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几个……不错，很不错。”
　　从娱乐圈还被称作为“文艺圈”的时候就已经红透了半天的周一鸣眼看着这个圈子逐渐变了样。
　　他最是清楚，现在的偶像一个比一个在乎自己的外表。
　　那群人生怕在粉丝眼里下露出一丝半点的可以令人挑剔的地方，生怕自己失去在资本眼中的价值。
　　可他面前的这几个小伙子……倒是大大方方的把可以修饰面部缺陷的头发全都剃了下去。
　　光是这股勇气，就已经比其他人强上很多了。
　　似是想起了什么令人生气的事情，周一鸣又轻哼了一声。
　　“你们几个倒算是个可塑之才，不像有些人……才红了多久就不把前辈放在眼里。”
　　乔缓听着这位老前辈话里话外居然有所避讳时，他想起自己昨天打听到的消息，心中猛的一跳。
　　很是识趣的把化妆间的门关上后，乔缓低声问道，“您说的……是王晴阳他们吗？”
　　“你这小子倒是聪明。”
　　周一鸣坐上了卓扬推过来的椅子，边说边摇头。
　　“我回来的比你们都要晚一些，就是因为我那老伙计跟他们的搭档争吵起来了。”
　　“排个练而已，居然不是因为怎么样的舞台效果好而互相商量，而是因为谁现在中心位置的时间长短吵个没完。实在是让人笑掉大牙……”
　　“还是你们几个看着让我舒坦一点，就不提那些让人生气的事情咯。”
　　周一鸣笑了笑，又将写着根据这次彩排再次调整过的一些舞台细节的本子摊在几人面前。
　　“小白，”不知不觉中，他对面前几位青年的称呼也变了，就像是在叫自家孩子一样，“你在这里的时候还要注意一下，到时候灯光会有些晃眼，小缓，你也一定要注意填补走位。”
　　“没问题。”
　　听着周一鸣的叮嘱，乔缓敷衍应声。
　　根据来之前查到的消息，林向楠不是无缘无故的投资，而他亲自带来的人……就是周一鸣所说的、和老前辈搭档依旧趾高气扬的王晴阳。
　　一直不掺和娱乐圈这些事情、一心做慈善的林向楠，也终于兜不住自己的人设了吗？
　　乔缓正陷入沉思的时候，化妆室外却有一道离奇的光芒朝内一闪。
　　＊
　　第二化妆室。
　　同样在《歌王唱唱唱》中负责协助其他表演的王晴阳独霸了一个化妆室。
　　隔着门板，路过的工作人员都能听到里边吵嚷不断的声音。
　　但他们都快习惯了。
　　毕竟王晴阳是“皇族”，他们谁也得罪不起。
　　“我是让你们拍他们丑照的，不是让你拍他们怎么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的！”
　　“你要是实在干不了这个活儿，就让你们主编给我换一个更靠谱的人来！”
　　王晴阳将面前的照片翻过一遍后，狠狠地将它们摔到了花了不少钱聘请来的狗仔身上。
　　如果不是王晴阳实在找不到一个现在还敢和乔缓他们做对的报社，她也不会出此下策，直接找一个狗仔过来跟拍。
　　辛辛苦苦拍的照片散落在地上，小狗仔也不敢去捡。
　　一头卷毛的年轻人只是拽着相机的绳子，委委屈屈的道：“我已经在化妆室门口蹲了一整天了，可是拍到的照片就是这样的。”
　　“他们后背就跟绑了十字架似的，自从进了化妆间之后就一直那么绷着……”
　　“那你就不会找找看，他们有什么表情崩了的时候吗？”王晴阳一百个不信修四随时都能保持体态。
　　狗仔都快哭了：“您开了这么大的价钱，我这里哪还有不拼命找的道理。可是，我实在是找不出来呀……”
　　“啧……怎么可能一整天一点都不崩呢？”王晴阳的眉头越皱越紧。
　　如今参演《歌王唱唱唱》的飞行嘉宾只有他们两组。
　　而王晴阳也知道自己是“皇族”，这事未必能藏得住。
　　所以如果想要再赚一波路人的好感的话，就必须抢夺先机。
　　都说娱乐圈里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经纪人和粉丝，而是对家。
　　王晴阳自然而然地想多“了解”一下修四。
　　“这些照片先留在这里，你再去看看吧。”
　　说着，王晴阳把地上散落的那些照片捡了起来又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
　　只不过，这一次终于让她发现了点可以大做文章的地方。
　　她挑了挑眉，低低一笑，“我就说……你们不可能半点毛病都叫人挑不出来！”
　　化妆间的转角处。
　　一个戴着口罩的清洁工对着电话小声说道。
　　“没错，林总……她坐不住了。”
　　＊
　　为了能更好的展示嘉宾的职业水平，《歌王唱唱唱》第一期节目不仅全程直播，而且还要求嘉宾全部全开麦。
　　这个消息一出，立刻就吸引了不少“苦假唱久矣”的观众。
　　直播才一开启，后台数据就几次窜高。
　　乔缓他们的节目在第四位。
　　前面几个话题度有高有低的老前辈纷纷闪亮登场。
　　他们有的以嘹亮嗓音和可高可低的宽广音域震撼全场，有的以年近60岁清澈依旧的歌喉勾起大众的童年回忆。
　　站在场边候场，顺便把歌坛前辈们的真声听得清清楚楚的乔缓眼中也划过了一抹赞叹之色。
　　对于他而言，只有这样实力与才华兼备的老派歌手才能称得上是真正意义的偶像。
　　“小缓，在看什么呢？已经轮到咱们上台了。”
　　周一鸣笑呵呵的拍了拍乔缓的肩膀。
　　阔别舞台已久的他脸上不见丝毫怯色，看起来反而兴奋极了。
　　“哎呀，我是真没想到，都50多岁了居然还有人来请上节目，有机会上台演出。”
　　“您宝刀未老。”乔缓笑道，“自然不会被大家遗忘。”
　　“你小子……哎呦，马上就到我们了，快走吧。”周一鸣来不及再说什么，草草扫视了一遍身上的道具就走向舞台旁边的台阶。
　　跟在他身后的乔缓看得清楚，刚才还挺直脊背的周一鸣才走上台阶，他的腰身就弯了下来。
　　哪怕从背影看来，他都像极了一个只差一口气就被生活彻底压垮的老父亲。
　　可他始终没有向命运低头。
　　“我们一定会尽全力配合您的。”
　　乔缓在心中默默承诺。
　　聚光灯随着乔缓他们几人的步伐游移，但并非主角的他们大部分时候还是隐藏在黑暗之中。
　　周一鸣的哼鸣配合着舒缓的前奏，如泣如诉。
　　女儿忽然病倒，周一鸣的声线也不再安稳，无奈自嘲的律动，将这个痛苦的故事娓娓道来。
　　舞台感人的魅力，在于不用歌词，仅靠声音和表演就足够撼人心魄。
　　饰演周一鸣舞蹈家老友的艺术家也上台。
　　短短几个动作，便把直到老友女儿生病后的震惊、隐瞒、想去安慰又无从下手的几个情绪层次一一展现。
　　最后，舞蹈艺术家果断剪断长发，仍旧自信起舞。
　　周一鸣老泪纵横，二人也不需要言语。
　　之后老父亲以声代线，密密缝织，斗转星移之间终于将织就的假发戴在了一个女孩的头上。
　　父爱如山，一言不发，却似乎表达了无数。
　　弹幕已经哭成一片。
　　但也有些疑惑的声音。
　　“哎……不是说这个节目哥哥们也有参演吗？我怎么没看见人呢？”
　　“节目单没写错吧？”
　　“难不成他们是拿哥哥们当噱头？”
　　许多为了修四而来的粉丝纷纷抛出疑问，却无人能够回答他们。
　　在女孩儿泪盈满目、鼓起一腔勇气在草地上起舞的时候，扮演着女孩大学同学的乔缓也将之前戴上的假发放在了后台。
　　他们的头皮泛着青茬，却带着自信的笑容牵起了女孩的手与舞台中央荡漾出青春的纹路。
　　与此同时，卓扬低沉的声线在逐渐欢快起来的节奏中缓缓收尾，白吉克清澈的吟唱将之代替。
　　几人站在最外头，把已经换成利落短发发型的艺术家和老父亲围在中央。
　　直至此刻，直播间里的粉丝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几个牵着手的男生就是他们的偶像！
　　“没想到我这个真爱粉也有瞎了眼的一天。”
　　“wc……帅哥你谁？！”
　　“居然弄了这么一个发型？！理发师的电话在哪里！”
　　“天呐……他们怎么突然间换了发型！难不成是为了节目特意剃的？牺牲可真大……”
　　“yysy，除了叶哥之外，我是一个都没看出来。”
　　“不过，你们不觉得这样的他们看起来更帅了吗？”
　　“果然是寸头最考验一个人的颜值！这五官这眉眼，简直无可挑剔啊！”
　　见到了修四“别出心裁”的造型，粉丝们狂吹者有之，飙泪者有之，但大多数还是对于他们敬业的认可的。
　　可是，在后台准备演出的王晴阳却有些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在照片里就已经看到了几个人剃着寸头的样子，而且还让那个狗仔帮忙在这件事情上炒作一番，怎么难听怎么说。
　　但如果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节目，性质可就决然不同了……
　　不愿为他人做嫁衣的王晴阳颤抖着手，想要阻止狗仔继续发文章。
　　可她刚点进红豆平台，就瞧见“最帅寸头”后面紧跟着的那一个“爆”字。


第54章
　　娱乐圈太久没有现象级综艺了。
　　连《歌王唱唱唱》的导演都没想到，他们这档完全靠着老一辈歌星、舞蹈家展现实力节目居然可以每完成一场表演，就会引爆一个词条。
　　居功至伟的还是关于修四的寸头，要不是这条爆了，后面也不会有那么多关注度。
　　导演和修四接触了几次，阅人无数的他能看得出来修四不像是会自己买词条的。
　　其实他心里差不多明白这条是谁买的。
　　对家能做到这个份上……可以洗洗睡了。
　　不仅话题度绝佳《歌王唱唱唱》第一期最终的收视率，也不出意料的稳坐同时段第一。
　　可谓线上线下两开花。
　　随着大批量青中年粉丝的涌入，与这档节目相关的话题热度一再攀升。
　　虽然修四们只是在做练习生的时候临时抱佛脚、学习过音乐剧的相关知识，但毕竟老前辈舞台经验丰富，搭档的节目完成度相当不错。
　　即使有些专业观众认为他们的表现在那些真正的实力派的面前还是略显得有些青涩，不过，在他们看到之后王晴阳的表演之后，也只想给修四鼓掌。
　　王晴阳因为心里太慌张，台风本就不稳，走位和演唱也是连连失误。
　　如果是实力欠缺也就罢了。
　　可眼尖的观众还注意到在台上表演的过程中，王晴阳竟然在老艺术家唱歌的时候白了对方一眼。
　　反观修四，当时，舞台上的女演员正用舞蹈把身患重病的伤心欲绝表现的淋漓尽致，吸引了全场的视线。
　　而医院里几个最喜欢和她开玩笑的调皮小子却在窗户后面紧张地看着。
　　即使是在全黑的场景中候场，四个人的表情和肢体动作也没放松。
　　所以，当青年们露出和她如出一辙的光溜溜的脑袋，但却洋溢着依旧自信的笑容时，没有人会不因为这种青涩但却真挚的感情而触动。
　　这种为了同伴做出牺牲的纯粹感情，更容易引起作为观众对于自己年轻时再难寻觅的真挚友谊的共鸣。
　　在网上又因为他们几人掀起一场议论热度之时，白吉克躲过了节目组的访谈。
　　在结束表演后，他偷偷抱着电脑来到一个小房间。
　　英文字符不断跳动着的屏幕倒映着他的面庞，一串串掺杂着数字的代码在他的手下飞速流淌。
　　白吉克眉头紧锁，神情十分严肃。
　　来之前，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疑似与星熠洗钱有关组织的IP定位，却因为这档节目不得不暂停他的调查。
　　白吉克本来是想趁着节目的间隙抽空锁定他们的位置的。
　　但他自己没想到，演出开始之前他根本就没有机会碰到电脑，不管是前台后台都忙个不停。
　　也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趁着他在上台演出的时候抹去自己的痕迹，再次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啧，又让他跑了。”
　　白吉克的眉毛都快要拧在一起了。
　　当他越过重重围墙，再一次点进那个专做洗钱的境外网站之时，之前的交易记录已经被新一个月的账单覆盖。
　　以他的本领也无法在一时之间突破这个对国内IP审查的极严的防火墙。
　　但能够请到跟自己水平不相上下的程序员，对方一定下了不少的血本……
　　看来，对方的资本支持也并不弱。
　　“穷寇莫追。”
　　正当白吉克想要再一次尝试越过防火墙的时候，他的脑袋里却响起联络人派他来执行任务前的叮嘱。
　　白吉克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轻轻按下退出键。
　　可是就在他要退出的前一秒，白吉克居然在这个伪装成视频网站的洗黑钱主页终端，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IP地址。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地址是与他们只有两墙之隔的、王晴阳的房间。
　　王晴阳居然也登陆过这个网站！
　　白吉克甚至愣了一秒钟。
　　瞬间，他对艺人们背后关系错综复杂的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抓不到大鱼，摸了一条小的也不错。