Omega一脸。
　　江宝晨：“……”
　　“我来拿！！”他伸手夺过雨伞。
　　于是眨眼间撑伞的人又换了一个。
　　一米七的江宝晨握伞柄，一米九的顾晔：“……”伞面压着脸，完全看不见路。
　　江宝晨当然也知道顾晔这会儿的境况，他乐得Alpha吃瘪，故意装作不知道，搓搓凉凉的手向前走，嘴里还说：“哎！终于又能吃到比虞烧饼了！H市好多家自诩是正宗比虞烧饼，但都差那么点意思。”
　　真正好吃的烧饼，不出在那些寸土寸金的地段租店面、搞几家连锁的店。
　　而是在狭窄拥挤的路边小摊儿。
　　摊主年纪一把，烧饼用的炉子上灰厚厚的都包了浆，上头还放一块脏兮兮灰不溜秋的毛巾，一个边边有豁口碗底用机器钉出名字的小碗盛的白糖水。
　　旁边是铺着油亮亮的硬塑垫子用来揉面做饼的小方桌，一个不锈钢脸盆用干净些的毛巾盖着，待要做饼子了，就掀开毛巾一个角。
　　盆里一半儿是肥瘦相间的梅干菜扣肉馅儿，一半儿是绿油油的嫩葱。
　　老师傅手艺纯熟，摘剂子，塞馅，擀饼，贴进炭火烧得旺旺的炉子里，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等到烧饼熟了，用沾满锅灰的铁钳撬出来。
　　烧饼背面儿酥脆，表面柔软，刷上一层糖油，撒一小撮黑芝麻。
　　也不用袋子，只用一块四方的纸片儿夹着热腾腾的饼。
　　咬下一口满嘴的油，咸的馅儿和微甜的饼皮，酥的底和软的面结合，那口感真是……
　　“大爷，来两个烧饼，不加葱！”
　　江宝晨熟门熟道的喊。
　　老大爷立刻热情的哎了一声。
　　江宝晨等他做饼子了，才想起什么，问身旁的Alpha：“你不吃吧？”
　　顾晔：“？？”我不吃你买两个？
　　似乎知道Alpha心中所想，江宝晨说：”我给小杜买了一个，你要吃的话你自己买吧，不过这种摊子……“他说，你现在这种身价，应该已经不会吃了吧？
　　怎么就不会吃了？
　　不过，顾晔问：“小杜是谁？”
　　江宝晨：“你找的代驾啊！”
　　好吧，顾晔转头跟年纪已经很大的摊主说：“老伯，你这面和馅还能做几个饼？”
　　“那还好多个哩！三四十个是有的。”
　　“多少钱？”
　　“啊？”
　　“三四十个多少钱？”
　　“五块钱一个。”
　　“那您都做了吧。”顾晔拿出两百块钱，放到老人家桌上，“做好了分给周围那些人吃了，您也好早点收摊回去，天气不好，路上小心。”
　　摊主没见过这种人傻钱多的，都愣在那了，看看顾晔又看看桌上的钱。
　　以为他开玩笑呢。
　　江宝晨：“……”
　　他看向顾晔，眼神就像是看外星人。
　　顾晔认为自己这行为在感性的Omega面前应该能博得好感，便轻扬了下眉，问：“我不能这么做吗？”
　　江宝晨说不啊，当然可以啊，然后指了周围一条街那些上眼睛放光的摆摊的大伯阿妈叔叔阿姨，“天气不好，你把他们的菜都买了吧，反正是做慈善。”
　　顾晔：“………………”
　　十年，时过境迁。
　　江宝晨咬着热腾腾香喷喷的烧饼，看着道路两旁张灯结彩，当初他爸就是看中比虞地界儿好、未来经济发展前景肯定也好，才抱着扩张商业版图的目的来这开分公司。
　　剪彩仪式当天，当地的政府大官儿都有来参加。
　　可见场面有多盛大。
　　但宣告破产后，那些千万上亿的工程项目陆续全部烂尾，□□成开发商遭受牵连，跑的跑、逃的逃。
　　比虞也因为这件规模罕见的重量级事件，元气大伤，市场经济发展一落千丈。
　　江宝晨听说原本比虞在H省里能排个前五左右。
　　但十年前的事一出，政府官员换了一批，等整顿好再建设，这么多年过去，到现在在H省里排名也只有吊车尾的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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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好在那些充斥着各种烂尾楼的开发区已经重新进行城区规划, 虽然繁华程度跟H市完全不能比，但也不再是个烂摊子。
　　只是物价仍然低。
　　在H市，普通小店里烧饼已经卖到十八块一个。
　　而这边儿的小摊，以前两块五, 现在也只要五块钱。
　　也不知道当年那个出了名的“脏乱差”贫民窟, 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除夕夜, 辞旧迎新。
　　街头巷尾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大红灯笼。
　　在市中心的时候, 雪子下的凶, 还飘起了雪花, 江宝晨以为过一阵子会下大雪, 但不想就是虚张声势, 等几十里路开出去, 雨雪全都停下了。
　　街上玩鞭炮的小男孩, 点仙女棒的小姑娘。
　　透出来的年味儿比城镇里的多。
　　小杜开着导航, 但因为城郊地形错综复杂，街道又窄又小, 途中开错了几次岔道。
　　好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 还是成功抵达了目的地。
　　小街很窄，原本那么窄的路两旁竟然还画了停车位，不过那车位线画了跟没画一个样, 不管有没有，旧车沿路全停满，还很多不按照规章制度的停, 车头大半儿怼上马路牙子, 留半个车屁股挂在路边。
　　天气放晴, 原本黑压压的天也有了边边角角的亮。
　　小杜找了半天停车位。
　　那些车子仗着又旧又老, 怎么停都无所谓，可他老板的这辆SUV得大几百万，这要是有个剐蹭，又没监控什么的，吃闷亏不得吃麻了。
　　等找到车位，下了车，一开门就能闻到空气中夹带着雨后潮湿的土腥味。
　　以及一些令人不太舒服的污水沼气臭。
　　江宝晨皱了下眉头，绕开脚边一个小水坑。
　　顾晔给代驾付钱。
　　江宝晨凑上去，问：“多少钱？”
　　小杜路上算过账，这笔大单子到地方差不多能赚一千二三，回去车费报销的话多一百出头。
　　但他没敢多报，只说了一千二。
　　顾晔早先被Omega“嘲笑”做慈善，这次听代驾说一千二就想给一千二。
　　江宝晨却皱眉，他不会开车，所以觉得开车很辛苦，十分过意不去，“开那么一天才一千二啊？也太辛苦了！而且还是大过年的出来接单子，害你都不能跟家人吃年夜饭了。”
　　顾晔在点钱，听到这话，顿了一顿，多划了几张给代驾。
　　小杜数了数发现多了，忙把多出来那些还给顾晔。
　　顾晔说：“收下吧，辛苦你了，找个地方休息吃顿饭。”
　　“啊，那真是太谢谢了！”小杜感恩戴德，激动的朝两人鞠躬：“谢谢大老板！谢谢小老板！”
　　江宝晨还多问了一句：“有车回去吗？”
　　“有的有的，动车十二点才停运。”
　　“好的，回去路上小心点啊。”
　　“嗯嗯谢谢小老板！”
　　等代驾走了，江宝晨说：“他为什么叫我小老板？”
　　“因为你个子比较小吧。”
　　江宝晨白他一眼。
　　顾晔唇边浮起笑，连带着拥挤嘈杂的街道都顺眼起来，他问Omega：“接下来做什么？”
　　“？？？”
　　江宝晨无语，他强调说：“是你带我回来见你妈！”
　　怎么还问我做什么？
　　顾晔语气平静神色坦荡，“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江宝晨也是服了！但转念一想，顾晔在商场浸淫多年如鱼得水，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人情世故？说不定就是不愿意面对、故意给自己出难题，所以随便摆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