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江鉴之一言一行都没想过瞒他,还早就告诉了自己他在南大工作,只是脑电波没对上,自己想劈叉了。
戚白:“……”
哑口无言。
沉默半晌,戚白自暴自弃躺平道:
“反正这事是郁钦川弄出来,你有问题找他去。”
正经努力工作的人被别人误会在外卖艺不卖身干外围,一误会还这么久,换个人可能会生气,可江教授没有。
他把手帕递给戚白让他擦手,沉眸问他:“这么久难道都没有怀疑过?”
戚白:“……”
他低头看了看指尖在窗栏外沾的一点灰,知道洁癖这是又看不下去了。
接过触感柔软的手帕随意地擦了擦,戚白没把帕子还给江鉴之,而是放在手中折来折去,问:
“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江鉴之视线从戚白修长的十指掠过,最后定格在他那张脸上,略一点头:
“真话。”
戚白答得很快:“真话就是,我觉得和你在外卖艺不卖身相比,二十六岁的正教授更离谱。”
江教授:“……?”
缓过神来强行不尴尬的戚白盯着江鉴之的脑袋打量:
“你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智商遗传难道还讲究正正得超级加倍?”
知道江鉴之没有自甘堕落干外围,戚白语气都轻快不少。
没纠正戚白自己并不是二十六才提升的正教授,江鉴之沉默两秒道:
“遗传学并不是我擅长的领域。”
戚白:“……”
我倒也没有要和你探讨遗传学这个深奥问题的意思。
……
等回到二十楼,戚白才想起自己最初下楼找江鉴之的目的是什么——
感谢他费心费力地帮白桑找药。
满心感动的去,恍恍惚惚握草牛逼的回来。
戚白忍不住拿起手机搜了一下江鉴之,发现近年来对方的名字频繁出现学术领域的新闻报导中。
是他孤陋寡闻。
戚白还在某个网站上找到了江鉴之发表论文,他坚持看了两行然后放弃。
根本看不懂。
不仅论文看不懂,论文下的评论他也看不太懂,各种专业术语名词看得他眼花缭乱,页面上密密麻麻那么多字,在戚白眼里提炼一下就只剩下五个字——
江教授牛逼!
显然不止戚白一个人这么想,因为他往下翻了翻,看见很多一知半解的人也是这么说的。
别说戚白这个不是物理专业的外行人,就算物理系本专业的学生,看见江鉴之发表的论文后也是两眼一抹黑。
退出网站后,戚白在床上翻了个身,给姜意发消息。
【齐白石分白】:睡了吗?
他现在被江鉴之的履历震惊得睡不着。
一想到自己竟然找了南大最年轻的教授当假男友,戚白觉得自己从某方面来说……也挺牛逼的。
重点是江鉴之竟然还真的答应了!
难怪对方当初不收钱,原来真是看在郁钦川的面上帮个忙。
以为他还在生气的姜意几乎是秒回:怎么了?
【齐白石分白】:江鉴之竟然是咱们学校的教授。
【齐白石分白】:他就比我大三岁。
他还是应届毕业生,而人家已经是教授了。
向来被人同学佩服仰望、前南大艺术系专业第一的戚白,第一次开始怀疑人生——
人和人……差距原来这么大吗?
【手艺人】:我懂我懂。
得知江鉴之真实身份时,姜总也是吓了一跳,震惊良久。
【手艺人】:我摸去学校的另一个论坛看了,兰溪校区那些学生都叫他江神来着,人气热度都贼高。
看到姜意的消息,戚白眉头一挑,好奇也搜进了兰溪校区的专属论坛。
一点开论坛,跟江鉴之有关的热帖就有两个在首页飘着,其中一个题目是——
论江神发表的论文这些年被多少学生‘引用’过。
临近毕业季,又到了无数学生为答辩论文头秃的日子。
学生写论文时查资料找论文引用是常事,还有新闻曝出,有位学生‘引用’别人论文时,没注意论文原作者,把自家导师大学时写的论文,原封原样交给了导师。
除了署名之外,查重率100%。
戚白觉得‘江神’这个称呼有些新鲜,多看了两秒才点开帖子。
楼主:我菜我先来,希望江神保佑我论文顺利通过!
1L:同求,江神保佑[双手合十.jpg]
2L:江神保佑!
3L:江神保佑!!
江鉴之一连保佑了十几楼才有人正经回帖:
15L:仅针对标题,江神发表的那些论文被引用的次数太多,实在无法统计。
38L:物理系的引用江神论文我可以理解,但最离谱的是我一生物系的哥们,答辩时竟然也化用了江神某篇论文。
三十八楼一出,底下一片哈哈哈哈,纷纷问他哥们最后答辩过了没。
看到这里的戚白也很好奇这生物系的哥们答辩过没,又往下翻了几十楼,就见原三十八楼回复:
最后就是,他妈的还真的过了!
于是回帖的‘哈哈哈’变成了‘握草不愧是江神,牛逼!’。
江神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戚白:“……”
强。
论坛关于江鉴之的热帖很多,戚白翻了几个,感觉自己认识了江鉴之的另一面。
原来这人上课时对学生这么严格,原来学生这么怕他。
看来对方工作时也延续了生活中的严谨风格。
论坛里大家虽然开玩笑叫江鉴之冷血大魔王,对他是既敬又畏,但戚白看了几个帖子,没人说过他一句不好。
反而不少人表示受到过江鉴之的帮助,或在学业上,或在生活上。
戚白看见有人发帖,说自己家庭条件一般,江鉴之知道后做项目主动带她,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
楼里大家一片羡慕,同时还不忘肯定楼主,说她自身肯定也足够努力和优秀。
不然江教授也不可能带她做项目。
有人道:江教授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
戚白深以为然。
除了讨论正事之外,还有人发帖只是为了嚎一声江教授好帅。
像是发现新世界,戚白在兰溪校区的论坛一泡好几个小时,最后忍不住想,要是江鉴之是他的大学教授……
戚白:太严格了,好像不太行。
***
难得有治疗效果更好的药物,虽然价格很贵,但戚白也不可能放弃。
然而白桑听了这消息,却并不为此高兴。
白桑把戚白叫到疗养院,说她不想用那靶向药。
看着神色坦然的白桑,戚白沉默地看着她,动了动嘴唇,问:
“……为什么?”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两人之间的隔阂消失不见,白桑也能跟戚白说说心里话了:
“第一,价格太贵,效用不定,不划算。”
戚白和白桑都不算穷,咬咬牙买两支药剂也不是买不起。
但基本会掏空家底,白桑不愿意这么做。
戚白并不能接受这个理由,听白桑说完后,他皱着眉张张嘴刚想开口,就听白桑又道:
“第二……”
白桑对戚白轻轻笑了笑:
“实在太痛了,言言你就当妈妈是胆小鬼吧。”
白桑身上的病症已不可逆,她每天都被病痛折磨,使用止痛针的频率越来越频繁。
她嗓音轻轻柔柔,说出来的话却让戚白倏地红了眼,咬着牙看着她不说话。
白桑不允许戚白购买能短时间延长她寿命的药剂,她抬手握住戚白垂在身侧的手,叹气: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别掐自己。”
戚白松了手,白桑就又笑了笑:
“帮妈妈谢谢江先生他们,我的事让他们费心了。”
白桑知道靶向药不好找,但她注定要辜负江鉴之一家的心意,只能心领。
她让戚白坐下,心平气和地对他说自己不怕死亡,但怕痛。
更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脱的痛。
自己的身体白桑很清楚,她最近昏睡的时间愈发的长,体力也更不济,
她最后那段时间估计都会在昏迷中度过,要是情况好一些,能少受点痛离开。
白桑给自己设想的最好结果,就是某天睡着后不再醒来。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白桑话说得直白,不愿进一步治疗的决心很强。
要是第一条理由,戚白还能坚持己见,他无疑是想白桑多留一天是一天,可白桑说她每天都很痛……
戚白喉咙艰涩,忽然就说不出别的话了。
见戚白这模样,白桑心里其实远没有表现出来的这样平静。
她不害怕死亡,但这对戚白太残忍了。
这也是生病后白桑不愿意告诉戚白,也不让陈少角他们告诉他的一个重要原因。
可在夏城一院,江鉴之指明戚白有心结未解,如果不正面解决,戚白恐怕一辈子无法跨出来。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白桑又不确定到底是现在这样,让戚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残忍,还是到死都不见他一面更残忍。
好像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收回思绪,白桑轻声细语对戚白道:
“我在夏城有套小房子……”
小镇上的那套房原本位置不太好,但在白桑购入后没几年旁边建了所小学,一跃成为学区房,周边房价跟着水涨船高,也好出手。
按照现在行情,房屋转手信息挂上去后很快就会有买家找上门。
谈价、交易、过户签合同,走完各种流程,扣掉各种税后,到手估计能有小一百万。
离婚时分到的财产被白桑拿来作投资,十几年下来连本带利,也是一笔数额不小的财产。
白桑希望自己走后戚白能把钱取出来,提前把房贷还了。
这是她能为戚白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第50章 宣告
知道白桑拒绝靶向药物, 不愿意进一步治疗时,江鉴之找到了一个人坐在疗养院人工湖边的戚白。
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边坐下,不用转头戚白都知道来的是谁。
看着湖中游来游去交颈嬉戏的两只黑天鹅, 戚白问江鉴之能不能分清它们的公母。
这问题难倒了江教授。
江鉴之看了连黑都黑得一样的两只天鹅, 沉默两秒回:“不能。”
戚白听后笑了一声, 指着尾羽有一点白的那只黑天鹅,语气笃定:
“那只是母的。”
两只一模一样, 江鉴之偏头看戚白的侧脸:“你能分清?”
戚白收回手,微一耸肩:“我瞎猜的。”
江教授:“……”
戚白的目光从波光粼粼的湖面移开落到江鉴之身上:
“江教授你今天下班这么早?”
自从知道江鉴之既不卖艺也不卖身后,戚白改口叫他‘江教授’, 但偶尔顺口了还是会叫江先生。
在兰溪校区的论坛泡了几天, 从论坛那些人的口中, 戚白对这人的敬业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江教授:“今天就一节选修课。”
手肘撑在膝盖上, 戚白支着脑袋偏头,饶有兴趣问:
“江教授,选你课的学生是不是很多?”
恶补了几天与江鉴之相关知识的戚白, 如今已经知道学生们暗地里说他是不近人情的大魔王,纷纷扬言说最不愿意上他的课——
不能玩手机打游戏睡觉不说,非讨论时间还不能跟身边的同学聊闲天。
上江教授的课, 全程得绷紧神经不能开小差,笔掉地上了都不敢弯腰捡。
戚白刚开始是真的信了, 然后他看见有人开贴吐槽:
但凡你们这些说不选江神课的人有一个说话算话,我也不至于大三了还抢不到一节课!
平时一个个都说怕江教授,对江神的课敬而远之, 但每到选课的时候, 别说专业课,选修课大家都抢疯了。
戚白这才知道江鉴之在学校有多受欢迎。
什么再也不选他的课, 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放出去迷惑同学的烟雾弹。
物理系常用的几个阶梯教室空间都比较大,正常排课时就算几个班学生一起上课,座位也坐不满。
南大鼓励学生博学多知,在不影响其他人的情况下,允许蹭课,导致江教授每堂课都爆满。
要不是地上不允许坐人不允许自带小板凳,人还会更多,估计讲台边还能挤两个。
这些戚白都摸得一清二楚,但他有点想听江鉴之说。
江鉴之伸手扶了扶眼镜,平静开口:“还好。”
太阳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努力工作一天,如今慢悠悠地准备收工,留下一抹斜阳从泛着波光的湖面反射到江鉴之镜片上,再映入他淡琥珀色的双眸。
江教授周身自带的疏淡冷漠气息被这一抹夕阳融化,把他黑色头发都染上了一层淡金。
戚白在江鉴之眼瞳中瞧见了自己,背景是闪着细碎亮光的湖面。
瞧着江鉴之这张脸,戚白想那些学生为江教授一节课挤破头,不说全部吧,十之八九,多少带点心思不纯。
戚白双眼微弯,说江教授谦虚了。
胳膊撑累了,戚白舒展四肢,没骨头似的懒懒往后靠。
疗养院环境优美,没事时来外面坐坐,入目皆是风景,很能放松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