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梵饮的心猛地一紧,恐惧如潮水般袭来,将他兜头淹没。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颤,“霍……霍池言,你……你把灯给我打开。”
霍池言充耳不闻,长臂一伸,将宋梵饮牢牢困在怀里,薄唇微掀。
“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宋梵饮想要把霍池言推开,但是心里的恐惧却使他一动也不能动。
他不自禁地将身体往霍池言缩了缩,一向懒倦的语调显得虚弱。
“霍池言!”
他要杀了霍池言,他发誓,他一定要弄死了。
怀里的青年像是惹人怜爱的小猫,颤抖的声音不令人觉得生气,反而心生怜惜。
最主要的是,他声音里的恐惧如实质。
霍池言被怒意控制的情绪终于恢复了理智,他顿了顿,伸手将灯打开。
“好了,别害怕了,已经亮了。”
宋梵饮没应声,他的心还困在恐惧,纤细劲瘦的身体缩在霍池言,瑟瑟发抖。
霍池言心头一紧,赶紧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吓着了?”
他只是想吓吓宋梵饮,免得他一直赶自己,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
宋梵饮仿佛没听见,手指紧紧地攥着霍池言胸前的衬衫,脸色是如雪般的惨白,眼神没有一点焦聚。
霍池言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拍了拍他的脸颊,“宋梵饮?宋梵饮,能听到我说话吗?”
宋梵饮终于回过神,他先是眨了眨眼睛,然后才抬头看向霍池言,声音还带着惊魂未定的惧意。
“霍池言,你知道黑暗对于黑暗恐惧症者代表什么吗?”
霍池言早就后悔了,他只是想惩罚一下宋梵饮,却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
他一边搓着宋梵饮冰冷的手,一边低声道歉,“抱歉,我没想到你这么害怕。”
宋梵饮陡地笑了,他一把抽回自己的手,凤眸少了冷淡,渐渐变得凛冽。
“滚。”
他怕黑,霍池言是知道的,可是霍池言却拿着他的弱点一再要挟他。
这样的霍池言,简直令他恶心。
霍池言用力抿了抿唇角,“抱歉,我错了,你别生气。”
宋梵饮根本不理霍池言,颤抖着坐起身子,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霍池言一急,想要把他抱回来,手刚使劲,却被一肘子怼到了胸口。
他脸色一白,喉咙窜上来一股血腥味。
宋梵饮还是不解气,又突地抬手,一巴掌狠狠扇到霍池言脸上。
“给我滚。”
霍池言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点点殷红如同梅花洒在了他的白衬衫上,与此同时,他的胸口也漫出鲜红的血迹。
这样的变故,令两人同时一愣。
宋梵饮凤眸一凛,鬼使神差地将霍池言的衬衫撕了开来。
胸膛位于心脏的地方,有一处明显的切口,可能是受了重击的原因,此时正往外渗着血。
这种伤口他也有,当初给爷爷以血换血的时候,用手术刀切的。
所以,什么血清都是骗人的,实际上给他解毒的人是霍池言?
霍池言愣了一瞬,飞快地把衬衫拉好,转身往外走,“我先回去。”
“站住。”宋梵饮深吸了一口气,指尖莫名的发颤,“霍池言,你的伤哪来的?”
霍池言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宋梵饮用力闭了下眼,突地轻笑一声,“是给我解毒弄的,对不对?”
霍池言顿了顿,转过身,“和你没关系。”
宋梵饮又笑了一下,只是那笑没达眼底,显得冰冷,潋滟的凤眸如同冰霜。
“霍池言,你想做什么?你以为你用命救我,我就会感激你是不是?”
“我告诉你,不可能!我和你离婚了,就不可能再复婚,我从来都不喜欢你。”
“你是不是还想用替我解毒这事,让我和你复婚?我告诉你,没用。你这样做,我不但不会感激我,我还会觉得恶心。”
简直搞笑透了,霍池言想做什么?想当他宋梵饮的救世主吗?
第085章 霍池言,你做梦
!
空气渐渐变得僵凝。
霍池言觉得宋梵饮的话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胸口,连灵魂都在疼。
他不由地用手按住心脏的位置,“我没有这么想。”
他只是想救宋梵饮,不想他出事。
宋梵饮此时没了惯常的懒倦,白瓷的脸冷得如同寒霜,他讥诮一笑,“没有?难道你没有以恩挟报的想法?没有等我知道真相后,看我痛哭流涕,感激不尽的想法。”
霍池言沉默了下来。
他……确实有,所以才会让所有人瞒着宋梵饮,就是想等事情暴露的那一天,宋梵饮会用感激的目光望着他。
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做错了。
宋梵饮还有什么不明白,唇角冷冷地弯了弯,拎起床上的外套就外走。
“霍池言,你做梦!”
他才不会感激霍池言,这种以恩挟报的行为,只会令他觉得恶心。
霍池言抬脚追去,可是身体里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痛,猝不及防下,他眼前一黑,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意识消散前,他的视野是宋梵饮冷然离去的背影。
他……好像真的做错了。
对不起,宋梵饮,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宋梵饮的理智被怒意腐蚀,根本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坐进车里,狠狠一踩油门,去了佘迂庆的小区。
佘老夫人看见他,吓了一跳,“天啊,小饮怎么回事,你身上怎么会有血?”
宋梵饮凤眸微垂,脸上没什么表情,“没事,别人的,师娘,师父在吗?”
“在在在,他在书房,你快进来。”佘老夫人将他拉进去,仔细地打量着他,“是出了什么事吗?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这么让人这么不放心?”
宋梵饮稳了稳心神,唇角翘了一下,“没事,我去找师父。”
佘老夫人担心地点了点头,将他带进了书房。
佘迂庆正在看资料,看见宋梵饮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你的嘴怎么了?脖子怎么还被弄伤了?”
宋梵饮没接这话,凤眸静静地望着佘迂庆,“师父,我问你,我的毒到底是怎么解的?”
佘迂庆心头一跳,下意识避开了宋梵饮的目光,“血……血清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宋梵饮揉了揉眉心,“师父,你别瞒我了,是霍池言对不对?”
佘迂庆顿了顿,叹了口气,“你都知道了?他说他不想你一直被毒控制,非要救你。而且你自己的身体你也知道,中毒的情况下,会越来越虚弱。”
他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十分固执,决定的事不会更改,他也是怕他不同意,才会瞒了下来。
宋梵饮浑身充满了无力感,过多的情绪积压下,颓然地坐到沙发上。
“师父,那你知不知道我宁愿出事,也不愿意让霍池言救我。”
结婚三年,他没有对霍池言说过自己中毒的事情,就是不想让他知道。
可他师父倒好,竟然直接把他卖了。
佘迂庆忍不住又是叹息一声,“我知道你不想欠别人的人情,但是霍小子态度很坚决,而且他又不做手术,中毒对他的影响不大。”
宋梵饮摇了摇头,“怎么会不大,师父你也知道,中了这个毒,就相当于无解,而且在毒性的侵蚀下,他很有可能活不过四十岁。”
这也是他生气霍池言给他解毒的原因,他宋梵饮根本不需要谁帮他续命。
霍池言这样做,无疑是把他绑到了他裤腰带上。还有霍奶奶,如果霍奶奶知道霍池言只有十多年可活,她会是什么反应?
佘迂庆理亏,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确实知道这个毒的危害,但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天才般的徒弟英年早逝,他怎么可能忍心?
何况霍小子只是一个商人,也不参与什么科研项目,工作虽然辛苦,但也不劳累,那毒在他身上,比在小饮身上适合。
宋梵饮轻吐一口气,“我先回去了。”
佘迂庆叫住他,“霍小子没出什么事吧?用不用我去看看?”
宋梵饮现在连看都不想看霍池言一眼,神情冷淡,“不知道。”
佘迂庆拿了一瓶忘忧草丸给他,“这药还是你上次给我的,我本来打算这两天给他,你来了刚好,交给你了。”
宋梵饮没接,望着瓷瓶,一脸抗拒。
佘迂庆将瓷瓶硬塞到他手里,“这件事并不全怪霍小子,师父也有错,看在他救你的份上,你别太苛责他。”
宋梵饮眼皮耷了耷,将瓷瓶握进了手里。
他就知道,霍池言弄了这么一出,他和他是纠缠不清了。
等宋梵饮走后,佘迂庆坐到沙发上,颓然地叹了口气,“老婆子,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当时只想着救小饮,霍小子愿意以血换血,他虽然有疑虑,但也没有多想。
谁知道,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可如果再来一次,他觉得自己还是会这样做。
佘老夫人听了个大概,稍微一猜,就猜出了事情的真相,皱了皱鼻子。
“你这事做得确实不在理,先不说别的,就算霍池言同意,你想过霍池言付出的代价没?想过小饮知道后,他能不能够承受霍池言付出的代价?”
看小饮的态度,他应该是不想和霍池言纠缠不清了,但是搞了这么一出,小饮怕是要和霍池方绑上了。
这事闹得,可真糟心。
&
这边。
宋梵饮开车,回到了澜悦的别墅,看到楼梯上的血迹,凤眸抬了抬,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
他没有多加犹豫,转身去了旁边的别墅。
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人开,他干脆给忠伯打了电话。
忠伯很快就接了起来,声音焦急万分,“少夫人,你在哪?少爷出事了,现在医院,你快来。”
宋梵饮快速地往外走,“地址。”
等忠伯报了地址,他一踩油门,飞快地赶了过去。
忠伯焦急地守在门外,看见他,匆忙迎了上去,苍老的脸上带着灰败。
“少夫人,你来了。少爷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人给昏迷了,现在正在重症监护室呆着。”
接到少爷电话的时候,他吓了一跳,赶紧去了少夫人的房子,就发现少爷躺在地上,额头上破了一个大口子,衣服上到处都是血。
临昏苡橋迷前,少爷还让他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少夫人。
可是出了这么大事,他怎么敢瞒着,少夫人一打电话,他就迫不及待的说了。
宋梵饮心头又燥又烦,使劲压了压,“我去看看。”
忠伯使劲点了点头,觑了一眼宋梵饮的脸色,斟酌道:“少夫人,不论少爷做了什么,他对你是没有什么坏心的,你不要生他的气。”
宋梵饮脚步一顿,捏着瓷瓶的手指紧了紧,没说什么,进了监护室里面。
忠伯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哎,这都什么事啊。
霍池言还在昏迷中,薄唇血色全无,额头上绑着绷带,对外界的一切一无所知。
宋梵饮眼皮垂了垂,掰开霍池言的嘴,将忘忧草丸塞了进去。
霍池言毫无意识,但是在宋梵饮靠近的时候,手指却动了动。
仿佛感受到他的到来。
宋梵饮看见了,心中闪过烦躁的情绪。
重症监护室不需要人守着,但是霍池言的情况不同一般,必须得看着。
他吩咐忠伯先回去,然后拉了一张椅子坐到了床边,淡淡地望着霍池言,心中烦躁异常。
他没想到,都那种情况了,霍池言还让忠伯不要告诉他。霍池言到底想做什么?他不觉得他做这些事情根本没有意义吗?
霍池言是中毒,就算服了忘忧草丸,毒性一时间也不能得到控制。
到了半夜,霍池言的体温就开始时高时低,高的时候像火炭,低的时候又像寒冰。
宋梵饮找医院的人要了银针,替他针炙,控制毒性,等到凌晨四点,才堪堪将霍池言身上的毒性控制住。
他扫了一眼神情显得安稳的霍池言,趴到床边,疲惫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霍池言一醒来,就看到了趴在床边的人。
温暖的朝阳从外面投进来,落到青年脸上,给他白瓷的脸颊镀了一层金光。
青年似乎睡得并不舒服,眉心带着冷燥,被咬破的唇瓣还显得红肿。
霍池言顿了顿,拿起一旁的外套,披到宋梵饮身上。
刚一动,宋梵饮就醒了。
他先是眨了眨迷茫的凤眸,然后抬起眼皮,朝霍池言看去,神情瞬间变得冷淡。
他起身,随意地把外套扔到一边,抬脚往外走。
连话都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霍池言眸色沉了下来,手指紧紧地攥了攥,片刻后,他抬起手,给忠伯拨了个电话。
过了一会,忠伯来了,手上还拎着保温桶,看见他,长松了一口气,“少爷,你可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霍池言唇角抿了抿,“少夫人什么时候来的?”
忠伯有一瞬间的心虚,吭哧吭哧地道:“少爷,虽然你交待过我不要告诉少夫人,但是那种情况,我可不能瞒着。少夫人昨晚就来了,守了你一晚上。”
霍池言本来紧拧的眉心,不由地松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